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走上台阶刚想敲门，门突然开了，腐朽与双氧水的气味夹着空气扑面而来。

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黑漆漆玄关外，扒着门把手怒视眼前穿著一丝不苟西装的人：“你有什么事吗？”

“请问能看病……”

“这里是民宅不是医院！”还没等言峰绮礼说完对方便用力关上了门。

※※※

“地址收到了？从今晚起好好盯梢，不用做别的。”

“如果目标离家……”

“不用管。”

“了解，局长。”

※※※

宵禁卓有成效。

三天，犯罪率都有明显改善，就连交通擦碰事故也下降了。

言峰绮礼在等待。像肢解凶手这样的连环杀人者，一旦有段时间没有作案，必定会陷入焦躁，甚至会跳出原本的作案手法（攻击混混瘾君子之类高危人群），攻击普通民众。虽然可能会有出现伤亡，但较容易露出马脚便于抓捕行动。

“局长，有个年轻男性进入屋内。灰发，目测十八岁左右……”

不可能？

凯利——或者现在应该叫他卫宫切嗣——他应该在Breaker才对……男人连外套都没有穿，就奔向停车场往酒吧赶去。

Breaker的底下房间因为宵禁的原因异常冷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言峰先生？”美狄亚看见来人也吓了一跳：“您……”

“凯利在不在？”

“他没和您说吗？从宵禁开始之后，就给他休假了……”

“休假？你能具体点吗？”

“凯利进这里的第一年就把自己的赎身费给赚回来了，那个时候这孩子可拼命，每天都能接七八个客人。大概欠了别人不少钱，于是提出要在这里上班。还真为这里赚了不少。作为奖励每两周能有三天休息。当然像现在完全没生意的情况，他提出要回家帮忙，也就……”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是言峰绮礼总觉得漏了什么。“请给我一下凯利休假的时间表。”

然后把时间表送到法医鉴定科比对，尸体死亡时间最多在十八个小时左右偏差。虽然无法想象卫宫切嗣的动机，但是若把凶手假想为合作作案的话动机也能推断——卫宫切嗣可能被父亲胁迫吸引目标，卫宫矩贤动手——目的？

“爸爸做事总是一丝不苟，对一点点小事都非常严格。”卫宫切嗣的话在脑海里盘旋。

严格……过错。

难道卫宫矩贤想把失败的手术变为可能？

言峰绮礼拨通电话：“增派人员守住那个房子。”对有人在门口晃悠不到一分钟就会把他们赶走的卫宫矩贤来说，派这么多便衣警察驻守，想必非常焦躁定会出纰漏。只要一有不妥就可以进屋检查。

※※※

卫宫切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上面缀着暗色血丝，比月球暗面更深遂的头发颜色微微杂乱，裹在一片相机闪光灯之间，在刺耳推搡与咔嚓声中默默地凝固了时间。

※※※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没过几天，部下就反映目标人物自另一人回家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出过家门，就连晚上房子里也没有灯光。虽然没有搜查令，言峰绮礼还是赶到现场，命令部下强行进入。

屋里没有人，到处弥漫着医院的气息。持枪警员每走一步，木质地板都会发出痛苦的吱呀声。“这里有情况！”伴着不知名的呼喊，伪装成衣橱的地下室门被撬开。一股怪异气味涌了出来。

四面大架子贴墙而放，上面堆满叫不出名字的药剂、或者浸泡在保存液里的标本。许多手术刀缝合线剪刀整齐摆在拉柜上；明显是医院用淘汰的手术无影灯，把地下室照的宛如白昼；卫宫矩贤带着护目镜和口罩，手上正拿着手术刀。

冰凉铁床上躺着他最新的受害者。

因为宵禁整条大街除了忙忙碌碌的警员就没有别人，法医鉴定受害者确认已经死亡。卫宫矩贤没有反抗被戴上手铐。

言峰绮礼没有跟警车一起回去做审查询问，而是留在案发现场看警务人员把早已冰凉的青年放进黑色裹尸袋中，推上专用车。搜查队里里外外搜寻，希望能找到之前被害人的信息。

哦，卡萨布兰卡。

能开过冬天的百合非常罕见，不是吗？

“找到了！受害者们的头颅！”

漆黑天幕上的星星都碎了，化成一颗颗碎片沿着地球上圆滑弧度薄薄的气层擦过，似是要燃起所有气息——像刺骨的玻璃渣，像炙热的黄沙，像流淌的溪流，像绝美的烟花——不断爆开炸裂发出晃晃白光，映着言峰绮礼僵硬脸庞。

※※※

荒缪？

你以为它是什么样子的？

当你发现原来自己是羊群中黑羊？你失去了一个垂涎已久的机遇？恶意纵容或者不作为？当你找到了伊甸园，仰望白沙碧海、赤橙沙滩，却得不到进入的许可？

那即是荒缪。

你看着唯一让你产生过一丝感情的东西消散，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能引起感情波动的，对你来说已是荒缪。

※※※

言峰绮礼没有参加审讯，也没有去庭审，既对探究连环杀人案背后的真相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卫宫矩贤弑子的原因。反而抽空溜进空无一人的停尸间，满面墙都是抽屉式的躺床。多么讽刺，卫宫切嗣这个家伙生前被框在照片里，死后也被拘束在压抑的立方体中。

青年闭着眼睛，两条笔直并且缝合上的斜切线组成一个硕大V字横亘在胸口。尸检的杰作。男人什么都没做，就是这样静静看着。

他喜欢吃什么？平时的乐趣是什么？要是没有发生这些破事他们会不会见面？结局会不会又有点不同？此时此刻，言峰绮礼才惊觉自己对青年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卫宫切嗣就算到死，都没有吐露过自己的真名。他不明白卫宫切嗣这四个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会是怎样音调。

现在一切更是不可能。

——虽然很可笑，但是我大概是爱过你。到底是哪一次见面、哪一天、哪一瞬爱上的也不知道。只不过发现的太迟了。

已经过世的你，成为他心上一块抹不掉的痕迹。

※※※

很多很多年以后，言峰绮礼还是清楚记得对方初次见面时的紧张和不知所措。——与其说是记得，不如说是那幅画面直到几十年之后的现在都还常在脑海中出现。很旧的画面，像教堂墙壁上的湿壁画。但却异常清晰。

END

※卡萨布兰卡：它是世上最美的百合花，而在希腊神话中，那是悲剧之花。传说中，遇见卡萨布兰卡的情侣无不以死亡作为这段无望恋情的终结。【虽然还有幸福的花语，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

※关于矩贤：因为切嗣被言峰的话说醒，觉得自己不能做这种事，所以回家只是想和父亲说让他住手。矩贤不听，而且又找不到试验品，就……篇幅不够也不想展开【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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