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N RUN RUN

“所以？”

眼前的大个子毕恭毕敬跪坐在被炉边。他身穿铅灰色西装，鼻梁上夹着一副棕色镜框眼镜，三七分梳得一丝不苟。佝偻着腰，远远看去就像一座隆起的小山包。在他脚边堆着厚厚几本记事手帐，封面烫金，上头清楚地标着年份。“我用一个晚上看完了所有的工作记事，”大个子凑过去想翻给对方看，却被坐在对面的男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收回手，委屈地放在膝头：“这四年来，和我见面次数最多的就是您……您看，从第一年开始的两个月一次，到现在几乎每周一次的频……”

“闭嘴。”

男人如同一条被遗弃的大狗，瞬间耷拉下耳朵收住声。他不安地捏住西装下摆，时不时抬头瞥上两眼，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他们中间。

大个子脸有点红，猛的突然鼓起勇气对着眼前的男人大喊：“造成困扰真是万分抱歉！但我现在只认识卫宫先生您了啊！”

移门边探出两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房间里的大人们。

“切嗣先生不是说在冬木没有熟人吗？”茶色头发的少女表示不解。当然，同样陷入困惑的还有那橙红脑袋的小家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老爹从来没和我说起过！”现在几乎每周一次——这眼镜男竟然拜访得那么频繁，自己却一次都没见着过。士郎深深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老爹竟然有事瞒着他。

“嗯失忆……为什么不去医院要来这里？我得把藤村组的人叫来……”

“干嘛？”

“要是这家伙是坏人的话，切嗣先生哪里打得过他？”大河唯恐不乱地朝里室努努嘴。

小男孩被女孩子的奇妙逻辑弄得一愣一愣，等他回过神，两个孩子立马爆发出一阵无伤大雅的小争吵来，那声音大到让卫宫切嗣想忽略都难。

但是比起孩子们的叽叽喳喳，眼前这家伙才更让人头痛。他伸手捧起刻着今年年份的那本记事，随手翻了几页。

教会工作量远比卫宫切嗣想象中来得多，式样繁多且琐碎。男人也懒得细看，他发现12月23日那天被黑色钢笔圈起来，言峰绮礼的字迹在那里留下四个字：卫宫，补魔。

如此想来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他放了鸽子。

“你昨天……”卫宫切嗣用手指指那块豆腐干大小的记事。

“对不起，因为我太混乱了。”言峰绮礼着急地开口：“您能想象吗？在陌生的教会醒来，除了自己的名字……额，和您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记得。虽然记事上写着卫宫，可我不认识路，况且……”

“嗯？”

言峰绮礼压低声音，用一种卫宫切嗣这辈子都未曾想象过的谦卑语气：“我也不知道补魔是什么东西…………”

卫宫切嗣瞪大眼睛，身体里的黑泥在翻腾着，似乎像在嘲笑目前发生的这一切。言峰手足无措地看着切嗣一边咳嗽一边蜷起身体，连忙上前轻抚背脊，希望对方情况能缓和下来。被黑泥折磨地什么都干不了的切嗣，任由男人拍着他的背，只能无数次在心里痛骂着。

※※※

“提问！”

当卫宫切嗣穿上厚厚的棉服整个儿缩进温暖的被炉里，疼痛终于有所缓解。“你说吧，大河酱。”言峰绮礼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两个孩子又开始折腾。

“切嗣先生你真的要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住在家里吗？”

卫宫切嗣看了这一眼浑身紧绷的男人，脑子里不由蹦出言峰绮礼原本一贯傲慢又恶质样子来。

现在连这家伙也被圣杯狠狠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可不是来路不明的人，”男人解释道：“言峰绮礼是我的朋友，”短短的一句话，卫宫切嗣慢慢斟酌着措辞：“虽然不太联系。”

士郎有模有样地举起小手：“失忆的话真不用去医院吗？”

“啊，没事。”切嗣摆摆手：“间歇性老毛病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男人心里也知道这般回答离谱的够可以。

孩子们显然也不太相信卫宫切嗣的解释，但是既然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他们便不再闹腾。

“士郎，”灰发男人换上温柔父亲的口吻：“去收拾一下房间，在他恢复记忆前都和我们住。”

“非常感谢您！！！”还未等孩子们离开，跪在榻榻米上的棕发男人向切嗣行了个大礼，额头都快贴上地面的那种。

※※※

没有人会讨厌睡懒觉的吧。

大清早尖利刺耳的铃声从卫宫切嗣的房间里传出来。被窝中的灰发男人背着晨光睡得正舒服，探出一只裹着皱巴巴睡衣的手，流利地摸到正确按键，让房间瞬间静了下来。身体每况愈下，若是放着不管，卫宫切嗣几乎可以一觉睡到天黑。

好孩子士郎用零花钱替他买了闹钟，虽然那个小小的电子产品每隔几个小时都会用不那么温柔的方式提醒男人——但是这回铃声却没有停止。

他尝试着张开眼睛，焦距没聚拢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液晶屏上显示出的时间并非为士郎先前设定。卫宫切嗣呆呆张着嘴，铃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平板且单调，吵得男人焦躁不已。他迷迷糊糊转头巡视。

搞什么，原来是电话。

卫宫切嗣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像个活动的棉布球，朝房间角落挪动。还没等接起，对方就挂断了。

可是没过三秒，同样的铃声急促地响起。这短短的暂停中，隐隐透露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急切与雀跃。

“卫宫先生，您早！啊？！对不起我吵醒您了……”

“没……我没想起什么……家里的电话号码？是令郎告诉……别别别，别挂我电话求您了！我有事要问您……”

“我在快餐店门口。您想吃什么早餐？吉士汉堡？鸡肉卷？还是？”

卫宫切嗣飞快地说了个套餐名，声音朦朦胧胧，好似依旧没从睡梦里挣脱出来一样。

然后电话就这样啪地中断了。

言峰绮礼握着只剩忙音的手机，不由想起早上临走前的匆匆一瞥：在卫宫家，客房与主卧毗邻，若是言峰绮礼出门必定会经过男人房间。

和式移门没有拉上，卫宫切嗣好像是为了躲太阳一般，留给那条缝隙一个安稳的睡颜。言峰绮礼打从心里觉得那样的卫宫切嗣十分可爱。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上如此女性化的表达，但这两个字就像空气，水或者风，如此自然地流淌而来。

所以在他阖上记事、拿起外套、掏出手机和口袋里的钱包冲出房门时，脸上还是挂着幸福的傻笑。

猪扒芝士汉堡套餐。烤至棕色的猪扒流着肉汁。厚厚的芝士。新鲜的紫甘蓝、黄瓜薄片和生菜。松软的面包饼。小杯装散发热气的浓咖啡……

快餐店的便捷早餐…………还有卫宫切嗣。

“喂……”

“还要蜂蜜蛋糕。快餐店右边马路转角处的那家。”卫宫切嗣的声音听起来清醒多了。但言峰绮礼还没来得说上什么，他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笔直的马路吵吵闹闹，身边都是些赶着去坐电车的工薪族，超过一米九的高大男性站在十字路口边，格格不入地夹着电话，又捧着小小一次性食品袋。

浅蓝的天空为背景，头顶前方是一片绵延的红灯。深山町这地方虽然小，赌起车来也真是要命。言峰绮礼有点焦急，五十三秒，红灯的倒数慢得让人觉得它该不会是坏了……四十秒。算了，闯红灯吧……

突然刺耳的喇叭声和煞车声惊险地从他身前滑过，伴随对向的大叔摇下货车车窗，那叫骂声随着车速拉得老长。

他依然面带幸福的傻笑。

当言峰绮礼抓着快餐店纸袋，略显狼狈地准备按下卫宫家的电铃时，对方已经裹着外套站在门廊边等他了。在卫宫切嗣走到大门的时间，言峰绮礼把杂物集中到右手，左手抬了起来，拨了拨因为奔跑而散乱的头发。心脏不知道是因为快速走路还是别的扑通乱跳。

这个空档好像长得有点离谱。

※※※

一顿理想中美味的早餐收买不了卫宫切嗣。

但士郎却很快就接纳了这个男人。

手长脚长的言峰绮礼做起家务又快又麻利。士郎甚至把使用厨房的权利交给了他。切嗣不知道言峰从哪里学的本事，明明是以蔬菜居多的料理，味道却意外得美味。“我去上学的话，他就可以监督老爹吃饭呀。老爹你老是懒得热午餐吃，这不好！”言峰的到来也使切嗣从洗碗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对方哼着歌（这简直可怕至极），套着切嗣的围裙——显得紧巴巴得要命，看起来又虚幻又好笑到不行。

“小叛徒，会做家务就把你收买啦。”卫宫切嗣捏了捏士郎的小鼻子。

要是以前的言峰绮礼也是如现在这般，大概早早就会让士郎见他了……

我在想什么？！

卫宫切嗣懊悔自己居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他收回手，揉揉男孩子柔软的头发，“快去做作业！做完才能看电视。”

“是———”

卫宫切嗣转身，刚洗完碗的言峰绮礼正笨手笨脚地同围裙做斗争。

这种感觉太不爽了。

在男人的记忆里，言峰绮礼简直就是恶的代名词——眼前这个人，他是言峰绮礼没错，但……绝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明明有着一样的躯壳，可内里完全不同。

【那你想要哪个？

——我一个都不想要。

必须得选一个呢？

——……你说呢。】

“过会儿来下我的房间。”

“您有事吗？”又来了，三七分男人露出小心翼翼又让人不快的怯懦。

※※※

房间早就笼罩在结界之下。虽然士郎有成为魔术师的资质，但对一个未觉醒的孩子来说，就算对魔感再敏锐，推开门也只会看到睡着的养父而已。

对上言峰绮礼惊讶的样子，切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衣服脱了。”

“你不是想知道补魔是什么么？”浴衣微敞，从领口一路延伸到肚子。曾经引以为傲的肌肉早就成为过去时，白白软软的腹部似乎又有点发福趋势。

他骑在言峰绮礼的腰上，一颗颗解开对方衬衣纽扣。要论平时卫宫切嗣绝对不会这样做，但现在，他正被难以言状的不快冲昏了头脑。黑泥蠢蠢欲动着，卫宫切嗣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在低沉又平稳的声音背后，怒气不断积蓄：“就是这种事啊。”

粽发男人惊讶地张大嘴，简直可以塞个鸡蛋“……哎？您……”

揪住绮礼衣领，卫宫切嗣递出了第一个热情的深吻。灵巧舌头钻进口腔，舔舐着绮礼僵硬的那条，他们颤卷在一起，灰色眼睛牢牢注视着对方。言峰绮礼因为紧张分泌大量唾液，卫宫切嗣也不在意，随着水声毫无章法地把对方搅了个天翻地覆。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切嗣舔了舔嘴唇，任由言峰绮礼依旧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眼镜片上浮起淡淡蒸汽，红着脸呆望着自己。

卫宫切嗣嘁了一声，顺手摘下那副棕色框架的眼镜。小腹压在言峰绮礼胸口，伸手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抖出一支衔住，士郎老是管着他，就算之后被教训，今天说什么一定要来上一支。湿润的嘴唇圈上滤嘴，光是闻着烟草叶味道就已经觉得真是至极享受。

直到刚刚的那个吻，言峰绮礼才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是那么熟悉。

突然扣住切嗣的手腕，夺过香烟。虽然还未从刚才的吻中恢复过来，男人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坚定地看着切嗣。棕色眼睛里少了先前的懦弱，更多的是鼓起勇气之后才有的坚定。

如此繁多的见面次数，以及本能的反应，言峰绮礼进一步认识到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关系绝对不简单。瞄了眼被丢弃在地的香烟，他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想抽烟了：欲望汹涌而来却不能满足。

希望有些东西能够填满那个空虚，哪怕最终还是要化成一缕烟尘吐出体外。

因为太过用力，手上的动作有些哆嗦。卫宫切嗣试着抽回手，未料竟纹丝不动。男人索性放弃似地放松了身体，把脑袋枕靠在言峰绮礼的肩膀。“绮礼。”男人轻轻地吐出他的名字，那三个音节成为婉转的音调：“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如此没头没脑的询问，引得言峰绮礼侧头看过去。

他顿时全身一热。

从来没料到卫宫切嗣会用这样的表情和眼神来看着自己，他的目光穿透这句躯壳，好似看着不知名的远处，但内里包含着担心与痛苦简直如同甜美的闪电，快感瞬间流窜在绮礼紧绷的神经上。

他竟然会因为切嗣先生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而兴奋，言峰绮礼唾弃着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地给了卫宫切嗣一个又一个吻。

从嘴唇到锁骨，浴衣掉下来，从肩膀到手肘。慢慢的亲吻和吮吸变成了啃咬。切嗣猛地一颤，却被绮礼搂住腰，两个人横倒在床上。

“我是不是爱着你？”

卫宫切嗣愣了愣，最后定格成一个嫌恶的表情：“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还谈这个？”

一切交谈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不再出声的卫宫切嗣牵起绮礼的手，慢慢引导着。言峰绮礼则呆呆地让这一切发生。他看着卫宫切嗣闭着眼，将自己的手引导到温热的大腿内侧。而后继续向上，抵达柔软又粘满润滑剂的私处。

男人咬着嘴唇，任由言峰绮礼毫无章法地用手指在自己身体里乱搅一气。黏膜被分开的酸痛，先前的润滑似乎没有太大效果。

他开始有点后悔那可恶的一时冲动。

但言峰绮礼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食指与中指不断在那柔软的小口里进进出出。润滑剂在不断的动作中变得粘稠，发出粘连的水声。光滑湿润的内里，手指热度逐渐在身体里扩散，酥麻酥麻的在甬道深处扭擦。切嗣不由地喘息出声，换来对方更加粗鲁地在身体里探刺：他就像个天真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报以单纯的坏心眼。另一只手不断地套弄着切嗣抬头的勃起。

在欲望的浪潮中，切嗣微微睁开眼睛，汗湿的灰发稍稍蜷曲，贴在额头。言峰绮礼则模糊成柔和的色块，他变成一片阴影，或是深冬的雾霭，一点点压下来。

“唔。”

男人首先衔住那双嘴唇，布满亮晶晶润滑剂的手指慢慢在褐色乳尖上打转，又不时轻轻拉扯着。切嗣听见织物的摩擦，以及低沉的喘气。然后那滚烫的物件便抵上自己已经软化的凹陷处。见言峰迟迟没有动作，切嗣扯起一个自暴自弃的笑：“上啊，还在等什么？”

那涨得受不了的分身立马深深埋进那具火热的身体内。完全被男人拢在怀里，切嗣连逃的空间都没有，当然他原来也没有一点要逃离的意思。身体因为剧痛而僵硬紧绷，不过在那粗大的欲望插入后就马上软化下来了。

就像型号匹配的齿轮，切嗣的小腿熟稔地勾上绮礼的后背。

如果说是因为黑泥的作用而失忆，那么同调一次会不会恢复？虽然结局谁都不知道会怎样，但卫宫切嗣却还是愿意尝试。

我是为了继续从言峰绮礼获得魔力才帮助他的。

男人一边这样说服自己，身体却还努力扭动着，配合绮礼越来越快的上下抽动，有节奏地吸紧扩张包含着男人的肠壁。

带着湿汗的手掌摸过他的肌肤，他的腰侧，他的四肢百骸。自己的勃起抵在绮礼小腹，男人伸手开始套弄着，每每在切嗣高潮的冲动前又猛地刹住。

湿漉漉的前液渗进身体里，黑泥得到来外魔力的滋养渐渐安分下来。绮礼抽出自己的那根，让切嗣双手撑地，后腿跪在床上，他搂着那细瘦的腰肢，没等灰发男人反应过来，再次狠狠插入。“啊……”在逐渐加快的节奏中，冷冰冰的前魔术师杀手，抛开一切本能地发出舒服的呻吟。身后言峰绮礼猛烈的又抽动了一轮后，把切嗣翻转过来，侧身抬起他的一条腿，重新进入。粗暴的动作与快感让切嗣的大脑昏沉一片，他努力保持神智，身体温顺地回应着绮礼的要求。

平整的牙齿咬上耳骨竟然会那么疼，卫宫切嗣拧了把男人手臂，想让对方松口，却听见那梦寐以求的音调：“哦呀，就那么想我吗？卫宫切嗣。”

话音刚落，精液混合着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遍切嗣的身体。“混……蛋……”身前因为绮礼声音与动作的双重快感而射出来，身后还继续被不断射出精液的物件干着，直到最后一滴魔力也注入到了他的回路里。

※※※

“平时你也能像今天这样主动就好了。扭着腰，叫我的名字……”

“给我滚。”

“别躺在床上抽烟。”

“你管我？！”俯卧着的灰发男人恶狠狠抬起眼。

真是只养不熟的灰猫。绮礼笑着拉高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因为我爱你啊。”

意外的那男人掐灭了烟，嗖地一下缩进被子里，再也不出声了。

有些事，真的不用点明。

【喜欢这样的生日礼物吗，绮礼。

——除去把我变成一个恋爱中唯唯诺诺的业务员这点之外，我很满意，安哥拉·曼纽。】

END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