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瀨涼太在熟悉的街頭迷路了。

　　儘管是在以冷漠出名的都市叢林，受他鶴立雞群的相貌吸引，而想前來搭話的女孩也大有人在。可是他現在可顧不了這些。他感覺有股格格不入的陌生感正以一種駭人的速度啃咬著大腦，阻礙他順利行使身為黃瀨涼太的一切機能。行人陸續從他身邊魚貫穿梭，就連近在咫尺的交談聲也感覺離自己好遠好遠。舉目所及，益發狹隘的視野內全擠滿了一張張臉、臉跟臉。有不斷用那張令人作嘔的嘴，重複說著毫無意義的蠢話，然後輕浮地哈哈大笑完全不顧他人的金髮混混。還有繃緊肌肉，走在團體的邊緣百無聊賴地做自己的事，裝出一副「別把我和身旁這些笨蛋相提並論」高傲姿態的眼鏡男。——好想吐。腦袋也漲得快爆炸。不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拜託誰來把我從這讓人抓狂的地獄救出去吧。縱使試著像這樣在心底發出難堪的嗚咽，祈禱著誰會真的聽見然後趕到身邊的自己果然就像那個人說的一樣蠢得無可救藥。

　　黃瀨垂下了頭，低聲囁嚅著怎麼辦之類的話。他移動雙腳，又像在原地踏步。看來已經嚴重到認為連存在都只是一個觸不可及夢境的程度了。好難過。卻哭不出來。鼻頭甚至出奇地沒出現酸澀的脹熱。遠方，傳來一道柔沉的樂音。明明是令人舒坦愉悅的旋律，卻在他宛如死水的心湖掀起軒然大波。你是中了什麼邪啊黃瀨。嗯嗯，什麼都沒有哦。

　　我還是平常的我哦。

　　若無其事地吐出輕飄飄的謊言。

　　——小青峰你看我沒說錯吧？

　　這個人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黃瀨聽著男人隱忍的喘息漫不經心地想道。不。——可能還是帶著一點哀怨吧。

　　絕非，毫無感情。

　　如果感情什麼的真的能全數扼殺掉就好了。

　　埋進體內的手指變換角度，再加重力道，他對眼前這個探索過無數次的身體早已瞭若指掌。

　　「！嗯啊——……」

　　他滿意地將男人來不及抑止的豔麗呻吟囊括耳蝸，又加入了一根手指。黏呼呼擴張一會兒，對方突然伸出一隻手推搡他的頭，沒好氣地嚷著要幹就快點。對此他則瞇起了眼睛笑說哼哼小青峰真是性急啊。

　　——也不會、有明白的那天。

　　黃瀨掏出自己的傢伙，先是磨人地在入口蹭了幾下，爾後對準，沒什麼太大障礙地置入，朝更深處緩緩前進著。

　　呼吸狂亂，腦子卻異常清楚。黃瀨扶著男人的腰際，一面佯裝動情地傾身沿著男人精壯的腹部線條來回舔拭，一面不忘腰部規律的運動。滾燙的汗珠浸溼他一頭耀眼的金髮，有些滴落下來與對方的互相交融。

　　黃瀨挺起上半身，居高臨下地望著男人，對方慵懶誘人的媚態一覽無遺。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在於那隻倔強頑固的胳膊。

　　又把臉遮起來了呢。是害羞呢還是，

　　不想接受現實？

　　雙手離開腰際，放到正略微起伏的胸膛上頭，技巧性地挑逗著兩邊硬挺的乳首，感受著對方加速的心跳。

　　「不唔、手拿開……」

　　明明很喜歡我這樣的。小青峰真是不誠實啊。

　　「少廢話……！就說給老子拿開——嗚呃！啊啊——」

　　無暇攔阻衝出喉嚨的拔高呻吟，男人被出其不備的衝刺撞得只得放棄把手再繼續擱在眼上，改而緊抓住枕頭的一隅。像在承受痛苦抑或快感似地繃緊肌肉，連腳趾也蜷曲起來死命撓住床單。有別於下身那個時不時傳來噗嗤水聲的柔軟穴口，呈現出一幅恰到好處的兩極風情。

　　前後再擺動兩下腰，他在深處釋放了。

　　「混蛋！沒、戴套還敢內射又想哈……害老子拉肚子啊？」

　　對不起嘛。黃瀨說，把射過精的疲軟分身抽出來。很久沒看到小青峰一下子太激動就不小心射在裡面了嘿嘿……不過小青峰也很舒服不是嗎？

　　「囉嗦。……喂黃瀨你不會射一次就想躺床了吧？」

　　順著視線，黃瀨瞥向男人依舊挺立的陰莖，取好位置，俯身張口含下，一手輕輕愛撫著囊袋。

　　背脊竄過一股電流般的快感，男人呼吸愈發急促，這回倒是很迎合地跟著搖動腰桿，將漲得生疼的柱體推送進黃瀨溼滑柔嫩的口腔咽喉處。

　　細心舔掉從馬眼分泌出來的透明液體，黃瀨在男人即將迎來高潮的前一秒及時抽身。「喂……唔嗯……」一口吞下男人急躁的抗議，他再次提槍上陣，插入有了潤滑劑和精液潤滑卻依然緊窒的炙熱甬道，每一下都有力且精準地撞在前列腺上。

　　「啊啊慢、嗯點……哈嗯聽人、說話黃瀨——」

　　黃瀨無視男人語焉不詳的要求，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操幹著雌伏在他身下渾身散發出男性爆發力，又彷彿女人般擁有良好柔軟度的身體。他溫柔撫去對方眼角生理性的淚水，放到嘴邊細細品嘗。啊啊真是美味。

　　男人終於忍不住解放，黏稠的精液噴灑在因前列腺高潮而微微痙攣的腹肌及胸肌，一些甚至沾上黃瀨的臉龐。「夠、夠了停下……」即使腦袋一片空白，男人仍緊扣住殘餘的理智，咕噥著支離破碎的命令。原先癱軟的陰莖又因為黃瀨持續的撞擊達到半勃狀態。

　　一些被掏刮出來的體液流出來在潔白床單留下色情的水漬，交合處肉體撞擊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

　　快感層層堆疊下，黃瀨放慢了速度，在感覺精液要衝出閘門的同時，架住男人慣性想閉合的腿，牢實嵌進他所能到達的最深的地方。

　　朝著那永遠不會給出回應的彼端，奉獻出自己的生命——供養。

　　黃瀨涼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悲哀的殉道者。

　　他是他的戀人嗎？不是。那麼，是砲友？嗯很接近但還是不對。

　　他整個人的價值加總起來，或許比充滿瑕疵的裝飾品都不如。

　　不管再怎麼追趕、再怎麼仿造。伸出手，想碰觸。愈是灼燙，心就愈冷。

　　保持插入的體勢，黃瀨直接倒在情潮漸退的男人身上。感覺自己在對方的體內悄悄溶化，個體的概念剎那間化成一顆過街老鼠般的髒污小點。

　　「喂給我拔出去。一直插在裡面很噁心啊。」

　　暗啞著嗓子，男人動用全身的力氣抬起了手，一掌拍在黃瀨的頭上。黃瀨搖了搖頭，像希望獲得稱讚的孩子一樣來回摩娑，偽裝出他們真的愛著彼此的假象。

　　「搖什麼頭啊你。」幾個字失去了本來的音調。見黃瀨死活賴著不走，也沒有任何移動的打算，男人嘆了口氣，妥協地說：

　　「……算了。老子也累到懶得踹你。」接著當他想拿開手的時候，被黃瀨阻止了。

　　透過那雙失焦、如夜空般令人沉醉的眼眸，黃瀨看見自己的笑臉。

　　哈哈這什麼真醜。

　　自嘲完後，黃瀨依言後退，放開了男人的手。乳白色的液體從少了東西堵住的洞口滿溢而出，沿著股縫爬行。精液再配上銅褐色的皮膚，強烈的色差對比帶給黃瀨新一層美好的視覺享受。

　　擱在床頭櫃的手機在此時煞風景地響起。

　　是男人的。

　　「幫接一下然後開擴音。」

　　黃瀨接起了電話。

　　「喂，青峰先生，」

　　發話孔傳出一道著急的聲音。黃瀨認得它。就是那個常常跟在男人身邊的菜鳥刑警山田。

　　「啊？這麼晚了最好是緊急的事不然老子一槍斃了你。」

　　「呃呃可不可以請您不要再這樣了——」

　　「說重點！」

　　「啊是！——那個連續分屍殺人魔又犯案了！」

　　黃瀨雙目圓睜，不是因為山田的話，而是見證了那雙眼睛由一汪死水瞬間恢復光采的過程。

　　那個惱人的聲音還在向男人一五一十托出手裡的情報：

　　「因為是深夜，並沒有找到目擊者，發現屍體的是一名流浪漢，全名佐藤達郎。」（一邊聽著，男人對還罩在自己身上的黃瀨低聲喊了句滾開。黃瀨沒有動作，甚至連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都無從確認。）「根據佐藤先生的口供，他說他當時在自己的帳篷裡睡得正香，」（見狀，男人索性粗魯地推開他。依結果來看，可推測由於追緝已久的嫌犯再次現身的緣故，促使男人心情頓時激昂起來，四肢也連帶恢復了將近八成的力氣。）「突然帳篷外傳出物體掉落在草地上的聲響，醒來要拉開帳棚查看的時候，就和死者的頭顱正眼相對……」

　　男人翻下床，要站起來還是不免有些趔趄。柔和的月色穿透窗戶，為那遍佈著大小傷痕的胴體鍍上一層奪目的光輝。他踢開腳邊糾結成團的衣物，到衣櫃裡摸索出一套乾淨的西裝。就著月光及房裡的夜燈，男人策動雙腳的姿態，彷若一名舞者踏著不規則的舞步，華麗得令黃瀨不由得發出一聲窒息的喟嘆，即使從參與者降階成旁觀者也沒有絲毫怨言。咕嚕。嚥下一口灼燒的唾液，黃瀨的腹部再度釀起騷動。

　　小青峰你還是別逞強了吧。黃瀨側著頭，嘴角勾勒出一弧譏諷的角度。

　　「閉嘴。老子好得很。」男人說。隨手將衣服扔在單人沙發上，抽了幾張衛生紙彎腰往黏膩的腿間胡亂抹了一把。

　　「這次的受害者是女性，身分尚未明瞭，鑑識科的人還在調查屍塊周遭的線索……」話筒傳出紙張翻動的摩擦聲，山田略顯拔尖的聲線突然注入一絲手忙腳亂的顫抖。他停頓了一會，又說：

　　「屍體的狀況和前幾具大體一致，小指的部分一樣被人用利刃平整割除——噁嗚。……抱歉青峰先生一想到那屍體的樣子我就——話說我好像聽到別人的聲音。您現在跟什麼人在一起嗎？」

　　真煩人。

　　「嘖，菜鳥就是這點煩人。」

　　回到正常體溫的胳臂掠過坐在床邊的黃瀨，男人如同正準備捕食的獵豹突出形狀姣好的肩胛骨，優雅地俯身，一把撈過手機掛斷通話，嗶的一聲歸還了靜默。

　　吶，不要去。

　　留在這裡。

　　黃瀨打破傾斜的平衡，毫不猶豫。

　　「……」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在黑暗中睥睨著黃瀨。

　　黃瀨從對方筆直的視線裡，僅僅感受到冰冷的審問。別的什麼的，摻雜真實情感的殘塊，都沒有。

　　哈哈抱歉啦。手放在後腦杓，他識趣地解嘲只是想開個小玩笑。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會攔你。」

　　男人到浴室簡單盥洗，回來房間之後，對著黃瀨冷冷扔下單方面想說的話便快速換上西裝，徒留一抹獨斷的背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很愛你啊，小青峰。」

　　他說。

　　任憑思念在狹窄卻空蕩的房間裡無盡迴響。

　　黃瀨涼太再度於曖昧不清的真實謊言中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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