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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語注意】七年,2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1440 ℃

池袋的雨却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地上沾了水的影子很新鲜。天边又一次渗透出带有强烈热度的夕阳。娇美的,脆弱的,深红的夕阳。被水汽浸润满满的大气层,四周漂浮的光影却在夜幕降临之前明朗起来。

他想今夜的夜空大概也会是有繁星的晴朗。

那种晴朗的夜空是困扰了他将近八年的梦境。他不想闭上眼睛,也不想错过对方清秀的却居高临下的脸。

哪怕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相信折原临也,也就是他这辈子唯一无可挽回的重大错误。

那么为什么还会相信他呢。明明把他喋喋不休的话语毫不犹豫地遗弃,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讨厌他,这就够了。讨厌一个人时,他全身上下都是理由。更何况折原临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倒也是某种意义上众所周知的事情。

平和岛静雄眯起了眼,尽管墨镜已经帮他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夕阳。放晴了。地上全是明晃晃的光晕,水渍小片小片,一脚踩下去溅起了如同融化的金属一般的小块光斑。

他的脚边窜过一只野猫。瘦骨嶙峋的、灰色的野猫。他低头去看,然后看着它跑远。它从一个小巷子里无声地敏捷地窜出来,消失在涂满了温情光辉的人来人往的大街。如同列车驶向落寞的河流。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透过墨镜,他看到他毕生的宿敌隔着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站在纷繁的人群中与他遥遥相对。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和红色的衬衫,身影纤长而悠闲自若,向他摊开手。野猫从他脚边跑过去。

速度很快,非常快,快得他连生气都来不及。

他再一眨眼。17岁的折原临也就消失在了他的瞳膜之上。

六.

【Don’t want to dream】

你走进没人进入过的无边森林,邂逅长有角和金色毛皮的绚丽野兽。你用丝带蒙住它的眼睛,用糖果骗取它的信任,用花粉和露水的混合物堵住它的喉咙,用长长的写着祈祷文的纸张撕裂成条拴住它的引诱它跟你走。

你牵着它来到万物的边缘,然后将它丢弃。

17岁的折原临也在路灯惨白刺眼的灯光下眯起眼。

小巷子的背面却是并不宏伟却保持了一份端庄的教堂。此时此刻能听到正对着教堂背对着小巷的大街上的情侣们热闹而温情的脚步。仿佛是这里的空气都漂浮着巧克力甜腻的气息。

“说到巧克力啊……我记得小静你是很喜欢甜食的吧。”

闭着眼坐在地上靠着巷子的墙壁的17岁的平和岛静雄连眼睛都懒得睁,嘴角抽开一个疲倦的角度。

“滚。”

他保持着惯例的斗殴之后的伤痕累累,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折原临也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小刀上残留的鲜血,笑容如同看到了残骸和幻象。他蹲下来靠近对方,手指轻轻伸进他仍然蒸发出滚热汗意的深色发根。他压迫他的后脑,迫使他微微把头抬起来。

“别对救命恩人说这么粗暴的话啦,小静。”

“我可没让你来救我。”

平和岛静雄毫不领情地这么说。然而他已经疲倦到闭上眼睛就能马上睡着,因此并不想和正在折腾他头发的跳蚤有什么纠缠,尽管他刚刚确实用那把面目可憎的小刀帮他解了围。不过,太不是个玩意儿了,明明是个普通人,那是什么速度。

“我打架也是很厉害的哟,只是小静你平常太强没有发现而已。不然我怎么会和有怪力的你斗了这么久还一直活蹦乱跳呢。”

“再敢折腾老子的头发就让你再也活蹦乱跳不起来啊!”

“哎呀呀超级可怕~!……开玩笑的。”

平和岛静雄懒得再跟他争执。他就这样仰着脸,睁开眼看到满目繁星。那是冬日一个非常晴朗的夜,他从这个角度看着遍布天幕的星光,那扎眼的放肆的白色路灯的光线,还有半跪着的黑发少年削尖的下巴轮廓。逼仄的寒气从他背后的石壁散发了出来。折原临也温柔得仿佛能挤出蜜糖的柔和声线陡然在耳边绽开,他温暖的呼吸像是蜷曲了的手掌盖住了耳朵。

“呐小静,”他低低地,像是控制着力度让自己的声音刚好撞上他的鼓膜一般,“跟我交往好不好?”

平和岛静雄觉得自己一定是神经错乱了才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乞求的成分。而很多年以后他终于明白名叫折原临也的人渣不光可以伪装自己,当然也可以伪装自己的说话语气。金发少年从胸腔里狠狠吐出一口气,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他拉开。

“为什么是你?”他重复了白天的问题。

“因为只能是我。”折原临也这么回答。

唯一能在你身边的人,唯一和你对等的人,唯一不会被你伤害和毁灭的人,这样的人只有我。爱情不需要忍让,它需要的是对手。仅仅是对手。

平和岛静雄像是克制了一下自己才不把拳头挥向他。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拨开对方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好吧。那么,为什么是我。”

——Why me.

因为是个单细胞,所以总是一阵见血戳到问题的本质吗。折原临也17岁的脸上悄悄抖出一丝讶然的笑容。是啊,为什么是你呢,小静。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可是抱歉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从我这里。

“因为——”

因为你是我——

“——我爱你。”

——最想伤害的人啊。

因为我最讨厌你了,小静。所以我说出你最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为了伤害你,我不惜虚伪地说出我的爱。而你,你即将陷入我为你准备的最好的噩梦。在这里,一切你信任的东西,都是虚伪的、易毁灭的、不真实的、你本不该相信的。

然后有一天这噩梦会醒来,然后这将是你旅途的终点。

我亲爱的,亲爱的怪物啊。

那是他多么企盼的盛大狂欢。折原临也微笑的唇角隐没在了阴影里,他红色的眼睛荡漾出难以想象的温柔光辉,他亲吻过无数女生柔软唇瓣的双唇轻轻触碰到对方微微汗湿的额头。他的双臂在他的默许下环了上来,抵在了对方消瘦的肩胛骨上。这是布满陷阱的拥抱。

“因为我爱你啊,小静。”

哈,他不会去质疑这份倾诉的真实性的。折原临也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他陡然放大的、写满惊诧的、随后又被喜悦完全覆盖的金色眼睛。而这一刻,他为自己即将拉开毁灭的序幕而狂喜至战栗。他是胜者,他是胜者,他将完胜,难道不是吗。你将被我摧毁,匍匐于我脚下,因为你太渴望、太渴望爱了。我亲爱的,奄奄一息的怪物。你已掉入我的陷阱。我堪称完美的骗局和坦白,是你喝下的第一口甜美的毒药。可这份爱情会夭折的。不,不存在夭折,因为它从未存在。它绝不存在。

他太过激奋,完全没有料到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顷刻欢欣。他的手指覆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盈满了星辰和灯光的琥珀色眼睛,莹莹颤动的水光。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亲吻,因而没有看到他眼神里闪过的片刻阴霾。金发少年眼中闪过了沉默而奇异的哀恻,仅仅只有一秒钟。他太过狂妄,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忘记了吗。他怀中的人,本来就是有着兽类一般的敏锐直觉。

“我不想做梦。”平和岛静雄这么说。

“可我知道它就是梦。虽然我相信了,但我知道。”

七.

【No dream could be as beautiful as you are】

可多年以后我明白我首先骗过的是我自己。

他把小刀重新折起来,咔地一声放在床头,然后翻身上床,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脑。

他摘掉挂在胸口处的墨镜,哗啦一声拉上了窗帘挡住窗外的灯火通明,然后握住了牛奶瓶子。

我听见了川流不息的世界,然后闭上眼睛。

然后我承认,没有梦境能和你一样美,哪怕那是最真实的幻觉。

八.

【Tell me why】

能否告诉我原因呢。

我年轻的,永恒的宿敌。

九.

【Before you came the days just passed】

折原临也在池袋街头招摇过市时,路过了人声鼎沸的来良高校。

他这几天既没有碰见Dollars的首领也没有看到妖刀女孩,于是他有些过于悠哉地在校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朝自己昔日的母校内部看了一眼。

“……啊,是运动会啊。不好玩。”

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他的脚步却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生了锈的记忆有些吱吱呀呀地颤动着转了起来。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像波浪一样层层颤动的17岁的黄昏,金发被淹没在夕阳浑厚而熟坠的颜色之中,凛冽而消瘦的背脊像是折刀一样弯曲起来。

“发现小静了!”

“……”平和岛静雄有些困倦的脸抬了起来,转向他。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因为趴着睡觉而压出来的浅红色痕迹。

折原临也穿着还没来得及换掉的体育服,优哉游哉地走进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白衬衣的对方看着他走近,终于还是发问:“你的项目都完了?”

“下午还有一场,现在是中场休息~”他仿佛是理所当然地在对方身边坐下来,伸出手臂盖住了他轮廓分明的利落的肩膀。平和岛静雄啧了一声,挣扎了几下还是任由他这样搭着。折原临也那色泽艳丽的眉眼分明是微微低垂的,此刻却舒展出附带着阴影的笑容:

“小静你都没去看我的比赛哦,超伤心☆~”

“啧……你好烦啊,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赢的不是吗。”

“哎~可是我就是想让小静去看嘛。下午去吗?去嘛去嘛~”

“……你吵死了啊啊啊从我身上下去!!”

黑发少年驾轻就熟地跳起来,躲开了对方极富杀伤力的一击。他跳到了离对方几步开外的地方,平和岛静雄恶狠狠的琥珀色眼睛就这样瞪着他。

“呜哇眼神好可怕,我错啦还不行吗。”明明说着类似告饶的话,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欠揍。静雄没有理会他似乎昭示着假惺惺的话语,只是冷漠地又把脸扭了回去。临也摊开双手,又像是捕捉蝴蝶的人一般,踏着奇怪的步子朝他又一次滑了过去:

“我知道小静很不喜欢运动会哦。”他的语气又奇异地恢复到了对待恋人才有的温柔,“别说是运动会,就连体育课小静也很少参加经常翘课吧。老师也不会管哦,因为小静的力气很大,体育课或者运动会上的项目很容易让你伤到别人不是吗。”他不给静雄反应的任何机会,继续不停歇地说下去,“小静想否认也没有办法呢,因为是事实呐,对吗小静。”

眼看着对方额角又一次暴起了危险的青筋,他又偏转了话锋,轻轻松松地绽开了笑容:“可是如果是去看我的项目,也就没关系了吧,呐,小静?因为我完全不怕小静你的怪力,即使无时无刻靠近你也不会受伤啊。”他不顾对方可怕的眼神,依旧扯过他瘦长的右手。那上面总是布满铁片、木棒或是碎玻璃杜撰出的伤痕。他用童话一般的姿势,将他茫然的手指靠近唇边。

“因为我啊——”

他轻轻地、似乎是富含感情一般地,浅浅地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可是爱着你的哟。”

他看到他瞬间泛出深深红色的脸。对方用力抽回手,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你真恶心”便转头看向了窗外,耳尖的皮肤下翻涌着无措而寂然的血液,折原临也舔了一下嘴唇脸上又浮出了诡秘的笑嘻嘻的神情。

哈,所以说小静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嘛。

真正爱你的人,会打着爱情的旗号一遍一遍去伤害你吗。无论是你讨厌体育课和运动会也好,喜欢小动物却不愿意去触碰也好,面对学园里四散横行的冷暴力也只是用无可奈何的暴戾反抗回去也好。我一遍一遍戳中你心里最不愿意被人说出的裂缝,在你暴走的边缘再用所谓的爱就可以将你这样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你所谓的爱是这样廉价的东西吗,小静。

只要是能给你所谓的爱的,哪怕是曾经与你不共戴天的死敌也没有问题吗。你根本不怀疑真假,就这样一味地相信我。你已经天真到这种程度了吗,小静?

你是在相信我,还是在相信这个世界可以接受你这种怪物呢。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可怜的、寂寞到可笑的爱人。

我只要利用你渴望的爱情,就可以毫发无伤地伤害你。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这场战争,我从一开始就是赢家

“哈,所以小静下午要来看我的比赛哟。”他从桌子上灵巧地翻了过去,舌尖在咸津的下唇上稍微扫了一下,接着他就以在平和岛静雄看来极为张扬的姿态又从教室里跑了出去。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过道里。过道里没有人,只有喧哗的光与影错落纠缠,印在他的球鞋上有一种不真实感。

啊啊,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奔跑中的人突然觉得心里轻微一动。然而这种迅疾的震动很快就消失了,他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多年后他站在来良学院熟悉的门口,这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错觉。

那时他一切的感觉都是错觉,惟独这份震动是一秒内的真实。

而折原临也没看到的是,他头脑单纯的恋人从教室里面无表情地慢慢走出来,手指搭在门框上,稍微弯曲。他撤回手指时,木头的门框上已经有了清晰的、浅浅的指痕。他薄薄的唇角轻轻拧紧成一道扭曲穿结的褶皱,摇动的树叶的斑驳光圈和疏密的影子掉落在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骗子。”

平和岛静雄冷漠地把这几个音节像是吐什么脏东西一样唾弃在了光线之间的尘埃里。

十.

【But now I so cannot reach seconds】

平和岛静雄在路过现在的来良高中时发现了某个能让他瞬间条件反射的身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抄起路边的路标杆扔了过去。

结果被对方熟练地躲开了。

24岁(自称21岁)的折原临也离得远远的,却张开了双臂。他从这个距离也能看到他脸上轻蔑的笑容。他机械而疯狂的笑声像是迎面打来的一个耳光。

“临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不觉得很怀念吗,小静!可惜这才是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方式啊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沉重的金属垃圾箱砸在了他身后半米的地方。

他的17岁从他僵直的指尖刷刷地奔流出走。他们荒诞的交往结束于寒冷的17岁的冬季。同样的荒芜的夜色,他摸了一下额头发现粘稠的血液从上面簌簌落下。

被捏坏的路标牌的残骸丢在自己手边。他已经没有了再爬起来将自贩机搬起来扔向眼前那个依旧欢蹦乱跳的混蛋的力气。折原临也的步伐愈发像是跳舞了。他脚步恣意地走到他的眼前,弯下腰用刀背抬起了平和岛静雄的下巴。后者的胸口和鼻腔崩裂出惨痛的呼吸,他抬着头在灯光下看到对方脸上表露无遗的笑容如同凋零的花瓣。

“小静。”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好好叫他的名字。

“啊啊,这种场面我是看到了多少回了呢。小静也觉得很疲倦了吧,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却要一遍一遍疲于应付。结果虽然是完胜可是自己却受伤了呢。不过对于小静你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对吧,你的身体会自动恢复的是不是,因为小静是怪物啊。”

平和岛静雄几乎已经听不到对方在喋喋不休什么。他只是偏开了头,脱离了触碰着自己下巴的刀背,但折原临也锐利的小刀依旧指着他的喉咙。即使是怪物,喉咙被戳一刀也是会死的吧。小刀的主人这样轻松又欢快地对他说。

“……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对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嘶哑而可怖的轻颤,折原临也偏过头像是在思索一般,然后眯着眼笑:“没错,是这样哦,恭喜你答对了,小静。”

“……”

“从一开始就是我在策划哦。”肇事者这么愉快地说,“觉得被骗了吗?交往什么的,爱什么的。小静真是头脑单纯呐,我不过是随便套用了几句万能的话,你就这样相信我了吗?我原本以为你会比那些跟我交往的女孩子要聪明一些,结果我还是高估你了吗。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我的爱只可能是给全人类的,对于小静这种怪物我怎么可能会有给予爱的可能呢。当然了,从开学时就困扰着你的来找你麻烦的小混混团体,也是我暗中联系的哦。小静反应太慢啦,直到现在才——”

下一秒他迅速抽开了身同时用小刀架住了对方的攻击。有着撕裂状锐利边缘的铁器当啷一声撞在刀刃上,一瞬间折原临也觉得自己的虎口都没了知觉。平和岛静雄像是剑道社的那些人一样攥紧了路标的末端,铁片用力割过了小刀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啊哈哈,小静这个反应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呢。”

“……杀了你。”

他像是在陈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一样,表情毫无变化,抬起手中奇怪的武器又一次劈了下去。

等到他们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斗争暂时安歇,折原临也的脸和手臂已经被钝器击打出无数淤青。头一次对他下了狠手、并且以后也再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平和岛静雄将自己已经被划烂的蓝色校服外套拿在手里。两个人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互相瞪着。或者说,一个怒目而视,另一个却在这种目光中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虽然打架我可能比你稍微弱那么一点,但这一次是我赢了哦。”黑发少年无比轻快而得意,“小静的弱点啊,真是暴露无遗呢。其实小静只要稍稍那么不像人类,我都可以讲我真正的爱分给你一些的啊,只要你不再试图去扮演人类,从此为我所用。可惜呢,小静并不愿意这样做不是吗。”

他仿佛是要欢呼雀跃似的,慢慢走到已经筋疲力尽的宿敌面前。他扯开自己在天台时和他面对面的表情,想起了他那一日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他的喜悦在心里无限膨胀。啊,啊。很快就能看到他真正遭受重创的神情了吧。没有预料到的、虚伪的爱情,欺骗他的这个世界。他会怎么选择呢。我渴望看到这一切,我渴望看到你失败的样子。我们是敌人啊。要真说我会爱你的什么,大概就是你受挫的表情吧。

“……是啊,我知道啊。”

然而对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平和岛静雄看上去最多只是有些泄气,但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痛苦。事实上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某种连折原临也都不太能明白的情绪。他整个人看上去突然变得冰冷而潮湿,但并没有因为应有的痛楚而一败涂地。

“你这种臭虫,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真爱啊什么的。连新罗都说你是疯子啊。跳蚤。”

“……什么?”

“我从一开始,”他耸了一下肩,“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于是他的笑容凝固了。他骇然注视着静雄似乎没有任何破绽的脸。这家伙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更看不出痛苦。事实上,他看上去甚至像是早已想到了这一切。折原临也突然觉得这种表情带给了他这个一贯自命不凡甚至胜券在握的人一种微妙的恐慌。哈,恐慌,折原临也居然也会恐慌,还是对着这个大脑不如草履虫的家伙。可是他瞬间感受到的恐慌的分量却是那么实实在在的。

不该是这样。他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他不该是这个反应。

他的胜利这一刻如同坟头的花蕊一般凋零了,连同那虚伪的前几个月一起。他没能利用这种虚伪打败他,折原临也有些困惑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他困惑立刻消失了。他出众的头脑让他瞬间分析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他没有被意外的背叛所击倒?答案不是很容易吗,在平和岛静雄心里,折原临也从来没有和忠诚这个词沾过边。好吧,那么为什么他即使是知道这一切,还选择答应他那可笑的请求、和他进行了一番毫无甜美可言、仿佛浑身是刺的交往呢?

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硬要说的话,只能是怪物自己选择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它就明白自己是在引诱,然而它顺从地跟随他手里有毒的糖果。花粉和露水混合出恶心的糊状物,它用鼻子呼吸。啊,还有那伪善的、伪善的祈祷文啊,那真是恶魔的低语,然而它明白这一切,却还是选择跟他走。

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不觉得痛苦吗。

还是说,他完全无视了他本该承受的痛苦。这是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本性吗。

“……小静你,真是个怪物啊。”

折原临也收紧了嘴角,突然就低声这么说。他在路灯下恢复了镇静,却在对方被光线淹没的金发下有些瞬息的恍然。那发丝和光线一样,突然就变成蛇类一般的绳索向他扑来,细而精巧地勾拽住了他的心脏。他感受到了那微妙而不祥的震颤,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行走于悬崖边缘一般的激奋和瑟缩感。

“你可真是个怪物。”他用平日里的微笑又说了一遍。

而对方明显没有跟上他的思路,因此只是皱了下眉。静雄旁若无人地伸出受伤最重的左手抓了抓前额的刘海,漠视了临也脸上僵硬的笑意。他转过身。

“就这么结束好了。”他的声音非常冷淡,“这就算是……你的报复。”

“……”

“下次见到你,绝对宰了你。”

他又像往常一样咬牙切齿地吐出威胁性的句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在苍白的路灯下越走越远。折原临也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陡然感觉到自己脸部的某一块肌肉在微微跳动。没有被想象中的欢欣填补的心脏空荡荡地、响亮地跳动着。他伤害到他了吗?他确实伤害到了他,可自己并没有胜利。这是他第一次失败,真正意义上的失败。他把小刀慢慢打开,看到上面残留着的对方的血迹。

这该死的、背离了自己准确直觉的怪物。

所以说,我最讨厌小静了啊。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咔地把小刀收回,然后爆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张狂大笑。

平和岛静雄直到走到看不见对方狭长的影子也听不到对方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才停下了脚步。

啊啊,要不是自己已经没劲跑步了,大概就真的是落荒而逃了吧。

所以说这辈子最讨厌的果然还是跳蚤啊。

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他的虚假,却还是莫名其妙地相信了。他的指尖窜过了冰凉的夜间的风,像是窜过了那可笑的三个月的所谓的恋情。而如今这段时光离他远去了。他如同最后逞强一般,似乎打击到了那个混蛋。折原临也笑得都有些咬牙切齿。他的声音里浸透了对他的恨,他怎么可能相信他有什么爱。

他在夜风中眯起了眼睛,然后拐进一条小巷子慢慢坐下来。

“……果然还是要先到新罗那里去包扎一下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砰然惊动了心里隐忍漫长时间的酸楚和痛意。他没有看到死敌笑到最后,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这说明他应该是头一次和他打成了平手。可是他在这寂静的默然的深夜,终于还是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忽视的痛苦。痛苦以心脏为源泉,以血管为路途,以血肉为居所。

那仿佛是童年时期第一次破坏掉身体时的痛苦。没办法逃避,没办法拒绝,没办法克制。这是他的选择。

“……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混蛋跳蚤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

一边这样念叨着,一边却把额头缓缓贴向了膝盖。

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是他的仇人。

为什么即使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嚷着“不要相信”的时候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心存侥幸吧。

他能感觉到眨眼的时候眼球四周的肌肉被滚热的酸楚牵动。这不是平手。17岁的平和岛静雄这样有气无力地想着。

这是两败俱伤。

十一.

【Within me thousand suns rise】

可是七年之后仍然是我的胜利。

他逼近了他的脸。他的睫毛并不是纯黑色,此刻颤动的频率像是被钉在墙上的活蝴蝶的翅膀。公物的遗骸都被丢弃在巷子的角落里。折原临也揪紧对方黑色马甲下的白衬衫,毫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被扯出了一道口子。力气的差距真是要人命。不过他并不算处于下风。他愉快地想。事实上,他将对方压制在了逼仄的墙壁上,虽然手掌触碰那砖头时有些不舒服,还有就是仰起头来保持压制姿态有些费力……但这不妨碍他的胜利。

“呐,小静,你知道嘛?”他心情愉快地用小刀在对方的脖子上硌出一道浅浅的红色,然后贴近那道崭新的伤口。

“我前几天去了新宿的红灯区,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眼睛颜色很像你的妓女,然后我就跟她上床了哦。”

手指穿过小刀背面的小孔,熟练地打了个圈儿。他看到讨债青年陡然惊异的眼睛。确实,是一样的琥珀色。三天前的记忆慢慢倒流了一会儿。他路过幽深阴暗的建筑物,坐在门口的年轻少女。应该只是出来做援交的高中生吗,在自己高中的时候也有很多这样背地里赚钱的女生呢。她侧过头来扫视了一下自己,微弱的灯跳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的双目呈现出一汪萎靡的流光。

——嘛,不过也只是有点像罢了。

他俯下身去,在比自己还要高得多的青年瞬间的战栗中,舌尖黏上了细小的血珠。

——小静的眼睛要清澈的多吧。

那一刻自己居然是这样想的。

算是某种执念吗,从不流连于这种低廉场所的人却停了下来。如果说只是为了那双眼睛才破了自己的惯例,听起来就很奇怪了。但事实确实是这样。虽然那个女人在深红色肮脏床单上来回扭动的躯体白得让他恶心,虽然那双年轻的多的眼睛却在幽暗的阴影下污浊难耐。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亲吻了对方的眼睛,就像七年前他们那可笑的三个月里自己做过的一样。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种女人啦,你知道我对床伴要求都很高的——不过呢,我倒是有想过。”折原临也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着,对方时不时震颤一下的咽喉让他非常激奋。他不知道这种激奋从何而来,明明自己算是在告白吗,这算是处于下风吧。不是有句话叫谁先告白谁就输了吗。

“要是床上的是小静,那就好了啊。”

这句话简直是要把他带入墓地一般。

然而他似乎是很想去墓地一般,扳过了高个青年的脸,认认真真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于是就连墓地也绽放出了千万日月的光辉。他看见无数冉冉升起的落日。那是创世纪的第四日,日月从他内心癫狂的爱欲里分娩出了头颅。

平和岛静雄觉得事情有些神展开。

起初不是在和往常一样你追我赶地打架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这种场景?

而且还意外地听到了……很破廉耻的话。

更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没有特别生气的感觉。

虽然说他早就过了听到类似“妓女”的词就会面红耳赤的年纪,但刚刚这个混蛋的话也太不知羞耻了。而且他居然亲上来了?亲上来了啊喂,他不怕被揍吗。

然而对方像是很有把握似的。折原临也暂时放开了他,笑得无比狡诈:“我记得高中生物课上学过巴甫洛夫吧,我一直以为小静见了我就打也算是被我培养出的条件反射呢。不过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揍我,连我都有点惊讶呢。而且虽然是我吻的你,但不代表我就对小静你有喜欢或者爱的感情哟。小静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时看到的教堂?大门上方写着神爱世人吧,其实才不是这样呢。爱着所有人类的明明是我才对。连神不去爱的、诛罚的有罪之人,我也一并爱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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