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果‧番外(爺姥/三山)

山姥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昏暗的世界。

這地方看似跟人間沒兩樣，但是擁有靈力的山姥切知道，這裡絕非人界，而是眾生終將來到的彼岸之地。

「對……我死了……」山姥切漸想起生前的事，那次之後他就跟姑母兩人離開三日月一族所在的領地，隱居山林平靜的等待最後的時刻來臨。

姑母先走了，雖然她的咒印比他少，但是日漸衰老的身軀還是敵不過詛咒侵襲。山姥切國廣帶著淡淡的哀傷處理好姑母的後事。想著以後的日子該如何撐下去。現在的他為了避人耳目，已經不能像從前一樣為人們解決事端。只是自己的個性雖然靦腆，卻也無法忍受一個人的生活，從前相依為命的姑母是他唯一的親人，現在她走了，他也不知道該為什麼而活著。

最近他更是發現身上的咒印，有逐漸淡去的跡象。身體也稍有好轉。

莫非三日月的方法是有效的？

山姥切對當年的事還是耿耿於懷，可如果因為這些咒印害的三日月喪命，他會於心不安的。雖然他不曾愛過他，也恨他設計自己，但那不代表他可以笑看著三日月死去。這些年他一直想不透為什麼三日月願意為了自己這麼做，山姥切家的人們成婚只是為了延續血統，夫妻之間只是例行公事的繁衍後代。因此愛情是他不曾瞭解過的事。撇除他佔有自己不說，對於三日月的勇氣他還是有一點感激的。

要不，找個時間偷偷去看三日月的狀況吧？

可是當他重回舊地，卻發現三日月宗近已過世，只留孤零零的墳墓在雜草中日曬雨淋。

「三日月殿……我來遲了……」山姥切不忍此狀，於是著手把墳墓整理一遍，以表達自己的遺憾與追思。

之後他身體狀況只要許可，他就會來祭拜三日月。反正他已經沒有可以活下去的目標，做這些事就當作是打發時間。直到有天山姥切也漸漸開始衰老，連淡色的咒印都無法承受時，他才發現自己終究逃不過一劫。

虛弱得無法下床，更別說是走到那麼遠的地方為三日月整理墳墓。只能一天拖過一天的活著，後來在某個夜晚睡去，從此再也沒睜開眼睛。

如果這裡是死後的世界，那麼是不是代表他要接受懲罰？畢竟三日月會早逝也跟他有關，更別說他平時違反神靈的規定，強制除去不少靈體。

「山姥切國廣。」

他一回頭，發現有個罩著黑斗篷的人，提著燈靜靜地等著他。

「你是……？」

「我是彼岸的使者，是來帶你走的。」

「是嗎……也好，我做了不少讓你們不喜歡的事，審判終究要來的。」

「審判？」那個人聽了哈哈大笑「饒是山姥切家的人，也是不明白這個世界的規矩呀！死後審判只是人們擅自想像的律法，在這裡可沒有階級，也沒有神靈願意浪費心力審判一個人。」

「那我要去哪裡？投胎嗎？」

「投胎嘛，是要的，但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雖然這裡沒有神會進行審判，但是你必須一一見過生前所掛念或虧欠的人，有的人一旦見過就再也離不開這個地方了。」使者冷笑「生前對誰做了壞事，那怕逃得過一時，死後還是要還的。那些壞事做盡的人被大量怨念包圍著，只能不斷重複體會被害的人當時的痛苦，直到他的靈體被怨念侵蝕的一點也不剩下。」

使者說的不懷好意，就是跟許多神靈打交道的山姥切也不禁寒毛直豎。不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那就即刻帶我去見那些人吧！」

「哈哈，我在這裡這麼久，這種要求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過事情沒他想的那麼糟糕，他見到了他的父母、姑母，還有幾個早夭的姊妹，他們都對他很好，對於家族的沒落也只是安慰幾句，沒有責怪他。還有幾個他曾經幫助過的人，明明可去投胎了卻還是堅持要等他，想親自跟他道謝。這讓山姥切非常感動。

「好啦，這些見過你的傢伙也可以安心轉世了。」使者漫不經心的在簿子上註記「看來你生前還是個不錯的傢伙嘛！」

「所以這樣我要見的人都見完了？」

「那倒也不是，你該見的人是都見完了，可是還有一個跟你不算有交情的人很堅持要等你，雖然他這不算違反規定，不過你可以選擇要不要見他，如果不要，你就可以去轉世了。他會一個人留在這直到他放棄。」

「那個人……叫甚麼名字？」該不會是他？

「那麼多名字我可不想一一記住。不過是個眼睛裡有新月的男人，以人類來說這也是很罕見的眼睛呢。」

「我想見他！請你帶我去！麻煩你了！」

一定是他！山姥切想著，生前沒問到的事，這次他不會放過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帶著遺憾投胎。

當山姥切見到三日月時，兩人恍如隔世，明明有一堆話要說卻激動的說不出任何話。

最後還是三日月先打破沉默「切國……我終於見到你了……」聲音有點哽咽。

「您為什麼一直在等我，三日月殿？」

「呵呵……用不著這樣稱呼我了，在這個世界沒有階級也沒有頭銜，我就只是三日月宗近。」

這樣的三日月還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從前的三日月雖不會仗勢欺人，但是對禮節還是極為看重的。看來在這個世界待久了，思想也會被同化。

「改不了口嗎？也罷，稱呼而已。你就隨意吧。」三日月勾起往日熟悉的微笑「坦白說我的心情真是複雜，希望早日見到你，卻也不希望太快看到你來這裡。」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當年你要做那樣的事？你該明白，對我來說你只是個必須保護的貴族。再無其他情感。」

「切國還是一樣直腸子呀！甚好……但是切國，感情未必是雙向的，我知道你不愛我，但是我卻願意深刻的愛著你，愛到不管世俗的眼光，愛到連我自己的性命都賭下了……不過，我也算是賭贏了一半，能為你延長幾年壽命，我感到很幸福。現在……告訴我，在你後來的人生，可有找到一個跟你真心相愛的人？」

山姥切搖搖頭「你知道的，山姥切家的人很少沾染感情，那怕結婚生子也只是單純的延續血統。」

「呵呵……我想也是……」三日月苦笑著「如果你不是生在山姥切家……如果我不是三日月家的主人……會不會我倆的結局會不一樣呢？」

這個問題像是三日月自己的感嘆，又像是對山姥切暗示至死不渝的愛意。

「還是放棄吧……我說過，有些事不能強求。」

「但我沒後悔愛過。生長在貴族家庭，我也不懂的該如何愛一個人。直到遇見你，學會為你付出，我才覺得一生沒白白度過。不過……我確實欠你一句道歉。」三日月斂起笑容，內疚的說「對不起……我對你做出那種事……讓你那麼痛苦。」

「不……」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山姥切就已釋懷了，畢竟三日月付出的代價是生命，想到這裡他也不忍苛責這個癡情的人。

「別原諒我，切國。我就是為了跟你賠罪才在這裡等你的。」

「當年那件事……雖然我也覺得不好受，但是你確實成功的讓我延命。」

「可是聽起來你後來的日子也沒有過的幸福，這跟我的期待有點落差。」三日月不免惆悵「如果你不能幸福，那我的犧牲又有甚麼意義呢？」

「有意義的……對你雖然有恨，但你的心意我還是有點感激。」

三日月聞言訝異地看著山姥切，眼裡有著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猶豫。

「這、這是真的嗎？切國，你願意感謝對你做出那種事的我？」

「你的愛，我不明白，但我也知道，賭上自己的性命需要很大的勇氣。」山姥切誠摯地說「我們的軀體早已化為塵土，前生的事是該放下了。」

「切國……」三日月感動的連聲音都顫抖了「謝謝你……謝謝你的諒解……這樣我終於可以釋懷了……」

「沒事的。你還有來生可以指望，我會祈求你的將來是平穩幸福的。」山姥切安慰的握住他的手。

三日月靜靜地啜泣好一會兒，才破涕為笑說「那麼切國，可以再聽我一個請求嗎？不接受也沒關係的。」

「說吧。」

「我是這樣想的，切國。我們可以一起轉世。」

「咦？」

「我們一同轉世，這次我願意當個女子在你身邊，全心全意的愛著你，這樣你願意接受嗎？」

「這個……」山姥切真是難以想像化為女身的三日月。

「切國不接受也不要緊喔，這只是我的想法。」三日月再度微笑「我只是想……如果換個性別……或許我們之間可以有更多可能……」

「好像，也不是不行。」山姥切含糊地說。

「那你的意思是……」

「好吧，我答應。」山姥切爽快的答應「不過轉世之後的事，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這你可要考慮清楚。」

反正三日月都說他願意當女人了，對自己來說沒甚麼好吃虧的。何況他確實很想體會三日月口中的愛。想起他們曾經在山林中渡過的一夜，那樣狼狽又害羞的三日月，老實說還挺可愛的。如果來生還能碰面，他不介意深入了解他。

「沒關係的，切國。」三日月溫柔的附和「我相信真心能改變命數。」

「還是那麼相信這句話啊……」山姥切無奈又好笑的搖搖頭，搭上三日月伸出來的手。

「那就、一起走吧？」

「好，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牽著你的手，走上未來的路。這次，我們一定要長相廝守。

END

小说相关章节：花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