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两个人匆匆赶到广场时刚好最后一车物资被卸下摆好，靖康已经把花名册也都展开了，就准备凌统来了开始。

“现在开始发吧。”凌统吩咐负责宣读告示的士兵将每家每户按人口数能得到的粮食和物品又重新宣读了一遍，百姓都带着有点麻木的表情听，但听说有很多粮食可以分的时候都开始热情起来。

宣读完毕，就由一个士兵负责用斗给百姓称米，另一个士兵负责发每人两根炭和两条肉干，顺序领完这些东西的百姓则是去靖康那里核对人名按手印。其余的士兵则都在绵长的队伍两侧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插队。

“还以为分发物资的时候会乱哄哄的，没想到这么井然有序。”陆逊认真地看着士兵的配置。

“现在还不够稳定，所以负责警卫的士兵是必要的，而且为了避免老幼物资被抢，今天在城内巡逻的士兵也派了三倍人手。分发是到户通知的，顺便核对人名，以街为单位，分时段过来领东西，领了后再由靖康记录。这样物资发完，这城里的户籍也基本核实完了。”凌统这样说着顺便掏出一份这个城的街区图，指着一条条街道给陆逊看。

“吕蒙老师和我已经在交接的时候将户籍名册核对完毕了啊，物资也是按照那份名册记录的，怎么还要重新核对？”陆逊这样说。

“连年征战，故去，失去联系等等情况很多，只是核对户籍并不可靠，物资是按照人口发的，大家都来领取，登记造册，再与原有的户籍名册核对，有出入的，还要进一步核查。”凌统将地图卷起来，又拿起一份名册。

“还好这城不足三万人，按照这个速度，两天内就好吧？”陆逊看着士兵熟练地将物资发出去，还挺快的。

“恩，不出乱子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全发完。”凌统这样回答，这是旁边来了一个士兵，还带着一个中年人。便问，“你是城北那家澡堂的老板？”

“是，但是这几个月都不太平，没人去，已经关了。”老板带着畏惧的表情回答，“军、军爷有需要尽管拿去征用。”

“不，这澡堂你接着开，现在我们这里大概有5000人需要在你那洗澡，你看看最多一次能挤多少人进去？然后大概每批人需要多少时间？我们会派人给你提供所需的柴和水，以及一些作为酬劳的钱。你觉得如何？”陆逊听凌统这样交代澡堂老板，立刻明白了，老板经营澡堂多年，对碳和水的消耗已经洗澡人数安排肯定驾轻就熟，有他在的话，解决大家清洁卫生的问题会容易很多。

“啊，不泡澡只是清洁的话，一次去20个人应该没问题。时间嘛，两批人换一次水，以及加热的时间，一个时辰进五批人应该没问题，其实我那澡堂的后面还有不少大盆和木桶，要是还能用的话，人还能再多点，不过毕竟是小买卖，这5000人得倒腾十天半月的。”

凌统想了想，然后看向陆逊，“这个编制如何？这半月还有大变动吗？”

“应该没有了，这样安排就挺好。如果有可以用的大桶更好，到时候派人将装满热水的大桶运到兵营去吧，应该还能更快搞好全军清洁的问题。”陆逊对澡堂老板的安排很满意，没想到过来观摩分发物资，顺便连吕蒙老师交代的清洁问题也解决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凌统点头，叫人来带澡堂老板去运东西。

物资发放很顺利，天气也很好，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陆逊对这井井有条的一切都很满意，与吕蒙一样，他对纪律和秩序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快到中午了，一起去吃饭吗？我下午就要回去继续帮吕蒙老师整理文件了。”满意的陆逊终于消了怨气，热情的询问。

“好啊，发完这一组上午的事情就完了，有半个时辰休息，去我屋里吃吧。”凌统点点头，这两天陆逊都对他十分亲昵，幸福感源源不断，感情往往都是这样，最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可一旦发觉对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好感，立刻就会产生星火燎原之势，盲目的仿佛飞蛾扑火一般。

不过这好感在靖康看来早就浓烈到显而易见了，此时他收好名册，看着那俩人往暂住地走，距离比平时还要近，总觉得一直担心的事情好像正在发生。陆大人看凌统的眼神都发着光呢……这可怎么办？

“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靖康旁边的士兵过来询问，“交班的兄弟已经来了。”

“恩，走吧。”靖康挥挥手，虽然他是凌统的副官，却是有实际官位和独立统兵权的，这事儿还要追述到上一代人，暂时不表。军中知道具体缘由的人不多，但待遇相当于中等军官，虽然并没有一个兵是指明拨给他管理的。

靖康又跟替班的人交代好事情，自己才走回暂住地准备吃饭，回去时发现那俩个人居然正在凌统的屋子里边吃边聊的很开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焦虑。这样亲近难免在军中留下话柄，即便大家不会联想到断袖之癖，可是朝堂之上，文武不想交是默认的规矩，现在陆逊虽然随军出征，但官职划归还是文职，又是吕蒙大人的学生和心腹，凌统现在跟他在办公场所也同进同出如此亲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陆逊啊……这个人……城府太深。

在这种年纪就爬到如此位置，前途一片大好，没有点手腕是绝对办不到的。自家少爷却偏偏视若无睹，非当他是一个有点才华碰巧又鸿运当头的单纯少年，这不是等着吃亏吗？！不过想这么多也没用，如果有法子阻止，他早就干了，可他只是个副官。现在只能期望如果有一天这事儿闹大了，陆逊能念旧情，别为了自保把凌统当挡箭牌推出去。

“爷爷啊我对不起您，爹啊我对不起您，老爷啊我对不起您……这事我真是管不了唉……”靖康心灰意冷，决定还是不要朝凌统屋里看了，逃跑般直接冲进了炊事班驻扎的军用食堂。

“甘宁，最近军中有什么消息吗？”今天的饭堂只有吕蒙和甘宁俩人，陆逊刚才回来后居然差人来说跟凌统一起去他屋里吃，不过想想昨天的事，吕蒙也觉得让凌统和甘宁在一块吃饭有些危险，便由他去了。这决定让甘宁很高兴，此时此刻正吃得红光满面。

“消息？没什么啊。”甘宁嘴里嚼着饭粒，大大咧咧的说，不过随后又想到了些什么，补充道，“陆逊那小鬼真行啊，现在军营里都传说他会奇门遁甲之术，吹口气就把整座山都烧了，哈哈哈哈哈。”

“是吗？还有别的关于陆逊的传闻吗？”吕蒙本来就是想问问陆逊在军中的口碑，没想到甘宁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便顺着话题继续追问下去，奇门遁甲之术，真是可笑，不过由此可见，陆逊那夜的突袭可算壮举，大幅提升了他在军中的威信，简直提升过头，变成神话了。

“有！可神了！还有说他是火神身边的弟子转世投胎，命硬，所以克死父母……”甘宁开始叙述他这几天听小五描述的神话故事。还别说，大家的想象力就是丰富！把陆逊的身世都编出来了，听段子简直成了他这几天茶余饭后的最佳消遣活动。

“等等等等，概括一下就行，这传的都没边儿了。”吕蒙连忙打断他，开始担心等这5000人回城的时候，庙里就要再多一座陆逊的金身受香火了。

“哦，那就没了。”甘宁又往嘴里填了两大块肉。

“恩……那以你多年来的经验看，他的临战应变能力怎么样？”虽然觉得在看人上凌统可能更细心一些，但那俩人关系太好，所以是不能指望凌统给什么中肯的评价了。而自己算是局内人，难免有偏颇，于是吕蒙决定询问甘宁的意见。

“还不错吧，能吃苦，有魄力，是带兵打仗的材料！就是太古板，小小年纪总绷着个脸。”甘宁絮絮叨叨的回答，又想起昨天泡澡时的陆逊，那时他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并没绷着脸，笑的挺开心，“啊，也不是总绷着脸，总之待人处事上真的很厉害！”

“待人处事？”说打仗怎么扯到待人处事上了。

“唉！大叔你也知道本大爷跟凌统不对付，那小子说话尖酸刻薄，又小心眼，还爱暗处使绊子……”

“甘宁，跟你讲多少次了，凌统只是性格有些顽劣，没你说的那么不好。”虽然不知怎么又扯到凌统头上， 但吕蒙还是开始纠正甘宁的吐槽。

“好吧好吧，本大爷只是形容、形容！更何况你看他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就该知道……唉！本大爷不是要说他的。”甘宁发现跟吕蒙理论凌统的问题是没有结局的，所以还是赶快回到正题吧，“但是陆逊说什么，他就服服帖帖的什么都听！”

“凌统刚回城里没多久，就认识陆逊这么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朋友。所以他肯听陆逊的话，你要知道，凌统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其实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你不能总带着成见看他，他……你上哪去！”吕蒙正滔滔不绝的开始他惯常的精神摧残，就看见甘宁正搬着饭桌往门外移动。

“没什么，门边吹吹风。”甘宁只好放下饭桌，继续吃。“我也懂你的意思，可是他就非得跟我拧着干，如果他像陆逊那么知书达理又懂规矩，本大爷何苦在这儿为这事儿磨嘴皮子。”

这话让吕蒙很无语，是啊，要是凌统没有几次三番的为难甘宁，自己又何必在这里磨嘴皮子？

不过凌统很听陆逊的话，这倒是好消息。吕蒙自知在对甘宁的处理问题上已经失去了凌统的信任，无论自己当初与凌操如何交好，凌统都不会对自己赋予100%的信赖。这种时候，如果陆逊能很好地引导或说掌控他的话，那对整个派系来说都是非常有好处的。

可惜吕蒙并没想到，他期望的已经实现了，非但实现了，还义无反顾的往无法控制的方向继续飞速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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