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疼痛还真是很遥远的感觉了…

啧，手又开始疼了。

好吵啊…

埼玉意识从睡梦中恢复的第一秒，这几个念头就前后钻出了脑海，迷迷糊糊地将被子盖过头顶，一阵阵的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无限放大，被朦胧着睡意的人的灵敏耳朵轻易捕捉。

什么啊，水龙头难道坏掉了。

埼玉挣扎了半天才从被子里撩开一条缝隙，目光所触及的尽是一片黑暗，他眯了眯眼睛，半天才借着窗外的微光看清闹钟上的时针指向为数字四的标记。

就算是坏了，在这里也照样叫不来人报修吧，最后还是要自己动手。想到这里，埼玉更烦躁了，干脆放下被角，紧紧把自己连身体带脑袋裹进被子里，一边用屁股往后拱，一边叫着应当躺在自己身旁睡觉的人，可连叫了三声，屁股既没有拱到人的感觉，也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麻烦啊——”

埼玉终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身旁的被子里空了。

人呢？

眼睛对于重色的适应要更加容易些，埼玉揉了揉黏连的眼皮，打着哈欠正想站起来，却发现洗手池前站着一个正对着自己的人，埼玉一愣。

“喂，杰诺斯，你做什么呢。”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脸来，黑暗中的金色曈昽像隐藏在草丛里的蟒蛇一般危险，但他语气平平，双手使相反的力将拿着的东西像毛巾似的轻易就拧干了：“老师醒的这么早？哦…我看到您还有好几件没洗的衣服，就来帮忙洗掉了。”

“你的生物钟还真是古怪。”

“因为老师打呼噜和说梦话的声音实在太大，被吵得完全睡不着，不得不提早起来了。本想着干脆关掉接收声音的系统，但是由于很担心老师午夜时候的安全，就放弃了那个想法。”清脆的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杰诺斯将布料放到水龙头下冲掉泡沫，“看来和老师生活在一起之后，生物钟也需要调整一下。”

“哦…是这样。”埼玉的脸色黑了几分，藏在夜色里不易辨别，他尽快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这样洗好费水的啊——”

怪不得听到一阵一阵的水流声，原来杰诺斯洗衣服都不用盆接水的吗，真是…不对，没洗的衣服？衣服不是每天都洗的吗，哪里有没洗的衣服啊…

“杰诺斯，你手里那个，是不是我的内裤啊…”

“是的。”杰诺斯两只手撑开内裤的两边，给埼玉展示了一个湿哒哒的胖次，若有所思地评价，“这是最后一条了，洗掉的大部分都是。想不到老师所有的内裤都是三角形的啊。”

“脏衣服是哪里拿的？”

“那边的衣篓里。”杰诺斯用目光指过去。

“…”

埼玉双手搭在被褥上，肩膀突然像泄了气似的矮了一截，他一声不吭地垂下了头，表情被完全隐瞒进了阴影里。

举着内裤的杰诺斯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静默有些不知所措，他从门口探头望向穿着睡衣坐在被子里的埼玉，试探性地叫了声老师。

“那是我洗过的内裤。”

“啊...是洗过的。”杰诺斯暗自叨咕着，“怪不得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道，还以为是香水之类的，原来残留的是洗衣液吗。”

哪种变态才会在内裤上喷香水啊喂！

“现在不是讨论味道的时候...”埼玉突然绝望地抬起头来，一把掀开被子，抱住光溜的脑袋大叫起来，“那是我所有的内裤啊？！就连这条睡裤下都没有任何一条内裤了啊啊啊啊——”

杰诺斯抬起拿着最后一条白色内裤的机械手臂，在那上面瞄到一个皱巴巴的米黄色向日葵印花，好像一个笑脸在夸奖他——

GOOD JOB。

天色正早，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吹动埼玉家门口挂着的一排形态各异的内裤。

埼玉侧躺在地板上，弯起手肘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宁静，出神中突然听见杰诺斯在对面叫自己，便晃了一下头，赶紧重新打开脑海里紧闭的门，让那些原本已被排出的思维重新涌进这白花花的空白里。

“有一个疑问始终盘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感觉直白地向老师发问会有些失礼，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杰诺斯合起日期标记着几天前的报纸，充斥着几丝不悦的眼神也渐渐消散。

“问吧，问吧，如果我能答的上来的话。”

“老师会受信息素的影响吗？”

“呃…这个问题。”

“听说意志坚定的人和怪人是不会被周遭的信息素所影响的，老师觉得这是有依据的吗？”

“大概…大概是有吧。”

为什么要加一个“和怪人”啊，把人和怪人放在一起说的话容易想到古怪的事情不是吗！

埼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用消肿了一些的右手掩饰般地挠挠根本没有头发的脑袋，这个问题几乎是在给他一个正面的提醒，让他再也不能去回避这个几天来一直逃避的问题：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他的五感正在一丝一毫地回归如初，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成年后原本随着成为英雄而逐渐消失的所困扰他的事情，难道也要一并回来了？

抑制剂，信息素，还有如潮水一般无法抵挡的生理状态。

“老师？”

“啊，啊？”

“您走神了。”杰诺斯一本正经地指出。

“因为没有穿内裤，实在是难以集中精力啊…哈哈。”埼玉一通胡扯，从侧躺的姿势坐了起来，“杰诺斯，你的话，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吗？”

“库斯诺博士将我改造的那年我只有十五岁，如果我还是个完全的人类的话，当我成长到成年的年纪，肯定是会的，但现在的我，我不知道。”杰诺斯迟疑着。

埼玉点点头，实际压根没有把话听进去，以至于没注意到杰诺斯所看那天的那份报纸，报道的是有关杰诺斯救了险些被杀害的自己的相关事情，他拿起桌上倒好的茶，咽下一口，说道：“再不喝就要冷了。”

“老师，曾经作为ALPHA体质的我总是村里人夸耀的对象，可实际上我却由于过早地改造，没有因此而体验到成年后的任何不同。”杰诺斯没动茶杯，眼底闪过的失望紧接着就被期许代替了，“所以作为ALPHA的老师，一定能给我讲讲这其中的事情。”

“噗——”

埼玉没咽下去的水一口喷在了杰诺斯脸上。

杰诺斯，居然是ALPHA 。

“这种事要怎么讲啊，就算是要上性教育课也未免太唐突了，不要随便看些东西就学坏啊杰诺斯，咳咳，我去拿毛巾来。”

“可是，书是在老师的书架上找到的。”水从杰诺斯下巴上淌下来，他不甚在意地从报纸下拿出了那本红色封皮的书，展示在埼玉面前，“为了与OMEGA相处而特地买来有关OMEGA的书，老师一定可以——”

话还没说完，要去拿毛巾的埼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把杰诺斯手里的书夺走了，随后露出演戏演地过火的笑容来对他讲：“既然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逛街吧杰诺斯。”

“可埼玉老师没有内裤穿，不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埼玉随手就把那小册的书嗖地丢进了垃圾篓里。

要是在平常，ALPHA还是BETA什么的都完全无所谓，反正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需求，随便撒个谎冠冕堂皇地就能骗过去，毕竟就连电脑浏览的历史记录里，也太久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网站，可是…这些自从受伤之后就变得大相径庭了。

这样看来，在那么高的期望之下，如果被杰诺斯发现自己是不折不扣的OMEGA的话，会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情啊…

埼玉看着街道上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暗自打好算盘，觉得当务之急是去A市买一些Z市买不到的抑制剂以防万一，就对杰诺斯谎称说是想去A市逛逛。

“老师身上好香啊？”

“我怎么闻不到。”埼玉偏头嗅了嗅衣领，“是周围种下的花香吧？”

“也许是。”杰诺斯又嗅了一下空气，点点头。

对于现在的埼玉，从Z市徒步走到A市，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更何况现在是要与ALPHA走完整趟路线。虽然杰诺斯是否会呈现ALPHA的特质根本无从判断，可那也是由于自己常年拥有能力根本察觉不到的缘故。

所以比起从前面对怪人完全不用准备的他，在不做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突如其来的生理欲望，可是一件棘手又恐怖的事情。

自然，他来不及回到家，就在A市遇到了几乎只有成年人才会遇到的——人生的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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