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瞪大眼睛朝西望去，风势咧咧如刀，团影旋转时急时缓中，隐隐有人形站在那里：「不愧为转世天女。」

　　「他们怎样了？」我问。我只听到他一人的声音，这真是急死我了，墨晚轻他们呢？

　　「还能怎样？」他的淡淡回答，却令我心如刀割「不可能。小芒，你们在哪回答我啊。」

　　可我的声音像传到空旷所在，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息，我的心沈下去，死死盯着那个现出身来的青衣人，他倒也不像我以为的那样轻松，他的发扣散了，长发披了一身，青袍也是到处都有破损，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深青像是血渍般的痕迹，可是……他只是受了这点轻伤，小芒他们却……

　　我狠狠瞪着他，压抑着涌上来的泪水：「他们在哪？」

　　青衣人静静注视着我，隔了好一会，才道：「他们被我收夺了原身，是让他们死或者……」他故意久久停顿，半晌方道：「消除他们的记忆扔回凡间去，由得他们再度修行。这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第二卷

　　　　　　　　　　　　第００１章、与你初见时

　　「今日你还逃掉的麽？」一声清啸现於长空。

　　阳光普照地山林忽然涌来一团黑雾，自上而下，朝四周蔓延，如一滴黑墨滴落水中徐徐散开地去势，转眼间已将这一片方圆数里的绿林罩地尤似暗夜。

　　密林深处有人嘶叫：「你究竟是什麽人？为什麽对我们苦苦相逼？」

　　「看你们不顺眼，不服麽？」傲慢的声音尾音未尽，那团黑雾已经迅速朝着树林中偏南的位置聚焦，黑影僮僮间竟似包含着千万支利箭，隐在雾中飞快地围击过来。与此同时林子北侧却有白光一闪，黑雾中有人怒道：「欺人太甚！」又一个声音道「跟她拼了。」

　　这边话音刚落，刚才扑空了的黑箭如同长了眼睛般地扭头朝白光闪现之处二度疾刺，同时三个人影自雾中隐约显现而出，分执奇怪地武器也是朝那方向冲。

　　这一次似是击到了实体，那白光不闪不避，相碰的一刹那光芒骤剧，在一片黑暗中划出一道灼目地亮，光影中竟有一条白色游龙，纵声长啸间，已扭转身躯朝上空疾飞，那追击的三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行动不约而同地都为之一缓，那白龙趁此间隙已经挺身而起，从箭阵中冲了出去。

　　三人只是一顿，便又再度尾随上去，黑雾如影随行，将他们的身影包裹其中，一白三黑四道光影都是移动地极快，盘旋追逐着向上升腾，就要接近山林最高点的位置时，白龙影像忽然变地飘渺，动作也迟缓了下来，任由黑影迎面撞击，它竟在瞬间被冲地四散开来。

　　黑雾中的三人又现出身来，其中两个转身回望，另一个尚自不极，身後忽然传来金属破空声，一柄银龙绞丝剑横空出世，疾飞而至，待他们看清时已经近在咫尺。

　　三人心胆俱裂，正中那个不及回首便在片刻间被长剑刺穿，随着一声嘶心裂肺地惨叫，空中顿时迷蔓开一股恶臭，另两人哪里还敢停留，一左一右丢手就朝密林深处急窜而来，身後白剑却凭空转换方向，认得他们般地尾随而至，剑芒四射，剑身已然目不可及，两人在林间东躲西窜，那剑却始终游走在二人之间，二人打了照面，忽然伸手交叠，身周的黑雾顿时重叠，与此同时，那白剑长啸而过，却在黑雾中疾飞而空，刺了个空。

　　黑雾缓缓散去，那两人不知是逃了还是隐了，竟是再无半点踪迹可寻，白龙剑在半空游走片刻，渐渐放慢速度，终於停下时，剑柄端忽然现出一只手，随着这握剑的手掌向上，紧接着便露出袖袍，以这只手为中心，一层肉眼看不到的浓雾慢慢朝四边褪开，一个人长身玉立，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逐渐展现在了密林中。

　　她，穿着一身白裙，裙摆有一尾雪白地冰蚕丝龙形盘旋而上，到腰身位置便隐了形体，只留下银丝勾勒地轮廓，延至右肩，变作星星点点地斑娴白影点缀肩部。她的长发由一枚龙状银饰高高束起，长长地发尾垂落下来，随风微摆。

　　这女子约莫十八九的模样，面若桃花，分明是娇柔少女的容貌，面容上却有着与这面目完全不衬的凝冷之色。

　　林中黑雾泛泛而起，只是这次速度缓慢，面积反而变广，黑雾地浓厚也与前不同，慢慢渗透整片地密林，罩地阳光半分也透不进来，那鬼声鬼气再度响起：「无缘无故的，姑娘为什麽对我们族人赶尽杀绝？」

　　那少女唇角微微一动，抬眼朝着南方出了会神，竟然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瞧着你们就生气」。

　　黑雾中两人气的大叫：「天下没这样的道理！」说罢忽然现出两个人来，同时双手往空中一抹，层层黑雾中顿时化出两样兵刃，剑不似剑刀不像刀，锋芒却透着惨碧地微光，一看就沾有剧毒。

　　白衣少女周围地黑雾也与此同时发出呼啸声，如同一个大大地漏斗，瞬间掀地而起，黑雾密布中，目不可视，狂风刮面而过，竟似刀锋。

　　她却依旧是那幅模样，只是手中的白龙剑微微抖动起来，似激动更似愤慨，尤如要脱开他手般地发出震耳欲聋地尖锐呼啸，他周身的威压亦随之渐渐涌现，那二个黑衣人互望一眼，同时厉喝一声，扑了上来。

　　一白二黑两道光芒即刻撞在一起，刹时间，整片山林忽然发出一声山崩地裂般地剧响，但是，极快地，惨叫也蓦然响起「你……你不是……」尾音未完，已然散去，与林中的黑雾一样，竟在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依旧在空间缓缓飘荡地碎叶证实了片刻间地那场对决。

　　碎叶纷飞地林中只有她执剑独立，她微微仰头去看透入林中的阳光，柔和地光穿过树梢，照射在他的脸上，可那凝脂般的面容却似浮现出一丝痛楚来。

　　她默默站立片刻，忽然身子一歪，虽及时伸手撑在树杆才未有跌倒，人却也是摇摇欲堕，她一手轻按在腰部，扶着树慢慢滑坐到了地上，闭目养息。

　　落叶漫无飞舞，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在草丛上铺上了密密地一层，她闭着眼睛歇了好一会，忽然开口「出来！」

　　声音清朗，语气倒是平平，她早已听出身侧二十米的位置有弱小的呼吸声慢慢靠近，可能被先前地剧斗引来，这边平息了才靠近过来。只是这人气息微弱，呼吸因竭力压抑着才显地轻缓，行气更是极为散慢，不过是刚刚化形的普通小妖而已。她先前不出声，是想让这人走了算了，一个小妖，她也不想搭理。可这人一直不走，却引起了她的不快。

　　林中长草动了片刻，脚步声轻轻地，自林後走出一个人来，她勉强抬眼斜挑，却不由得微有怔愣。

　　来人一身已经看不清样式颜色地长衫，软塌塌地挂在身上，袍子下摆翻卷上来系在腰带下，袖子也折了好几折，可依旧太大太长，显得穿衣之人格外地瘦小。巴掌大地小脸上不知粘了些什麽东西，黑黄不清，一头乱发歪歪地用个破布条绑着，大半乱七八糟地散在肩上垂在脑後。

　　她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原本她出声叫出这人来，是想示以警告，可出来这麽个「东西，」她连这点意识也放弃了，索性当没看见，依旧闭目休息。

　　不过那小叫化地动静她倒是听到的，那人在原地站了一会，看她没反映，脚步声轻轻地，慢慢走开。这样正合她意。她闭着眼睛整理着心里的事，才过了片刻，耳中却听那小叫化地脚步又近了，而且这回毫不迟疑地竟一直走到她面前来，她顿时警觉，指尖已经沸起微光，只等那叫化子伸手过来，哪知那人走到近前，竟似将什麽放到她跟前，又退了回去，依旧站在最早出现的位置一动不动。

　　她有些吃不准，停了片刻，才轻挑眼帘，朝身边一看，只见碧绿地草丛中俨然摆着一张大荷叶，叶色新鲜，是刚摘下的，微凹地叶心里堆着五六枚半青不红地野果，果子上尚有水滴，竟似刚刚清洗过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睬，不过手指上的微光也已收敛。她闭着眼睛，听那小叫化依旧呼吸轻缓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动作。这叫化子也是奇怪，竟然拿这些野果来给她吃，只是刚才打斗时没注意，不知他是否已经在场，若是在场，应该已看过她化形，此时竟然不怕不惧还给她送来野果，想不到这小妖眼神怯怯，胆量倒是不小，而且，心地也不错。

　　可她仍是不打算搭理他，依旧保持着休息的姿式，此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今夜就在这里休息也不错呢。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气味清醒的密林……一时她陷入了暇想中，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临睡前特地将体内威压施放出来，惊得方圆五里兽鸟皆逃，再以神识一扫，确定没有半点生人气息，这才由着自己慢慢入睡。

　　一觉睡的时潜时深，梦中那朦胧光景明明灭灭，却再难续上，她轻叹了一声，正打算睁眼，却听一个小声音再度响起，她立刻察觉是那小叫化再度回来。

　　第００２章。失落的记忆她心里微诧，却也不放在心上，这小妖大概化形不久，是以感受不到她的内息杀气，不过眼睛总是会看的，她特意将内息逼到身周血脉加速行走，使得周身白光忽尔一闪，吓一吓他，兴许他就走了。她不知为什麽，总想让这小子离的远远的。

　　哪知等了片刻，那人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她的调息也已完成，便收了气息，又闭目养了会神才缓缓睁眼。一看，却又是微怔。

　　想不到这麽会儿功夫，天色居然已经黑了，此时月朗星稀，整个树林里被月光照地一片斑斓，星星点点明明暗暗地铺了一地，小叫化见她睁开眼睛，又慢慢地走过来，这一回，竟是在她身边放下一只酒瓶。

　　他的小手放下酒瓶便飞快地缩了回去，正朝後退开，白衣少女却是眼中一动：「你那伤是怎麽回事？」

　　只这一瞥间，她已经看到他手腕上和脸上的青紫，分明是脏不溜秋的样子，可她就是能分辨出那些在片刻之前还是没有的。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右眼高高肿起，这点不同令她忽觉气闷。

　　小叫化却没回答，只是身子顿了顿，依旧原路走回，站到原来的位置上，白衣少女看他那样子，莫名其妙地就来了气，食指一动，酒瓶子立刻飞甩了出去，正正地撞在一边的树干上，呯呯一响，碎成了几瓣落到草丛里，随之飘来的，是一阵淡淡地酒香，淡极了的，是渗了不少水的酒。

　　小叫化「啊」了一声，没想到她会动气，看她那样子分明是生气了，可他不明白为什麽生气。她帮了他的大忙，他一心只想着要报恩的，看她闭着眼睛脸色也不好，给果子也不吃，他这才想到赶紧去山下村庄里偷酒来给他，还被掌柜的打了一通呢，要不是先把酒藏好，连这一点也要没有呢。可是，好不容易讨来的酒，她竟不喜欢吗？

　　也是呀，这位姐姐像神仙一样的，会变成龙，长的那样美，真的没见过这麽好看的人呢！那衣服的样式料子，一定是个有钱的高人呢，对呀，有钱人怎麽会喝这样的酒，她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他这麽一想，便朝前挪了两步：「这村里，只有这酒，再没更好的了。」

　　「我问你伤是怎麽回事？」少女有些不烦恼地重问一遍，这叫化子搞不清状况，别说那只是劣的不能再劣地渗水酒，就是世上难得的佳酿，她又几时爱过这个。

　　听她一问，小叫化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睛，竟是笑了，眼睛弯弯地讨好极了的笑：「你看到了呀？」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简直无语，这叫化子是不是哪里不对呀？难道是个白痴？哪有被人打了还这麽笑咧咧地，何况还是为了个素不相识地人。

　　她不再说话，而是站了起来，顺手弹了弹长袍，小叫化怔怔地看着她，她也比他不过高出一个头而已，明亮地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微微上挑地眼睛里，竟似闪着光般地夺夺逼人，漂亮的嘴唇半抿着，朝他一步跨了过来。

　　小叫化顿时感觉自己正在箭步而飞，说是飞，根本是在被她拖着走，而且几乎足不点地。她的手好软好温暖呀，整个人都是温暖之极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只是抬头看她，都没想过要问问她把自己带去哪里。

　　「让人打了就得打回来。」她忽然轻轻说话，声音淡淡地，可却尤如一缕蚕丝，！地一声钻到小叫化的耳里，密密麻麻地，拱地他眼睛酸涩不止。

　　可是他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得说：「不用了，」

　　「为什麽不用？」她斜瞟他一眼，看到他的神色，以为他怕「不用害怕。」

　　「不怕的，龙姐姐你在，我不怕的。」他回答。

　　龙姐姐？她微微一怔，偏头再打量他一眼，他的眼睛笑得弯弯地，这麽说他看到了？看到她化形，竟然还不怕？不过这个称呼，她感觉有纠正他的必要，自己比他长了几千岁呢，转念一想，又放弃了，管他呢。反正等下就分手了，何必在乎这个。

　　她依旧牵着他的小手，这手冰凉冰凉地，还很粗糙，瞧模样明明化形不久，可是为什麽她竟是看不出他的原身来？这些奇怪的念头纷涌而至，却又有些让她自嘲，几时也变的这麽多事起来。

　　这世上小妖多的是，哪里管的过来。何况，她从来不是个善良好心的人。

　　白天追杀鹰族三兄弟，就是忽如其来的想法，只是看他们那模样心底里忽然产生厌恶，便追杀至此。做事全凭兴致，在三界都是恶名彰然。正邪之分，这些年来早已不在她眼中，她所求的，只是杀戮产生的快感！或者还有别的？可她想不起来了……

　　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全跑光了，走的愈发快，步子迈的不大，只是缓缓跨出而已，动作还很优雅，可却是速度惊人，她不想让人看见，别人就只能感觉身边有风影一瞬而过，根本看不到她的人形。只是此时带着这小叫化，才放慢了速度，饶是如此，也仍是箭步如飞。

　　　　　　　　　　　　第００３章、为你伤心

　　出了山林，不一会功夫，就看见山角南侧倚着一个小小的村庄，乡下人睡的早，此时也就只有几户还透着亮，东面随风飘来一阵酒味，她毫不迟疑，举足就往这边走来，几下就到了店门前。

　　这只是一个简陋地小酒铺，一挑长杆挂着个写了酒字的破布帘子，两间草屋前放了三两张旧桌，几条破凳，屋里的桌椅倒是略为整齐，不过也是好的有限。此时入了夜，屋外的桌边已经无人，只有屋里头坐了一个醉眼迷蒙地粗脚汉子，喃喃不清地往嘴里倒酒，一边的矮柜上歪着一个小夥子，也就十五六岁，似睡非睡地打着盹。

　　一站定下来，那少女也不说话，只将小叫化往前一推，他顿时身不由已，随风般地飘了进屋，柜前的小夥计感觉来了人，抬起满是睡意地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立刻急了，闪身从柜後出来，一把拉了他往外推：「你还敢来？打不怕的吗？」

　　小叫化无言以对，由着他推搡着出了门，才跨出门槛，却听得里面一声怒吼，一个扫把呼啸着飞了过来，啪地一声，扫把打在那夥计背上，两人都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可这还没完，身後又踢来一只大脚，一个破嗓子大骂起来：「又把这小贱种往里带，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夥计背他重重一踢，连着小叫化，往前扑地便倒，眼看着就要跌倒，却不怎麽的，身体忽然受到一股力量一拉，又都站直了，身上连半片灰也没沾到。小夥计感觉有人拎着自己的衣领，回头去看，却见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女慢步走出，朝着酒铺里尚在嘶牙裂嘴怒骂地掌柜说道：「你是这里的掌柜？」

　　那掌柜一愣，这才注意到这样一个人站着，只朝她看一眼，掌柜那张满是坑坑挖挖地马脸完全变了态度，笑的见眉不见眼「啊，这位小姐是路过此地吗？是呀，小可正是这里的掌柜，小可这里有上好的十里香，上好的女儿红呢，今天天色也迟了，客官若是不嫌弃，小可马上为客官打扫出干净的客房来。」一边说一边朝夥计使眼色，要他立刻做事去。

　　少女却是抬眼望天：「你识得这孩子麽？」说着伸指一勾，提拎着小叫化的衣领将他提到了跟前。

　　掌柜一看他那架式，心里已有陈算，瞧这模样，这小叫化九世不修呀，得罪了这位贵公子，他一脸恨色，连说带比：「这贱种也不知谁家丢下的，好几年了，都赖在山里，哄也哄不走，打也打不走，而且还怪的很，两三年也不长个子，怕是个妖怪咧！」他说的口沫横飞，少女却感觉到那孩子竟似在发抖，心里顿感郁结，斜睨问：「他今日来过你这？」

　　掌柜一怔，拱手道：「小姐真是活菩萨呀。是呀，这贱种跑小可这儿偷酒呢，」想到这里，平日地气恼又涌了上来，一脚朝身边的夥计踢去，那夥计让他踢在腰眼，一时痛地直不起腰来，小叫化发一声喊，上前去扶那夥计。

　　掌柜一脸地恨铁不成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人人都知道的厉害，这傻小子愣是看不出来，趁我一个不见，还让他跑了，真是没用的东西，窝里反了你了，」说着怒从心头起，抬腿又一脚，叫化子正拉着夥计，眼看着这一脚便朝他招呼了过去，却觉眼前一花，「呯」地一声，那掌柜脸不知怎地竟然脸朝下跌在了丈许之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跌出来的，一时有些懵懵懂懂，勉强爬起身来，好不容易才走到近前，却正听到那贵小姐对小叫化道：「他打了你，你去打回来。」

　　这一下，只吓得他魂飞三里半，好半天回过神来，伸手一指，断断续续地喝道：「光天化日……你这……你？我，我要告到族长，不，我要告到县令大人那……」

　　不等他结巴完，他整个人又再一次腾地飞起半丈高，再度重重跌下，这次连痛呼都叫不出了，怕是伤的不轻。

　　白衣少女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挥，白龙剑凭空而现，就要往他身上劈下，身边小叫化却忽然叫：「不要杀他……他……只是一个凡人。」

　　白衣少女瞟了他一眼，轻轻一哼：「那你我就两清了。」说罢转头就走。小叫化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他明明盯的紧紧的，可那白色影子还是一晃就不见了。一旁小夥计凑过来：「小芒，那是谁啊？」

　　小芒摇头：「我不知道。」呆了呆又说：「我得跟着她。」说罢提步就追。任那小夥计在他身後大叫也不回头。

　　他要追上她，她的背影，看起来那样的单薄，她的本事比他大的多，可就是让他心底酸酸的，老想掉眼泪。他被鹰族折磨的半死不活时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可是却见不得她伤心，就算她只是黯然的神色，他都觉得心里跟绞开了似的疼，他想保护她啊！

　　他拼了命的跑，黑漆漆的山道上哪有半个人影，可他跌跌跌撞撞的就是不肯放弃，也不管方向是错是对，就只在黑暗中朝前直冲，都不知跑出了多久，山风忽然变得凛冽起来，邪门的呼呼作响，敏锐的感觉来自他的心底，他斗然停步，却听一个声音阴侧侧的一笑：「哟，有小东西送元神来哦。来，让姐姐一口吃了吧。」

　　　　　　　　　　　　第００４章、作你奴仆

　　眼前碎叶横飞，乱蓬蓬地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挡了挡眼睛，好半天等风歇了些才睁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火红身影，妖娆地身姿，如火一般，细腰一扭一扭的，离他十步远停住了，眼睛细长，嘴唇红彤彤，妖冶之极：「不错嘛，几时化的形？连我都瞧不出原身呢。」

　　他直觉的感到这女妖竟是自己同宗，脚步不由退後一步，女妖看出他的恐惧，更是笑的花枝乱颤：「怕什麽？小弟弟，我瞧着你美味的很。」说着话，尖尖长指已经朝他伸了过来，血红指甲带出浓重血腥味，死在这只纤纤十指下的小妖恐怕难以计算。

　　小芒个子虽小动作却灵，一扭身斜跨半步，竟是让他避了过去，随即双手捏指飞花，身周泛起淡淡狭长青影。

　　女妖这下看出他的原身来了，笑的更欢：「哟，原来是个小辈，不用害怕，你再怎麽辛苦修练也难成大气，将元丹给了我，来日我飞升成仙的时候，没准还能惦记着你呢。」她媚笑着，身法却是极快，一甩手已然飘到他面前，指尖红光一闪，正正戳在他的眉心。

　　小芒尖声惨叫，这一指点中他微弱元神，身体尤如被利刃劈开，神志也半荡的似散非散，眼角带处，却见那红指翻转，已经往自己颈下插来，而此时自己的手已经痛的举不起来，危及时刻只有用嘴了，小嘴一张，一口唾沫直愣愣吐了出去。

　　此时二人距离极近，那女妖眼又正是眼看即将得手时，因此看他张嘴她还笑着呢，可随即额前却觉一凉，她右手去势一顿，回手在额上沾了沾，顿时明白了，这下子气的她简直要疯。看着那个趁这点儿时机正急匆匆往後退的小叫化，十指张开，尖声嘶叫道：「我绝不能让你死的太痛快。」

　　话音未落，她那尖尖十指中分飞十缕红丝，如灵蛇般在半空打了个旋，朝着小叫化的方向飞窜而出，！！做响，全数钉在他身上，每条红丝竟都化成一只尖小的蛇头来，长牙直直插入他肌肤深入，小叫化痛的长叫不歇。女妖冷笑：「不让你尝尝老娘的手段，你就不知道好歹……」

　　话才说到这，忽然一个飘渺的声音冷哼：「这世上知道好歹的人，原本就少的很。」

　　女妖一愣，急忙回头，便见漆黑的山林中一个白影慢慢显露出来，这人还未全显，可那逼人威压已经令女妖失色，慌忙退後数步敛礼：「不知是哪位上者，玉莲心有失远迎。」

　　「玉莲心？这名字起得不好。」

　　女妖一愣，抬头见面前婷婷玉立的竟是一个清秀少女，她当然不会自以为这人便如长相一样文弱，反而又退了一步才答：「小妹化形不过百年，见识自然没有姐姐好，今日有缘，若是姐姐能为小妹改名，小妹感激涕零。」

　　少女冷笑：「那就叫……黑心，怎样？」

　　玉莲心一怔，却听她声音清冷，带出淡淡肃杀之气：「你成形百年，不思避世修练，却掳夺元神，妄寻捷径。只是，你不明白，这世上登仙最快的捷径只有一条……那就是死路。」话音一落，衣襟哗的一声荡飞开来，两条白绫从她身後窜出，朝着玉莲心迎面疾刺。

　　那强大气息吓得玉莲心魂飞魄散，即刻平展而飞，十指纤纤再绽红丝挡敌，与此同时，人已然倒蹿出去，足足退了十丈有余。可惜她快那白衣女子却是更快，只一眨眼功夫，玉莲心便觉眼前贴过来一张芙蓉玉面，同时那两条白绫全然不受她红丝阻挡，已经缠绕在她颈项上，勒得她青筋都暴起，嘶声大叫：「你为什麽要杀我……」

　　少女冷冷声音飘渺如烟：「大概是……瞧着你不顺眼吧。」

　　玉莲心怎麽也没想过自己辛苦修练百年，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上，只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反驳这不公，白绫束住她最後一口气息，妖娆的身形重重跌落下去，掉在草地上。

　　小芒目睹一切，看着那个白衣少女在原地对着女妖尸体看了片刻，也不回头管他，竟是转身就要走了，他再也顾不得身上重伤，腾地一声以全身力量冲出去，可惜差了那麽一点，伸出的手没能碰到她的裙摆，而是重重跌在了她脚边。她脚步微微一顿，正再度迈步，却觉脚上一紧，回头只见那小叫化紧紧抱住她的脚，小脸上一片血污，眼睛反而显得更亮了，哑声说：「你，你收下我吧。」

　　少女冷淡地垂目打量他，半晌才道：「我不收徒。」

　　「那就让我做你的奴仆，」小叫化没有半点犹豫，倒令她一怔「我想跟着你，随便做什麽都好，不……不是因为你杀了鹰族……不是因为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只是，想跟着你。做你一世的奴仆。」

　　　　　　　　　　　　第００５章、为你分担

　　「仙姑，你看这个对不对？」小芒高举着一支细草，笑逐颜开地朝她跑过来，「末叶草，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是这个吧没错吧？」他微仰着头，兴冲冲地，额上几滴汗珠在阳光下轻闪，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有些郁闷地看着面前的他，一时不知是迷茫还是後悔，怎麽把他带回来了？

　　林中巧遇，惊叹他那清澈目光，看他受伤，心中不忿，为他去料理一个凡人，其实心里那时便觉微诧，这实在不像平日的自己，因此听他阻挡，立刻收手，甚至急忙离开。

　　可是知道他在後面跟着，分明轻易就能甩脱的，却不知为何倒是慢了下来，看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心里头又多了几分气恼出来，更因那不解的心情更加烦乱。再後来，看到那个女妖把他弄的血肉模糊，心内的激流，使得她不顾身份，竟然动手杀人。杀了她後，却又因为这小子仰头看着自己说的那番话，「一世的奴仆？」她并不需要这样的存在，可还是将他带了回来，并且为他医治，甚至教他去寻草药。可是这会儿，他直愣愣的在眼前了，倒令她仲愣着，即有些不安又觉得非常烦恼。

　　她实在是……唉，怎麽能把这人放在身边啊！

　　心里正酝酿着怎麽打发他呢，却听他说：「仙姑，这个药草也是给我治伤的吗？」他的大眼睛笑地半眯起来「我已经全都好了啊，不信你看。」说着话，已经手舞足蹈地打起拳来，拳法不成章法，多半是他自己乱想乱拼的，那样细小的胳膊，却生生地让他舞地虎虎生风，带着地上的碎草都打起旋来了。

　　他那样认真投入的表演，却让旁观的她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他怕呢，怕她要他离开，这才做给她看的，她明白的很，可却无法阻拦，这一下，又跟当初那晚一样了，她再度被莫名的感觉抓住，无法割舍他。

　　「够了，嫌身上口子不够多！」她沈声打断。他憨憨地一笑，走回她身边「我真的都好了。」

　　「好了以後呢，想做什麽？」她问。

　　他一愣，一丝慌乱在眼中闪过，他急促地说：「我没有什麽想的，只要这样……能在仙姑身边，就好了。」

　　「这样哪里好了！」她轻叹，朝前走出几步，坐到一块大石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他也坐下。「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仙法。你根骨极佳，若是用心苦练，前途无可限量。」

　　他着急摇头，以为她认为自己要在她身边是贪图什麽了：「我不学那个，只想在你身边。」

　　「怎麽这麽没出息呢！」她皱眉：「难道你不想找那些欺侮你的人报仇？」

　　「仙姑已经帮我报仇了啊。」想到这个，他倒笑了，嘴巴咧的大大的，露出雪白的牙「仙姑杀了鹰族，还有那个蛇精，我再没有要报的仇了。」

　　「那以後呢？遇到比你强的要怎麽办？」她眼中渐渐显出厉色，声音也凛然起来：「难道你要跟在我身後求我护着你麽？若是我也斗不过呢？」

　　「仙姑这麽厉害……不会的。」他愣了，回答的有些结巴。

　　她冷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九天之上，更是有你无法想象的存在。凌驾於世人之上的人，无所不能……」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林後渺渺轻烟，更似穿过之一切落在更远的不知名的所在，神色渐渐悠远，声音更是轻飘：「终有那麽一日，无人能够护你，你得靠你自己，无处依傍，孤零零的只有自己的时候……这才不得不明白了，不磨脱一层皮，连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可若是不能活着，又妄论其它？失去了的，就算想破头也回忆不起，可还是想要寻找……要追寻去……那样的时候，到了那时……会不会……斥责最初的软弱的自己呢？因为害怕，因为太过痛苦，甚至选择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大败之下……究竟是……舍弃了什麽……才活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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