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鞋頭與鐵網表面碰擊出清脆的響聲，每一步也帶著螺絲掙扎的呻吟。看來這樓梯已相當老舊了，發出的一切聲音都是空洞的，樓梯表面本身就是一個鐵造的網狀，聲音彷如網中的水一樣迅速滲漏，被淹沒在這空間的黑暗中。

伊萬一步步沿著這圓柱形的空間往上走，每當走到一定程度時，暗色的怯意就會從心底襲來。此刻腳下只剩下一片漆黑，螺旋形的樓梯就像灰色的漩渦，陰冷的寒風從下捲上。一陣陣寒意從背上滲進，冰寒得刺骨，就如被一頭巨大的亡靈緊抱著……掙不開，逃不掉。

這個高塔，剛好就佇立在兩個皇的土地中間，在其中尤如一個不起眼的漩渦，悄悄地將一切捲進黑暗。諷刺的是，當兩名皇者同時踏足此地時，雙眼……以至靈魂，竟會被這片充滿壓迫的光景所吸引，腳步緊追著漩渦的走向奔跑……

吶，為此而感興奮的我們，是大地上的魔鬼嗎？

「久違了，我曾經的安樂窩。」終於，伊萬踏上最後一級階梯，環視這個看起來一點也不美觀的起居環境，心裡湧起一陣懷念之情。殺了三名日.耳.曼士兵後，他腦袋陷入一片空白，但身體還是敏捷地逃避著追捕，本能地在小巷中穿插。當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站在高塔之前……

他往塔頂的中心踏前兩步，心裡馬上又浮起一絲不悅：「有其他人的氣味……感覺和基爾有點像，但肯定不是他。」想起來，剛剛開門時，門不是比想像中易開嗎？

果然，最近有人來過……是基爾讓他進來的嗎？不，這裡應該是基爾最感心虛的地方，自尊心極強的基爾一定希望將這裡永遠封閉，不會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他最疼愛的弟弟。

『這是我倆之間的秘密……想必基爾你也有著同樣想法吧？』令人懷念的畫面浮現腦中，被抽著頭髮抬起頭的對方，臉上沾著白黏黏的精.液，以極度不甘的眼神瞪著自己。當時伊萬忍不住要落井下石：『我嬴了啊，基爾……』

然後這個無法反抗的青年笑起來，那是一臉帶著怒意的笑容：『但你不會嬴得這場戰爭。』

「現在我們誰都沒有嬴啊。」伊萬坐到那個用來躺睡的位置，這個狹窄的角落中充滿了回憶，儘管已混雜了其他人的氣味，刺激官能的影像仍會從腦海浮現。只要兩個人一起大口喘著氣，很快就會感到空氣的稀薄，然後那重窒息感就如迷幻藥，瞬間喚醒心中的瘋狂。

『你這混蛋！該死的混蛋！』回憶中又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銀髮青年瞪大雙眼，一手抽住伊萬的衣領，另一手把對方手上的小型攝錄機打掉。小小的機器飛到其中一級階梯上，然後彈到螺旋的中央要直墮地面。當時聽不見它破碎的聲音，因為基爾又再次怒吼了：『那影帶在哪？』

『如果現在好好取悅我的話，我就告訴你。』

『你少來了！』基爾的反應對伊萬來說一點也不算新鮮，他果然是抓狂了，而且還揮起拳頭來。不過因為他動作大太，手肘撞到雜物而令動作出現破綻，所以馬上就被對方的大手掌制住了拳頭，然後就被翻身雙手反壓在背後，臉被按到地下的木箱面。

「哈哈……」想起基爾的狼狽貌，此刻孤獨一人的伊萬也忍不住笑起來。他邊笑，邊翻起那個木箱內的物件：「愈危險的地方就是愈安全的地方，基爾，你要找的東西其實在……」

不對。

正在笑著自言自語的伊萬突然頓住，他知道這箱子被人翻過。

「咦？錄影帶……不見了？」

此刻他臉上仍掛著笑容，不過都經已僵住。心底一時湧起極度不快的情緒，近乎憤怒，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奪去。的確，那錄影帶對他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伊萬在原地定格近十秒，又突然發出陰險的低笑，因為高塔中混雜著違和的氣息而想起某個人。

……路德維希。

「抱歉了，基爾……」帶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抖顫，分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看來我還是不得不向你弟弟出手了……這是我倆的秘密吧？是我的……那是屬於我的……」

射燈將夜色完全驅趕，四周充斥著一種蒼白還有刺目得壓迫的光線。一大群穿著深色整齊軍服的男人，被軍帽半掩著臉，都顯得冰冷和沒有生氣。地上有三具被軍綠色帆布掩蓋的屍體，布沿旁邊露出一雙薄沾泥巴的黑色鞋頭，又一陣寒風捲來，厚重的帆布沒什麼動靜，只有角落的位置輕輕搖動。

在軍人當中有一名身穿西服的金髮男子，他剛打了一個冷顫，但因為他極力抑壓的關係，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本應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與身俱來的直覺似乎並不同意。

總覺得……有種不詳預感。

「路德維希大人，三人表面看來都是中槍身亡的，其中一人曾經開槍，但至今仍搜不到彈頭。從三人身上的彈孔以及槍口最後的方向看來，有可能他們是被奪槍而擊斃的。」

負責現場的軍官打斷了路德的思考，後者愣了一愣，馬上整理思緒。未有定形梳理的金髮顯得柔軟而帶微亂，可見路德對事件有多重視，儘管和平時充滿威嚴的形象大有不同，他認真的目光仍能掩飾心中滿滿的不安：「三人中只有一人被奪槍？如果對方只有一個人難以做到吧？」

「當然，詳細要等待剖驗才能確定三人是否被自己的槍所射殺……不過，就三人倒地的位置和姿勢來說，當時應該是在包圍某人的狀態。」

「犯人似乎也沒對現場做什麼手腳……應該是立即逃走了的樣子，是被追捕中的狀況嗎？」雖然沒什麼證據表明是斯.拉.夫人做的，但就算是什麼「基爾派」或是「路德派」的應該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自相殘殺。從如此利落地取人性命的手法，可看出對方絕不是普通人……事實上，路德從未跟伊萬有過直接接觸，但此刻腦內卻在放映伊萬．布拉金斯基殺死三名士兵的畫面──

染血的白圍巾隨風飄揚，深邃的面部輪廓被劉海半掩，只見金色髮絲下的雙眼透出陰冷而鋒利的紫光。然後一陣強風吹起他的前髮，那雙瞪大的紫眸已死死的盯自己，上揚的嘴唇微微抖顫著，彷彿有滿腔的殺意就要突破這軀殼，洶湧而出。

真是傳神得令路德恐懼的想像……

小说相关章节：[APH]戰慄的絕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