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爷你可回来了，再过会儿就要开饭了。”靖康正在思索要不要出去找人，就见凌统从外面晃进来，真是的，陆大人忙着核查账目去了根本没时间跟着凌统，这倒霉事又落回到自己头上。“这才刚进城，你就独自出去跑，好不容易有床睡了，老老实实休息一天不好吗？！”

“我都在城外休息15天了，头发里都要长蘑菇了！”凌统哼了一声，在靖康对面坐下。

靖康也觉得围城的15天甚是无聊，凌统说的不无道理，便不再跟他争执这个，而是瞅着自己眼前那一堆竹简，“陆大人送过来的清单还有很多，你要是闲着就来干点正事。”

乱世当道，武将经常都是出身草莽，凭一身力气飞黄腾达，其中很多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这种时候副官和文书官的作用就很重要，诵读信件，代写报告，核对账目之类，这是普遍现象，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凌统为了偷懒居然也理直气壮的将这些工作都推给了靖康，毫不惭愧的装文盲。

“我能拒绝吗？”

“不能！你都出去晃一天了！也该换我歇会儿了！”靖康将毛笔甩给凌统，自己费力的站起来，“我出去透口气，你好好干啊。”

凌统又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展开竹简看起来。

靖康站在门廊上张望院子里的树，用以放松自己酸涩的双眼。周围并不安静，经常有士兵走过，还有嗡嗡的说话声，吕蒙大人就在不远的另一间屋子里，没完没了的核查着那些账目以及各种花名册。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靖康在心中祈祷着他们可别挑灯夜战，那样的话自己这边也会不好意思去休息。

这样张望了一会儿，就见陆逊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还抱着一摞竹简。

“大人，这些也是要分发的物品吗？”靖康见陆逊是往这边来的，就赶快迎上去将竹简接下。

“是呀，这是最后一批了，核实好之后，就可以去然后张贴告示让百姓领东西了。”陆逊点点头，他现在也觉得眼睛格外疲劳，不过好在这事不急，今天的工作总算已经告一段落，“请问将军在吗？”

“在的，您请。”靖康连忙躬身让出进门的路，并在心中感叹凌统这是受老天庇护吗，偷懒开小差一天都没人管，就等现在回来了陆大人才来查岗。

“还在工作吗？真是辛苦了。”陆逊进屋就见凌统正一丝不苟的看那些竹简。

“这是分内的事，应该的，应该的。”凌统迅速将竹简放到一边，看陆逊坐下。“你那边处理的怎样了？吕蒙大人有没有说咱们要逗留多久啊？”

“再有个两、三天应该就可以步上正规了，人事调动和布防要花更长的时间，老师也没说具体多久，不过文书已经送出去了。”陆逊尽量老练的回答，“老师说这次行动很成功，港口已经有后续部队进驻了，目前城里很安全。”

“那太好了，等事情少了，我们一起去城里逛逛吧，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不过我想等过一阵子百姓逐渐安定，就会热闹起来的。”凌统积极的提出建议，虽然这里没什么东西，但是不在都城，就意味着不用参加早会，陆逊也就没有了那些源源不断的工作，那样的话就有充足的时间在一起逛。

“好啊，现在人心惶惶，确实也很难摸清这里百姓的生活现状。对了，我刚才已经把用来安抚百姓的最后一摞物资清单交给了苏先生了，等核查完毕开始派发时，我可以也来观摩一下流程吗？”

“当然可以，主要注意事项是登记核对名册和维持秩序，回头到了现场具体告诉你。”

见凌统如此痛快就答应了还许诺到时候讲解，陆逊很高兴，果然还是凌统更容易沟通。

实际上更早一些时候陆逊也去观摩了甘宁的布防流程，但甘宁做事太过雷厉风行，跟手下交代了没几句话，城墙上的士兵已经井然有序，这种多年磨练出来的默契确实是很有效率，却很难让陆逊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请教，甘宁已经疾奔下一个布防地点，他的副官也跟着疾奔而去，结果只好死记硬背了一上午甘宁的布防手法，而没有理解的地方留到午休去询问吕蒙老师……

陆逊也曾企图询问甘宁的副官，那人干瘦精明，对甘宁的指示反应迅速，效率极高，只是这个副官和他的长官一样对陆逊的地位理解有些偏差，完全当他是个来蹭战绩的小少爷，爱护有余却指导不足……不，应该说压根就没指导，那个副官唯一在意的就是看陆逊有没有站在危险的地方不要被磕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以类聚吧……

这样思索着就见靖康一手端着茶一手揽着竹简走进来，先将竹简放到未读的那一摞中，然后恭敬的双手将茶放到凌统的桌上，“吕蒙大人刚才差人传话，今天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一刻钟后开饭，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走太远。”说完就退出去了。

“苏先生是个很和善又彬彬有礼的人。”对比甘宁的那个干瘦的副官，陆逊忍不住感叹。

“和善？彬彬有礼？”凌统显然对这个结论嗤之以鼻，“唠唠叨叨才是真的，在家里他爷爷唠叨，在外面他唠叨，简直一刻不得安宁。”

“哈哈哈，如果你不总是开小差出去，苏先生也不会那样唠叨你了。”陆逊笑起来，两人认识这么久，或公或私也与苏靖康有过一些交流，他给陆逊的印象非常沉稳，重视礼节，不止不唠叨，甚至可以用寡言来形容。

“我、我才没开小差，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而已。”

凌统窘迫的样子让陆逊觉得很有趣，进而升起一种继续为难他的冲动。“可是你把工作全丢给了苏先生直到刚才才回来呀？”

“！！”凌统心中一凛，明知自己翘班出去玩了，却在刚才进屋时装作不知，太狡猾了！又见陆逊那一如既往的笑意中竟然带着点狡黠，顿时明白了这少年是故意为难自己，于是改变战术，也笑起来。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陆逊见凌统非但没有为难，还笑起来，奇怪地问。

“你一直在屋子里忙都有留心我的行动，我觉得非常开心啊。”

“唔……”陆逊语塞，扭头看向门口，“我只是午间回来时刚巧看到你出去了而已。”

“你上午出去了？”

“恩，去城墙巡视。”

凌统面色一沉，甘宁去组织布防了，陆逊去城墙那里，肯定就是去找甘宁了，哼！那家伙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只是去观摩一下布防状况而已。”陆逊补充说明，看来还是应该避免一切可能让凌统联想到甘宁的话题比较好。不过凌统总这样闹别扭，未免有点小家子气，对以后的仕途肯定会有影响的。想到这里，陆逊居然有点担心起来。

再看凌统，已经又拿着竹简像模像样的读起来了，一副请勿打扰的架势。

当真小气。陆逊这样在心里想，就笑着继续喝茶休息，顺便观赏凌统赌气的样子。

事实证明，凌统的心情和工作效率明显呈反比，埋头阅读文件的他很快就解决了手边所有的文件，以至于进来通知两人吃饭的靖康看着那一大堆已经批阅好的文件时竟然震惊的说了实话，“少爷，我头一次见您这么有效率的工作。”

这让凌统很是尴尬，扔了笔，居然没有招呼陆逊，自己跑去饭堂了。剩下陆逊坐在那里目送凌统出门，噗嗤一声笑出声。

“陆大人，您是怎么鞭策他好好工作的，可以传授一下吗？”靖康走过去看那些批阅好的文件，再次感叹。

“我也不知道。”陆逊努力的调整好情绪，又想起凌统对自己的承诺，“凌统答应我分发物资的时候让我观摩，这些清单核对好后，记得来叫我一起去。”

“属下明白。”靖康躬身行礼，见陆逊出去后，才又回身继续整理那些文件，向来喜欢开小差的凌统居然能老老实实行军一个月，而后又如此认真高效的工作，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吗？陆大人简直是自己的救世主。此时的靖康竟然也有点遗憾陆逊为何不是个女人，那样的话凌统把他娶回家，自己就可以彻底的解放了，再也不用牺牲本该用来找媳妇的时间跟在凌统身后防止他四处捅娄子。

可惜这些都是幻想……靖康忍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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