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越来越轻，也令他越来越不懂。可他紧紧咬住嘴唇，盯着她迷茫的眼睛，那双瞳孔中，分明有隐约泪水，可就在那泪幕之上，却似缚着一层浅蓝的晕亮，若非他此时离的这样近，又是如此专注，根本无法察觉。

　　有什麽东西，挡在她的眼中呢！

　　这个奇怪的念头涌出他的脑海，她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强大，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轻放在她的手上，冰凉的触觉令他战栗起来。这样冷的，她的手。他想捂暖她，便将双手都伸过去，将她的一只手掌紧紧的抓在掌中，低着头，微张了嘴去呵气。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顿时察觉了手上的异感。

　　刚刚那一下，不知怎麽的，她忽然走神了，竟是想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些什麽了。她愣着。随即看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呵气，脸上蓦然一红，慌忙就要收手。可谁知竟然没有一下就挣开来，他握的太紧了，简直是用全部的力气去抓住她，这时便见他抬头，眼中莹亮，似有泪光：「我会修练。我一定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有一天，能保护你。不再让你孤单一人。」

　　　　　　　　　　　　第００６章、奇怪的萝莉

　　自从那天後，小芒果然开始认真修练。

　　其实当年他只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下误食仙草才得以化形，认真修练的时间其实不过十数载。若非那异遇，凭他一个小小蛇妖，是绝不可能化出连那有着百年修为的女蛇妖都看不破真身的形体来的。

　　虽然上一回凭的全是造化，这一次，他却是打定主意要努力修练。所幸白衣仙姑终是没有舍弃他，反而选了几样修练心得供他自己参悟。本来修仙就在个人修练，他自然不会妄想得到她的指点，能够如现在这样在「经常」能见到她的地方修练，他觉得自己就是睡着也要笑醒来的。

　　之所以只是「经常」而非天天，便是因为那仙姑差不多隔几天就会闭关或者外出，她长相清秀，体态娇弱，可却只是独居，所在的这片仙山，连个下人也没有，所有一应都由她自己来做。小芒到这里後，将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个遍，仙姑冷眼看他忙碌，也从不夸赞一句，平日里无意碰到，也都是漠然转身。可小芒已然知足的很。只要她不赶他走，他做什麽都乐意的很。

　　这日清晨，小芒和如常一般修练完一夜吐息之法。昼日苦练，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些变化，这样一直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他也能变得像仙姑那样厉害，或者，比她更加厉害。那样才能实现他的承诺啊。他喜滋滋的想着一边往前走，一抬头，意外地看到一袭白衣在前方林中一闪，「仙姑！」他大叫着连忙跑过去。又有两天没看到她了啊。

　　她停了下来，转身看他，山间的风将她的长发扬起，丝丝缕缕荡过额角眉间，她的眼神看起来似乎与平日不同，冷漠之外，像是多了一点防备或是警觉。小芒被这目光看得心里直慌，忙笑着说：「我觉得近日自己好像变得更轻了，仙姑的那个吐纳之术果然很厉害啊。这样练下去，我是不是……会像仙姑这样厉害？」

　　「你还远着呢。」她静静打量他好一会，才勉强开言，「还是每日都在南涯练吐息麽？」

　　「是啊。」小芒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她第一次过问他的修练，而且她都知道他在哪呢。

　　「我要闭关十日，这十天里，你不准踏出南涯一步。」不知是不是小芒的错觉，她的眼中竟似有一丝杀气一闪而过。

　　他慌忙表态：「是。我半步不会离开南涯的。」

　　她依旧看着他，好半晌，才像是相信了他的话，掉头开走。只留下迷茫的小芒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

　　既然她发了话，小芒自然要认真执行，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南涯也学着闭起关来。可在一个深夜时分，他忽然惊醒，分明四周寂静，他却被一丝莫名烦乱给打扰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只得走出了修练所在的洞窟。

　　站在崖边抬头，只见天上明月大如圆盆，灼眼的白光，近在眼前一般。他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满月之夜。白色的月光像是为林中撒了一层银粉，到处都闪着晶莹。南涯是与前山只有一桥相连的小独崖，地势也较高些，是以此时小芒可以看到半个仙山的密林。他不由得朝着那密林深处看去，仙姑闭关所在就在那中央，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洁白的身影，就似仍在眼前一般，那孤傲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麽总会令他觉得不忍与心疼，他无法忘记初见时她在林里抚胸喘气的样子，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胸口也有会跟着闷痛起来，这奇怪的感觉真是无法明白，可却又不舍得就这样将它淡忘了。反倒像个珍藏似的踹在怀里，好似捧着个秘密般的窃喜。

　　他暗自想着，又忍不住有些轻笑，正出神呢，却见沈寂的密林那边，忽然闪出一阵疾光，短暂，却又极亮。而那位置……正是仙姑闭关所在！

　　他简直半分没有多想，拔腿就往前跑。虽然他修为少本事小，可也听说那些个小妖闲聊说起谁谁闭关正逢天劫，或是因什麽意外而走了岔，总之不论哪样，对修练者来说都是极为可怕的干扰，甚至曾有人就此烟消云散，连片元神都没留下呢。这怎能叫他不惊，此时此刻，哪里还能想到答应仙姑的事，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去探个究竟。

　　他正健步如飞，一溜烟似的转下山路，朝着那边狂奔，却在越向又一个转角时忽然听到左侧林中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跌倒时碰到碎枝的声音。他心下一紧，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朝林深处探了探头，隔的远了，也瞧不见什麽，可他就是不安的很。他朝前方看看又打量那个方向，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悄悄掩进去看看情形。因为这山中从来只有他和仙姑两人，如果不是她，那就必定是外来者，那他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尽量的收息敛气，慢慢靠近。今夜月朗星稀，目视极远，虽不利於隐匿，却利於观察，他挨着树，悄无声息的溜出不远，果然，还没完全靠近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一次，这回听的清楚，果然是有人跌倒了。他的神经都崩紧了，已经确定这是个闯入者，手脚放的更慢，在一棵大树後隐匿好，这才借着一旁的草丛探出头去。

　　一看之下，却完全愣住了。

　　明晃晃的月光，照在林中一片稀疏空地上，这里不是进山的必经之路，长草早已长的半人高了。此时此刻，却有一个还没有草高的小人儿正跌坐在草堆里。这，是一个女孩儿。留着极的头发，乌黑闪亮地披了一身，脸垂着，被刘海的阴影挡住了五官，只能瞧见尖小的下巴，此时她正低着头使劲扯身下的白色长毯子，小手臂滚圆雪白，十指短短，在那里用劲拉扯。

　　小芒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说：「你坐着毯子呢。这样扯不出来的。」

　　那女童一听，猛然抬头朝他看来，月光下只觉得她整个脸都扭曲了。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瞪着大眼睛直直看着的模样，却终究因为她的小而教小芒再一次放松下来。

　　他不由的靠近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帮你啊。」

　　不料那女童猛然往後一缩，借着长草遮掩了起来，不过她这一下，倒令小芒看明白了，这小丫头，光着身子呢。他低头看那团毯子，难怪她着急扯这个。「你是哪来的？」她既然没有衣服穿，也不会乱跑了，他便蹲在草边，还特意保持了距离：「怎麽上这儿来了？」声音也放的很轻缓。

　　无奈他等了半天，那孩子一言不发，只管瞪着大眼睛在草丛中间看他，说她目露凶光一点也过分，可是小芒自然没放在眼里，虽然这事透着这麽股子怪劲，可这样一个孩子总不可能自己上这麽高的山，那可能是谁带来给仙姑的呢？跟仙姑有什麽关系麽？这麽一想，他将那毯子往前一扔：「给你。」

　　草丛里的小人儿接过毯子二话不说就将自己从头到脚的裹了起来，只露出个头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小芒教她瞧的浑身不自在，憨憨笑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站起来瞧了瞧那边，终是不能放心，便又说：「你要去麽？我背你去。」

　　这回那孩子倒是立刻点头了，待小芒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她真的一蹿到他背上，还腾出手来抓马缰般抓住了他的头发，小芒虽给扯的头皮发麻，却也不在乎，笑笑的说：「你不要怕，不会掉下去的。」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那小儿俯在他背上，听得细细呼吸声，他的手扣着她的腿呢，也能感觉到她周身软软的，这样娇嫩的一个孩子，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别是个哑巴吧。这倒教他心里更是生出些别样的感觉来，连迈出去的步子都轻提轻放了。

　　走了一段，那仙姑闭关的密林已经近在眼前了，焦急的心情顿时又翻涌回来，他正要快步走到前面去看，哪料头皮忽然一阵剧痛，那孩子人小力气大，这一扯差点将他头皮扯的离体而去。「没事的啊，我要到前面看一下。」他吸着气，又腾不出手来揉揉头皮。

　　哪知那女孩子依旧又是一扯，这下就是他也终於有点恼了，转头正要说她，却见她的小脸就俯在自己肩膀边，那眼睫毛可真长啊，再靠近点能直接刷到他耳朵上来，让这念头一打扰，把他原来想说的生生给压了回去，「你害怕啊？」他轻声问。

　　那孩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迎着月光的亮，眼瞳中如汪着一轮晶亮的水潭一般，清澈却又充满了迷离之美。这简直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令小芒有些愣怔，呆了呆才说：「那你……那我把你先放边上，我得进去看看。」

　　无奈那孩子不但还是扯他，这一回连两只手都腾出来了，双手巴着他的脖子，不肯他把自己放下来。小芒无奈了，只好让步。「那我们到偏一点，再放你下来，那你就不用害怕。」这回她没扯他，他也就放心的带着她斜走了几十步，找到一个树阴处，正要将她放下，忽然一阵气息从那密林深处透了出来，明明无形之物却如雾般慢慢缓缓弥漫，没来由的，小芒只觉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将自己和那孩子都隐在了团团相抱的大树下，确定外间无法看到这长草密布的阴影之处，这才慢慢地伸出半个头来。

　　　　　　　　　　　　第００７章、新的开始

　　片刻前还十分明朗的月色，此刻却似被一层薄雾笼罩，树木变得影影绰绰。虽然视线不清，可小芒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林中慢行，随着这人的游走，那无形之物也跟着他慢慢移动，分明是无法目视的，可小芒不知为什麽却忽然觉得五感骤增，能清晰感应那像蛇一般冰凉的依附而来的气息是完全陌生的，他护紧身後女童，周身崩紧，警铃大作，呼吸都竭力控制着。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你倒是警觉的很，」声音清冷，透着与那气息同样的迫力。小芒心中更是莫名一颤，恐惧感尤然而生，他护在女童身上的手不由地略用点力，将她围在自己背後的阴影中。

　　「一百年也只是刹那。」那人徐徐说话，「何必执念自苦呢。真是个傻孩子啊。那麽辛苦地修练，也不过才得回五分元神，就是这一点儿，若不是看在往日……我不放手，你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这个道理你总应当明白。」

　　小芒虽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却知道此人竟似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方了，好在他没有进来，只是在原地说话：「何必要走这冤枉路呢？来，跟我回家吧。」

　　身後女童一动没动，小芒更加不敢动，那人似乎在等着，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那人发出一声长长叹息，与此同时原本一直环绕的可怕气息忽然消失了个干净。小芒愣了半天，才明白可能是因为那人已经走了。

　　这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啊！小芒出了会神，才觉得腿都麻了，手心里头更是冷汗涟涟，他就手在裤子上擦擦，朝着密林那头看了一会，转身说：「你就呆在这里吧，我去去就来。」他得去看看仙姑，虽然他也坚信着以仙姑的本事必定会没事，可是刚刚那人的出现，却令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这感觉不同於他曾遇到的任何一个想要将他吞噬的大妖怪的那种恐惧，而是发自心灵极深处，最本能的惧怕。他没有从刚刚那人身上感受到半点杀气，可那惧意已经快将他自己给逼死了。

　　他满脑子都是可怕的念头，也不理会身後那孩子正将手搭到他手上，甩开手拨腿就跑，一溜急跑如风，片刻後就到了密林深处的这个宅子前，果然，大门敞开着。他心下一冷，直着脖子喊了几声，山谷间传来渺渺回音，却无人回答。他有些管不住自己地发起抖来，好一会才走进去四下里张望，院子里整洁如故，而屋里除了床侧有一袭白衣摊在那儿，看不到半点异样，自然也没有人影。

　　他发了会呆，越想越觉得不好。仙姑明明说了是闭关的日子，还叮嘱他不要下山来的，可这会儿却没了踪影，这实在是不寻常的很。虽说平日里他也难见到仙姑几回，可但凡是闭关的日子总是错不了，头尾几天总是定的。他会按她的叮嘱配置药草做功课，她还会来检查他的进度。从没像这样说是闭关可却踪影全无的啊。可是……即便是她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又能怎样呢？

　　他一时愣仲了，呆呆站着，手上还拿着那件白袍，都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手上一空，垂头见那女童不知什麽时候到了身边，还将长袍拉过去，正在那里扯。小芒顿时急了，一把抢回来：「会扯坏的。」

　　那女孩儿嘴角一拧，竟是伸手来夺，抓住一个衣角再不放手，小芒不由得有些生气「这又不是你的。」说着一使力便将她甩脱了，他使的劲大了，那女孩子被拉的一松劲，她身上又围着大毯子，顿时没有站稳，坐到了地上。

　　小芒看她跌了一时不知要怎麽办，那女孩子原本怒视着他，看他露出那一脸愧意来，立刻嘴巴一抿，大眼睛扑闪两下，顿时凝出两颗大大的眼泪来，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要掉不掉的。小芒一看她要哭了，不由得更是窘迫：「这个……这个是我师傅的，不能给你……」

　　他还没说完呢，那女孩子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芒简直手足无措，慌张地开始四处找：「我……我再找件给你……」可惜四下里都翻了个遍，却没有别的衣裳。赶情眼下就只有这一身能穿，要不然就得回南涯拿他的衣裳。他正想提这个建议，却听那孩子哭的更凶了，也不是那种大喊大叫的哭法，她的声音弱弱的，使他开始疑心她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可她那种哭，闷闷的，也不抽搐，只是睁着大眼睛，豆大的眼泪就跟冒泉水似的滑溜溜的往外淌，没一会功夫就连她围在胸前的毯子都湿了一大片。

　　小芒着急的只挠头，只好蹲下来面对着她：「那……只能给你披……」

　　可那孩子依旧哭，不也管他将衣衫披到她的小肩膀上，小芒无奈的看着她，只得自我安慰的想着，仙姑失踪事件和这孩子来的一样蹊跷，会不会她们有什麽关联？这儿也没外人，这孩子肯定是谁送上山来的，既然送这儿来总是跟仙姑有些儿牵连吧！仙姑又忽然不见了，若是想她是有急事忽然走了倒也可以说的通。或者她不久後就会回来，到了那时一切自然也就见分晓了。

　　小芒也不知这算不算敷衍自己的疑惑，只是没办法就这样看着这孩子哭个不停，他好声劝慰着，将那孩子抱到床上来，把仙姑的衣裳长袖下摆都扯去，勉强给她穿在身上。这孩子眼睛黑白分明，肌肤胜雪，长的十分灵动可爱，一头长发滑不溜手的简直没办法梳理，只得由着它披着，小芒一边帮她料理着，一边终是挂念仙姑。眼睛时不时的朝屋外看，只盼着小径上会出现那熟悉的身影。而在他面前端坐着的小丫头，这会儿却悄悄仰头将他仔细打量，她的小脸明媚光洁，双瞳中竟隐隐泛起一阵淡淡的紫芒……

　　第００８章。异样

　 转眼三日过去，仙姑音讯全无，而那小女孩儿就跟个尾巴似的紧紧粘着小芒，不管他在做什麽，她总有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角，长在他身边似的寸步不离。可无论小芒怎麽引她，她都是只字不说，瞧着果然是个哑巴，长的这麽水灵的漂亮孩子竟然说不了话，小芒不由得很是怜惜，即使她有时不高兴了下使劲扯他的头发，他也不跟她计较，只不过这丫头的脾气，也着实太大了点。

　　豆芽菜似的小人儿，每日却总有那麽一段时间特别躁怒，小芒留心细看，发现都是将近傍晚时，当落日渐渐沈下山脉，她的心情就开始变得很糟，并且这种规律随着日子渐过而愈发频繁。到了第七日，眼看着她将自己的裤角都快要拧出水来了，小芒只好背起她往南涯最高处去，她似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开始用力扯他头发，小芒偏头，正看到她大大的黑眼睛：「我带你到山顶上看太阳去，那里高，日头落到山那头还能瞧见呢。」

　　小丫头愣了愣，终於松开了手，两只肉敦敦的手臂紧紧环上了他的脖子，那柔滑地嫩暖，却令小芒险些失了神，怎麽这一会子，他忽然有些奇怪的念头，可他随即羞愧的无地自容了，蛇妖的禀性，竟令他忽生那龌龊的想法，他简直愧的要跳崖。

　　他强自宁神，背着她大步朝山上走，起先尚有道路，行了片刻便得开始攀岩。带着这麽大点的孩子，平日攀爬都极为不易的山顶更加艰难，小芒紧紧抓住上方突起的尖石，竭力将身体伏低了贴着山崖，一边还不忘记叮嘱「你不要害怕，抓着我。」身後自然是半点声音也没的，只不过那小手的抓力又加重几分，小芒抿着笑，抬头使力，又攀上几步，正在此时，忽然疾风扑面，抬眼便见约莫两丈远的山崖那头，一只黑鹰正张开双翅朝他疾冲而来。小芒双手都正抓着岩石，此时若是放开往下跳，就算他不死，背上那孩子势必活不成了。他又惊又恨，眼睁睁看着那黑鹰就要迎面扑到，拼着断一只胳膊也得先保住她。

　　他看准了头顶上一枝横撑出来的松枝，将身後孩子抓住朝上就甩，甩将出去时，看到她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着他，只一瞬间，便被扔到松枝上了，他立刻从腰里抽出备用的长绳依旧朝上甩，嗖的一声搭在了上头，这一手他练熟了的，估摸着已经将那孩子固定在松枝上。而这时那黑鹰终於也扑到了，他来不及凝神聚气，右手三指连弹，拈了个法术扔了出去。那黑鹰轻轻一旋便避了开去，半点不惊的依旧朝他扑来。

　　往日仙姑只教他识草药，练内息，说到临阵技巧，他实在是差的太远。眼看着黑鹰扑到，他已经想不出新招法来抵挡，只得信手挥舞，趁间歇依旧只会弹指施放轻微地法术，对那黑鹰简直半点伤害也没。那黑鹰绕着他飞了两圈，猛地俯冲下来，对着他抓住岩石的左手狠狠一琢，手背传来刺骨剧痛，小芒痛的冷汗直冒，却紧紧咬牙一声不出，生怕那松枝上的孩子探头下来，趁那黑鹰绕飞过去，将全力都储在右手，内息强转，逼至指端，「嗖」的一声疾响，这一次的法术居然施展开来，在那黑鹰左翅重重一击。

　　黑鹰巨大的身躯经这一击，顿时颠动不停，尖声长啸中，身形整个下堕，越飞越低。小芒自己也有些吃惊，此时自然不容细想，慌忙朝上叫：「你呆着别动，我先引开它。」

　　那上头自己也无人回答，小芒依旧不放心想再叮嘱几句，却听一阵尖锐的啸声忽然自高而下，抬头一看，简直吓得他面无人色。那黑压压扑面而来的，竟是三只极为巨大的黑鹰，跟它们一比，方才那只简直就是个雏鸟。

　　眼看着扑到眼前，这一回小芒连躲的念头都来不及起，便觉那迫人压力已经使他睁不开眼睛，死亡已然近在咫尺，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挡在眼前，却听身边风声啸声忽然响成一片，紧跟着「叭啦叭啦」乱响一阵，有什麽东西擦着他身体朝两边落了下去，嘶啸久久不绝，像是落到谷底深处去了。

　　他呆了呆，慢慢将手臂拿开，睁眼却见眼前垂着一条长长的绳子，那些黑鹰却全都不见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仙姑回来了，惊喜的四处张望，可云烟如雾，又哪有半分她的身影，那是谁呢？谁帮他驱走了黑鹰？他正呆着，却听一个陌生却又软糯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发什麽呆啊？」

　　他一惊抬头，却见那女娃儿轻飘飘地踩着松枝正垂头看着自己，她简直如同临风一般，随着那松枝摆动上下轻晃，稚嫩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反而有些儿……冷凛。这神色令小芒心中一激，却听那声音又道：「不是要带我看日落麽？」

　　看着那女娃儿小嘴巴一张一合，他才反映过来真是她在说话，不过眼前之事他终究无法置信：「你……你赶走了那些大鹰麽？」

　　「你真的很没用哎。」她冷眼瞧着他，那神色真是又熟悉又陌生，令小芒无所适从。似乎这几天他认识的都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孩子。再说她此时的神情，也根本不像个孩子。

　　「不上来吗？」她开始皱眉头了。

　　小芒忙答：「上来的，你等着。」说罢使力去抓岩石，手背上刚刚被黑鹰弄出的伤口被他一崩顿时裂开了，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他更是连脸都白了。面前那绳子又垂落了一些，小女孩子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拉你上来吧，你真的太没用了。」

　　小芒喃喃，不知怎麽回答才好，不过还是听话的抓住了绳子，他才一握，手上忽然一轻，随即整个人竟如飞起来一般，他根本不及错眼去看是怎麽回事，身体已经「崩」的一声重重落了下来，背心着地处颇为湿软，着手处皆是绿草。还不等他站起来，身边已经有人朝前走了一步，小小的身影，自然是那孩子。

　　小芒此时对她有些好奇更有种无法言喻的奇特感觉，甚至还有些敬畏，看她在眼前他慌忙站了起来，四下一望，更是惊的目瞪口呆。这里风势极大，气息清凛，竟然已是山顶上的独崖，自己平时要上这里，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呢。这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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