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利威尔？艾伦不明所以地照做。

喜悦与满足瞬间在华裔老板娘体内相撞。适时适宜的称赞对于长住法国的人是一份绝佳的礼物，在这体现人情的市场里它们往往会带来减价或意外惊喜。她无需掩饰自己的满心欢喜，飞快地包好两个春卷递给艾伦，法语纯熟得听不到半点儿亚洲口音。你的称赞即是它的价格。她明亮的眼睛在圆润的面上轻快地眨了眨。

她的意思是免费。利威尔解释。

艾伦咬着春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默默举起纸包。

你要不要来一个？

5.

你来得过早了。

埃尔文用瓷勺不慌不忙地搅动着自己的摩卡，犹如鹰眼的双目惬意地眯起，似有似无地审视着对面的金发年轻人。房东扛着吸尘器下楼时对他们咕哝了一句带着普罗旺斯口音的法语——三个金毛球——这个身材壮硕的女人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头金发，或许是因为美貌已逝对她来说当年的金发女郎已经与自己无关。她并非纯正法国人，是个随夫移民的美国人。米克以嗅觉确认了一袋摩卡咖啡豆的最佳使用期，为客人与埃尔文花时间磨出了两杯。

总比迟到要好。年轻人低声道。

噢——埃尔文适当地拉长语调。这杯酸度高的咖啡还可以吗？是否需要加点炼奶？他从来都是个掌握主动权的赢家，除了在恋人面前不得不自处下风。

年轻人摇头，也门摩卡酸度高而果香浓郁，它的辛辣是特色但难以形容，如果时间足够细细品尝，可以尝出巧克力余韵。这样的上乘咖啡不需要佐料来污浊。

红海的旷野。是个行家。

您知道的，身在要职所需。这些口感与特点不难查，高酸度咖啡我偏好巴西圣多斯。

那就祝你有段美好的咖啡时光。

我更想知道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史密斯医生。

我们很少接触到。埃尔文微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不用担心，我不会插手。

就算您插手我也会想方设法阻止您。年轻人谨慎地遣词造句，三十号左右。鉴于一些意外，我们将不再提供目的地指向，包括对您。

阿克曼家族人类方面的做了什么吗？

无可奉告。

不考虑让他做牧师？廉价教会更适宜他。

您还是询问耶格尔先生较好。详情我已经发出了必要的通知。

如果耶格尔先生……

埃尔文。米克打断了恋人的话，朝他摇头。没必要，真的。我想你还是现在将摩卡品尝好，一杯好咖啡要对着时间。他对年轻人说。

埃尔文端起咖啡，笑容不变。

请自便，阿诺德总管。

他买那个枝形烛台时见到了让·基尔希斯坦，一个纯正法国出产的狼人。应该说这个一直处叛逆期的家伙就是这个小摊子的店主，利威尔支付枝形烛台时他让看了艾伦几眼，迅速抓起桌下一支未开封的类似药膏的东西塞给了利威尔，美名其曰赠品。

基尔希斯坦想多了。他坐在家中沙发上抛玩那支色彩暧昧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厨房那边艾伦在做饭，但现在的气味显然与饭菜无关。大概不会炸掉厨房。利威尔这么想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种平淡已经很好。上个世纪延续下来的精灵们，尤其年龄已是就是以后的精灵，在玛利亚的无形之壁内向外眺望，目睹二战、冷战、中国文革、越南战争等等，大多数族人都已看淡。精灵没那么心灵洁净，功名利禄也会有，但看多了人类是非，也会厌倦，知足常乐。

窗外飘着细雪，他对着自己的双手呵出一口暖气，瞟过外面一眼。雪骤然大了，突如其来的风席卷了其他地方的雪，丢向了这边。一个小把戏，来自己给自己说句生日快乐也不错，年年如此。

生日快乐。

雪会说话了吗。利威尔收回视线，却被一个漂亮蛋糕堵住了思绪。那个蛋糕后必定是艾伦灿烂的笑脸，让人愿为那一笑付与无尽的欢愉，忘却一切的俗事。在黑暗中蜕去旧壳的年轻人，既像一杯无味的巴黎水，澄澈而有着清爽的口感，又如午夜一杯暮光鸡尾，偏甜又趋于成熟，保留时光中磨砺的醇厚。

多么奇特的存在，神的宠儿，于平凡序列之中迸发瑰丽的光芒。

他看着蛋糕被移开，以沉静的目光注视着艾伦，所有热切眷恋都躲藏得天衣无缝。

怎么样？艾伦笑得相当开心，我问了史密斯医生，他说你圣诞节生日。蛋糕芯的糖度我降低了，你可能不喜欢太甜。

非常棒。利威尔安静地继续注视他，过了一会儿，谢谢。

艾伦的面色开始微微泛了红，关于你上次问的……他顿了顿，显得很不自在。不知道利威尔先生到底……呃，趋于什么程度。但是我好像也是——他加快了语速——我想我是爱你而不仅仅是喜欢，尽管我不明白什么叫做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的进展，但这种感觉很强烈，很肯定。

他找到了说出来的好时机。

像是最近在欧洲突然再度流行的ABO说法吧，你可能……他继续说着，甚至像认命般闭上眼。可能是我的番，一种被命定地感觉。

艾伦睁开眼睛，笑得无奈，他很大胆。

对不起那么久都不回应。我大概，不，一定是在冥冥中爱了你很久，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的街光辉灿烂。

——是的，就是光辉灿烂。

旧收音机里正在用巴黎口音的标准法语诵读罗贝尔·萨巴蒂埃的《瑞典火柴》。雪还在下。

我也是。利威尔注视着他的[街]，现在算是真真正正地属于他了。年轻人带着做饭前沐浴的清香与蛋糕的香味，因为他的赤诚而在碧绿内铺上一片不可置信，喉结轻颤。艾伦看着他俯身挨近自己，蓦地记起早上收的那封邮件。利威尔惯用的香皂气味此刻紧紧地环绕他。

他们相视，成年人间的彼此明了。

你饿了吗。利威尔的声音依然淡定。

我想是的。艾伦明白了什么，微微结巴地回答。

你觉得他怎么样，米克？阿尔敏离去后，埃尔文问。他的也门摩卡已经一滴不剩。

我那会儿已经死了。别指望我。米克平静地说。

好吧。抱歉，我忘了。埃尔文举杯，介意再来一杯吗，Darling？阿诺德已经没那么怯弱，能够独当一面，他的头脑正很好地为耶格尔家族服务。就像希斯特利亚没那么天真单纯一样。

或许。米克单调地回答，你要为那句抱歉和Darling付出代价。

埃尔文僵滞几秒，抑扬顿挫地叹息。

夜晚真是偷情的好时间啊。

迟早都会有这一刻。

是利威尔自我沉思时会打开的昏黄灯光，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细致而暧昧地勾勒精壮的肌肉线条。腹肌匀称性感，与艾伦光洁纤细又不带赘肉的年轻身躯是截然相反的美感。他拥有年轻人此刻因为脸色通红而更加动人的表情，难以自控的诱人，比那个蛋糕看着更引人食欲。

在上楼的过程里他们亲吻得足够疯狂，艾伦的唇被滋润得鲜红。

暖气宛若催情剂，利威尔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下体作出了什么反应。一点点的坚硬隔着双方的布料微微顶到艾伦的大腿，他双手按在艾伦身侧，呼吸在时间流沙中急促下坠。一个好的开头，安静而迷人。牙齿认真地咬开衬衣上的所有扣子，尖端磨蹭着艾伦发烫的胸膛，牵系低哑的唤声。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的身体，隐藏于牛仔裤下的性器诚实地微微昂起，蹭到男人，犹如别样的亲吻。那件碍事的衬衣沾染着情欲的唾沫被一起在地毯上，利威尔不着急。他潜意识中认为自己第一次也能做得很棒，不仅是本能，还有一种莫名的经验，这个夜晚足够让他们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完美地契合。

第一次……大概会很难受吧？艾伦低低道。

我们都是第一次。利威尔淡淡回应。

轮到他来好好打量这具躯体了。利威尔轻吻着艾伦的手背，视线游离。左边的胸口上有一条淡褐色的疤痕，在充满活力的心脏部位如此扎眼。他下意识地咬了咬牙，埋下头去细看，良久，用舌尖轻轻地舔舐它。艾伦一阵轻颤，发出愉悦的低吟。

这是什么。他在疤痕周围用力地吮咬，留下美丽的花纹。

天啊……那是个胎记。艾伦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奇妙快感里，尽管这不过是前戏。利威尔微凉的唇触碰到他的乳尖，从未经过爱抚的地方如蒙感召般挺立。艾伦闷哼了几声，你情我愿是这顿盛宴中的最上乘佐料。不要那么……哦天！男人猛然使力一咬，随之以指尖轻拉慢揉另一边色彩如淡茶的果实，适度的力道下它们如同艾伦的脸一样红得可爱。

有时候，胎记会跟心脏一起疼。艾伦费劲地吐出不相干的话语，全身战栗。

利威尔的动作轻缓下来，他温柔地注视着艾伦逐渐迷离的璀璨眼眸，那被快意吞噬的理智背后，翻滚着无数连艾伦自己也不曾明白的硝烟，它们悲戚地无声嘶鸣，只有利威尔才能懂才能理解，也只有从这一刹那开始才将洞悉以往以及未来的所有所有迷雾之后的真实。

他的福祉，他的艾伦，他的爱情。

许久，精灵高贵的头颅再度低垂，额心抵着那其实不太丑陋的印记。那是他诞生时领受圣洗的位置，洁净他们前生的罪过。此时他终于懂得希斯特利亚与埃尔文的用意。

颤抖的唇齿深情地刻印着胎痕，留下潋滟的水迹与情欲。

一滴滚烫的泪水灼疼了艾伦的心脏，他知道那来自利威尔。他听见他的爱人优雅磁性的嗓音，醉人的气息抚摸他的胸膛。

值得庆幸的是，我还能对你说抱歉，然后告诉你我爱你。

利威尔喃喃低语。

在艾伦的碧瞳中，倒映出利威尔的俊朗。

他亦觉察自己的心底，白色曼珠沙华终于成了朵莲。

命运真的，没有选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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