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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第一章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8890 ℃

第一章·缘起

初次相会乃是在雨中。

朦胧的水汽笼罩着大地,葱茏中,便透露出一抹晕染化开似的柔色身影,在肃穆的城楼远处看起来即孤单,又有些许艳丽的美感,隐没在山林的苍翠间,仅仅是一眼滑过远景,捕捉到了这样匆匆的一袭衣角,再难相忘。

义元公近日常来讨教,“要如何讨得武田家的姬君欢心呢?要如何的诗句才能够使她动容呢?她又,喜爱着这世间何种的风物呢?”

初次的爱慕中透露出无限的珍惜,哪怕单是为她而筹备色染层叠的袿衣,都用温和的神情亲自装点,并上野外盛放的花枝,还有日夜难以割舍的相思汇成的和歌,一同交由女官递过去。

夜中行至定惠院的门前,义元公便贴在纸门的边沿缝隙处细语,“竹帘后的你呀,可否用那秋水剪瞳的双眸看我一眼,为此我愿意无比长久的等待,等待,等到净琉璃的歌舞散场时,等到春花流转盛放在来年,等到佛陀涅槃在娑罗双树下,等到七宝莲华绽放于佛座,等到天龙之女散下漫天飞花。”

“这样能起到什么作用吗?”义元笑了,“宗三不明白吧,终有一日,你也会有希望放在心上的人呐。”

宗三看了看窗槛外的远山,心中想着,万望如此,而那样隐秘的人儿讳莫如深,不知何时能够相会。

不知是愿望得到验证还是什么,那水红的一抹常在雨中前来,不走近,只是远远的观望着这座城池,仿佛有深厚的牵绊与迷恋留在这里,宗三见他一次两次,如同只有落雨才现身的妖物一般出现,出现,停留的不长久,又总是消弭了身影。

宗三从城中走出来,穿过雨幕和泥泞的土地,就看到那张被雨水打湿的面容,一些透明的水滴顺着下巴尖滴落,另一些则顺着脖颈优雅纤长的线条没入了衣襟,一双少见的异色瞳瞥过来,并不躲避。身上的袈裟和襦袢原来是更浅的樱色吧,被这涌潮般倾泻的雨水浇透,显得深了。

“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只是一振无名的左之一文字罢了。”

“原来是同宗的刀啊。”

他回答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瞬,宗三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一股让宗三神往的气味,战场上的硝烟和渗透土壤的血液,苍白的骨殖与拼死的击杀,湿漉的水汽中随着体温氤氲升起,雨水淋得狼狈,又别有一番风情。他的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微微侧头,似是温和的与宗三交谈起来。

“那么您又是?”

“太刀宗三左文字,今川义元大人的刀。”

“原来是宗三左文字大人,失敬……失敬……”

名字的几个音节被他咬得极慢,眼神也飘忽着,没有看着宗三,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言谈间客气话语衬着柔软上扬的语调,像是要飞走的鸿鹄。宗三总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了,可他只是再度扬起头,望向宗三身后的今川馆去了。

“义元公贵体安康吗?”

“自然。”

“是吗。”

“这就好,这就好。”,他小声的嗫嚅着,沉默的眸子落下来,像是终于看到了宗三似的,眯起了猫子似的笑容,躬身行礼,后退着一步,就凭空消失在宗三面前了。

“或许是妖怪。”,义元公修改着七七五五之言,反复念诵着,非要把最后一丝丝毛病挑出来才肯善罢甘休。落笔抬笔,和歌终于优美又丰富了,才看见自己那振勇武的太刀还望着窗槛之外,这可真是件稀奇的事,难得见到神灵为了什么烦恼,义元也觉得有趣好奇了起来,调侃宗三,“还想再见一次那把刀?”

“那是自然。”

“那就带回来,交由你照顾如何。”

“当然——”宗三又看了看天边的云朵,距离上次的交谈快月余,天气还是清清朗日的,丁点落下雨水的迹象都没有。他不禁烦闷起来,是啊,同宗的刀,能遇见真是件好事,若是能留下来,那更是锦上添花了。那振常来这里,还慰问义元大人的情况,如果提出来,或许也是愿意的。

“当然是先见到他再说。”

义元公觉得好笑,说,“那你姑且慢慢的等,总是能见到的不是?”他们所处的东海道本就靠海,往南一路过去就是多得可以淹没城郭的水了,哪里还用担忧没有雨呢,倒是宗三显得急切了。

“也对,也对。”宗三应着,可还是忍不住望着外头,好像这么盯着就能给他看出朵花似的。义元公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大概也总是想有个陪伴的吧,好在有雪斋师傅指导自己,保护自己,义元一直非常尊敬他。现在想来,即便是神灵也有许多无法达成的事,就像形单影只的宗三,存在了百年的付丧神也如同人类的小童一般,做出这样不成熟端正的举动来。义元公心里有些体谅他了。

时间过了出梅,入了三伏天,雨水就少了很多,就算有也是稀稀疏疏的,但海水蒸腾也快,好歹是给足了力气落下一场豪雨来,宗三正想穿越雨幕破空而去,就看见那振左文字的身影摇晃着出现在老地方,趔趄着倒下了。

是刀刃受到了损伤吗?可不要碎刃了呀。

宗三急急的来到他身边,翻过脸来,抹净泥污,打横一把抱起来带回城内去了。

左文字没什么重量,在怀抱中只有一越飞羽的飘忽,大概也是袍子穿的松垮,身上瘦削的缘故吧。宗三想着,把他带回自己房间,正巧撞见苦思今日赠与定惠院和歌的义元公,也倒与主君不客气,尚未行礼,就三两下取下左文字的本体来,拔出刀身,上头有丝丝缕缕的痕迹,鞘内全是水,喊了人接下刀去手入,这才开始收拾起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装来。

等那双猫眼儿似的眼睛又睁开,就看见一旁正襟危坐着讨教和歌的主与刀,宗三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他。

大抵是刚醒,神志尚且有些恍惚吧,那振左文字怔怔的瞧着义元公去了,那眼神像是人瞧见了自己迸裂的伤口,单是深深的裂着,却因为年代久远而干涸了血液,再无愈合的可能。他因此感受到痛楚似的蹙起眉,阖了眼。再睁眼,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但很快就像宗三初次见到他时那般,带上了微弱的的笑,缓慢的坐起来。

看他活动的艰难,宗三起身过去扶起他,“这就醒了啊。”义元公有些高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刀。

宗三尽量轻声给他讲解清楚现下这个情状的来由,还记得我吗,月前刚刚见过的,你怎独自一人在此?主人何在?是战死抑或遭遇不测?

那振薄红的左文字没有埋怨宗三这样没有节制的询问,只是耐心的等他说完,才慢悠悠的回答了起来。原来是在附近町内的武士之刀,主人在外战死了,他倒是完好,这才被幸存的同伴带了回来,现下,也只是个无主的野刀罢了。

“啊,也是难得,我还未见过宗三以外的左文字。”义元公说着,打量起宗三身边的那振打刀来。

“那便留下来,认我为主人如何?”宗三没想到义元公会亲自开口,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义元公挪揄的眼神,就又坐了回去。二刀一人间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左文字的神情仿佛也随着冻结了,宗三正怕他不会再开口,那刀却很快行了大礼,恭敬的伏身在义元公面前。

“承蒙错爱,若您不弃,愿效犬马。”

这振左文字果然是愿意留下来的。宗三有一时间的欢喜,他耐受下来,稳重安妥的端坐着,面上也不动声色。

“甚好,甚好,我便将你交由宗三看顾吧,他来的比你早,更熟悉这里。宗三——”

“是!”

“交给你了。”

“定当不辱使命。”

因为沾染湿气太多,刀身亦尚未手入好,宗三让那振左文字多躺下休息一二,自护送义元公回去,两人行走在厢间的走廊上,宗三有些欣喜,话也多起来,义元公私下里问宗三,“你们同宗的刀莫非都是这个样子吗?我总觉得他有些像你。”

其实宗三也没有见过,他被送走的早,连左安吉和江雪的模样都快记不得了,就随意应了几句,到了地方,拜别义元公,就又回去自己房间去了。左文字的房间被安排在宗三隔壁,以便照顾指点,等他状态好些就可以搬过去住,现下不便移动,还是在宗三的房内休养生息。

黄昏的影子深沉了,西天腾起薄暮的青云雾气来,整个天色暗暗发昏,宗三就点起灯,来到左文字的身边,不想他竟如传闻中的野狐精魅一样惧怕灯火,疏忽间便看到冷汗涔涔的从他的额角落下。

“请,熄去那灯吧。”

他请愿道,双眼也半阖起来,病恹的垂下脸,不敢抬头。

宗三依言吹去灯火,西天的余晖散尽了,整个天空灰暗成一片混杂了缥色的紺紫,室内一片逼仄的暗,左文字的面容也模糊不清了起来,宗三正坐在他身边,朝着他面孔的方向出声,“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刀呢?”

暗处响起轻笑,“你又为何不戳穿我呢。”

“寻常武士的刀不会这样熟练言辞,可是你身上的确有左文字的韵味,我认得出。”

宗三没有犹豫的话似乎让他愣住了,停顿了好久才回过来一句是吗,那几个字飘忽的紧,似是宽慰释然,又仿佛沉入了深潭幽涧。

浑浊的天幕上透出了星子闪耀着,宗三没有管这许多,只拉他一同去看,这里是骏河今川馆,不能说是古往今来最宏伟的一座城,但现在,在这里,在东海道却是数一数二的城池,是距离月晕最近的一处。

待到夜中疲倦,宗三在左文字旁边睡下,白日里看他着装时露出了种种关心来,你的足袋在何处?怎么会没有呢?这样系腰带可不成,献技的男女艺人才这样袒露出胸膛,着装也得改换。如是这般,唤来下人为左文字重新丈量了一身衣。

“不必如此。”

那打刀常常推拒,又被宗三劝服着接受下来,左文字的身材修长纤瘦,在宗三所见过的打刀中也少有,等待成衣送来的闲暇内也就让他多休息几日,再去觐见义元公。

本来宗三常同义元比试武艺,因为照顾左文字就耽搁了下来,所以这才需要去通报一二。宗三此前的主人三好政长也是名风雅之人,和歌,弓射,骑马,用刀,器乐都有涉猎,茶会外出也总爱带着宗三,耳濡目染之下,宗三自然显得比常人要渊博一些,宗三现下的名号便是沿袭自三好茶会间爱用之名,其中的重视可见一斑。

侍奉今川义元左右之后,两人意趣相投,引以为友,自然相处融洽,现在多了一振左文字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倒像是多了个陪席。

原本宗三担忧左文字的礼数不周,琢磨着提点他一二,至少先学会基础的规范再去觐见。义元公倒是觉得无碍,让他们只管来便是。待到正式入席时,宗三才知道左文字对公家礼数的熟悉与他使用措辞用语一般细致精准,义元公崇尚京都公卿的作风,所用的礼数也参照了去,能够熟悉这些的人必定家世不凡,而左文字宁愿说自己是平凡武士的佩刀也不愿说出主人的名字,恐怕遭遇并不好吧。

离席时有下人来禀报宗三那振左文字刀身的状况,人所能做到的修缮都已经完成了,只是刀的状况尚有疑问,希望他可以看一看。

宗三让左文字先行回去,自己随工匠来到了锻造室,交付时虽然匆忙,宗三也记得那振刀的刃弧过于笔直了,从走势来看就像是一振长刃凭白被截去一段,而工匠的话却让他更为诧异。

他们将刀身投入水中,观察着水影对宗三说,这振打刀早已被再刃过,无法使用了。

取下刀柄,宗三看着茎的部分,那里一片空白,并没有他所寻找的左之一文字存在过的迹象,刀身的玉钢是宗三陌生的材质,但茎的包心深处却有熟悉的气息,这样的情况除非是十分严重的损毁,不然无法重新锻铸到这个地步,想起那振左文字畏惧火烛的样子,宗三差点松了手,不祥的词汇浮现,他却不愿说出。

——烧身。

难怪左文字的身躯如此脆弱。

但凡刀剑,最怕的事情莫过于烧身,刀刃在火焰中碳化,失去硬度,即便能够重新锻铸,新接上去的部分终究与原身不符,一经使用便又要断作两截去。像左文字这样已经结成付丧神,多半也与刀一并消逝,再难成形。

大概明白了缘由,宗三接下左文字的刀身,谢过工匠便回去了,只是心中的忧虑不断,总有一种对待易碎物的心悸和无意间便会遗失的恐慌。

路上思索很久,宗三整理了着装表情才去见左文字,向他提议先将本体放在自己这里时宗三有些踟蹰,虽说是同宗的刀,毕竟不曾相熟,这样的意见甚至显得有些冒犯了,刀身是立命之根本,不能轻易授予他人保管,但左文字只是点头默许,并没有异议,留宗三一人因为这份莫大的信任而感慨万千起来。

午后偶发有武士间的对决,宗三也带了左文字一同去演武场参看,远远向主持的义元公行过礼便拉左文字同坐在一边,观摩者之间也是要较量的,当这些武士一个一个的退去,宗三就示意左文字同自己一道上前。

比试用的是竹制的武刀,可以使双方的技巧得到充分的考校也不会造成过度伤害,比起实战要安逸许多,反而有一种休闲中娱乐的氛围。宗三和左文字分别摆好了迎战的架势,敌不动我不动是最基本的规范,当一方先手出击时就会露出破绽,反而会被后手取得机会。

但左文字似乎很早就厌倦了这种耗费精力的对峙一般,随意的佯攻过来,宗三即刻格挡上去,一击之下宗三已经明白,两人之间的技巧水平大概是将近的,如果选择回避,恐怕会在变招的瞬间就被击溃。其实他有些疑惑,这振打刀左文字业已无法使用,但身上那份来自战场的杀意却货真价实。

一旦开局,后面的较量就迅速的推进起来,宗三自信太刀的气力,左文字却有身形轻盈的便捷,他变换着方向出手,力道不足,都被宗三轻易的挡去了,而左文字的体力也不允许他这样恋战,必须要有个速战速决的法子才行,于是他屏气凝神,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发动了攻击,又被格挡掉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宗三稳操胜券时,之后的交错却远远出乎在场人的意料,当宗三找了个左文字格挡的空处准备发出致命一击,左文字却陡然变招,翻身一退,眨眼间便矮身进击,那一刻他的瞳孔中仿佛有了必杀的决意,足尖从地面借力直刺而来,快,稳,平,宗三收势不及,只有双手撑起竹刀挡在面前,左文字一下子就将宗三格挡的竹刀捅了个对穿,直停在宗三的面前。

众人屏息良久,才爆发出热烈的呼声来,宗三在演武场鲜有敌手,现在被这样一把看似柔弱的打刀大破,实在大快人心。

“看来你平时人缘不太好。”

左文字拉着宗三的衣角,让他低下头来,自己掩着唇贴近了小声道,言罢,便呵笑着去了。

宗三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扶着腰间缀着绀碧绳索的太刀对着席间起哄的人比划几下,大家就一下子噤了声,宗三这才向义元公拜了礼,追上左文字去。

别人不清楚,但宗三自己却明白,左文字的技巧与自己并不是不相上下的,自己占了太刀的优势,而左文字却可以凭借脆弱的身躯制胜,他闻到的气味没有错,那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振,身上有他所渴求却没有的东西,剥去所有花架子,只留下杀敌的手法,这让他身为武器的好战的血液沸腾起来,反倒涌出了斗志。

“何时再与我比试几场如何?”

左文字摆了摆手,像是嫌弃,又仿佛是感到了疲倦,走路也慢悠悠的,叫人看不出情状。被宗三缠的紧了,就照着他额角来了一个爆栗,左文字力气不大,顶多让太刀的皮面上红一会,宗三停下来揉一揉,发现并没有如何的疼痛,便又跟上去,倒是不再聒噪,就安安静静的缀在左文字身后。两个人背对着黄昏的彩霞一前一后的走,影子变得很长,像是就要这样走到地老天荒。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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