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初》章二十七

[db:作者] 2025-07-06 16:18 5hhhhh 3230 ℃

【章二十七】

起风了。

开得密密匝匝的花枝随着风摇晃起来,满树繁盛的红色花朵像跳动的火苗一样勾住了沈夜的眼睛,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微风吻过花瓣的细碎声响。

流月城是没有这种花的,沈夜有些茫然地想着,可是这花很熟悉,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花蕊攒成一簇,色彩明丽娇俏,一朵连着一朵地在高高的树上盛放,开得极是张扬明媚。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木香,那是种柔和的、家一样的味道。

沈夜依稀记起,是幼时与沧溟一起读书时,在绘本上见过吧。这是下界的……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认得那是什么花么?”

心跳蓦地慢了一拍,那句话沈夜听得不甚清楚,可说话的声音,他很熟悉。沈夜回过头,看到初七站在一棵一模一样的花树下,也在望着那丛随风摇摆的花枝。

天色有些暗沉,初七又是一身深色,可他站在那树怒放的红花下,无端端的就有种灼人的热烈。沈夜怔怔地看着他,思绪有些散乱,好像怎么也集中不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几乎没有在白天见过初七,他在自己身边时总要时时刻刻躲进黑暗,不能为世界所见。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棵花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初七离自己很远。沈夜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声音,他不太确定花的名字。

“这是木棉,只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

初七的声音很温柔,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才终于从花朵上离开,看向沈夜。他对着沈夜伸出手,“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见沈夜呆站在原地没有动,初七笑了笑,走近了一些,“怎么傻了呢,这儿是龙兵屿,现在我们都住在这儿。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

记忆好像忽然挤进了大片的空白,沈夜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脑海,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有些怀疑地把手伸过去,落入了初七温暖的掌心,他觉得惶惑不安,可是被初七握住的瞬间心又忽然安定了下来。沈夜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想告诉初七有些事他想不起来了,可初七并没有与他继续交谈的意思,拉着他的手便往前走。

沈夜这才注意到周围是一大片繁盛茂密的木棉林,正值花期的木棉开得如火如荼,放眼望去只见满目的绯红欲燃,宛若一片红色的海洋。呼吸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这种热烈的味道,沈夜着迷地看着这片生机勃勃的树林,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气回握住初七。

“现在大家以耕种为生,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很适合植物生长。去年我们的收成很好,所有人都在准备春耕的种子和农具,过几天盛大的春耕仪式就要进行,”初七顿了顿,看着沈夜说,“比过去神农寿诞还要热闹。”

初七说话的声音不响,言语之间有种无法掩盖的幸福与满足,这种情绪也感染了沈夜,他想那个春耕仪式应该是极其盛大而热闹的,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神农寿诞时灯火万千的场景,可初七说比那还要盛大,他想象不出来。沈夜心下有些微的酸涩,却不知道这种酸涩因何而起。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出了木棉林,此刻眼前是一片开阔平坦的平原,广阔的土地上成群结队的牛羊悠闲地啃着青草,田地里有人正弯着腰辛勤劳作,而一边的田埂上上蹿下跳的孩童急急忙忙地追逐着鸡鸭,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初七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那孩子才堪堪站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又飞快地跑去追那只饱受惊吓的公鸡了。

初七摇着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孩子太闹腾了,上个月还摔破了额头,真是……”

沈夜定定地看着初七,在他的记忆里初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温柔而又宠溺,还带着那么一丁点无可奈何的怅然。这样的初七很陌生,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与可靠。沈夜低下头看着初七握住他的那只手,那里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太过柔软,让人连心脏都忍不住微微蜷缩。

远处三三两两坐落成一片的屋舍间有炊烟在袅袅升起,沈夜仿佛闻到了那儿传来的米菜香味,满满的都是属于俗世的恬淡与平静。

“你看,你的心愿都实现了。”初七松开了沈夜的手,微笑着看向他,动人的字句带着芬芳的甜美,“我们都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所有人都很快乐。”

眼眶里涌上难以遏制的酸涩,沈夜的心脏绞成小小的一团,其实他的脑海里仍然很空,想不起任何一点关于龙兵屿的事情,可初七说的话他每个字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不想有一丝一毫地怀疑。

沈夜有些埋怨自己的没用,初七这样淡然平静,他却像个孩子一样只想流泪。

他低下了眼睛,忍下喉间的一点点哽咽,低声问,“那……你现在过得好吗?”其实他真正想问的不是这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这样问,反正……答案都是一样的。

初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夜纠结的心思,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屋舍,淡淡地说,“还好。只是大家对傀儡还有点排斥,所以总是一个人。”

沈夜心下有些黯然,可是初七很快又说,“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生活我很满足,”初七轻轻呼出一口气,“非常满足了。”

沈夜很想去拉初七的手,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可是又隐约觉得初七并不需要这些苍白无力的言辞。初七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感到满足,他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沈夜的。

一直阴郁的天空开始飘下细密的雨丝,冰冷的雨珠落在脸上有着分明的凉意,沈夜想唤出舜华之胄来为自己和初七遮雨,可是初七却对着他摇了摇手,“这里的雨很温暖,不遮也没有关系。”

沈夜有些迷惑,水滴贴着脖子流进衣服,带来的是无法忽略的冰冷,冻得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听从了初七的话,停下指尖的灵力流转,任由雨点无所顾忌地落在身上。

“我要回去了。”雨势好像逐渐大了起来,不断地有液体滴进眼睛里,沈夜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滴,耳边听到初七淡淡的声音。

沈夜点点头,他依稀记得华月向他提过龙兵屿的大祭司寝殿,可是不太想得起来具体位置在哪,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初七带他回去。他想回去以后要告诉初七好多事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初七却站着没动,沈夜的外衣很快湿掉了一片。雨真的很冷,湿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把寒冷一层一层地渗透进去,非常难受。沈夜有些着急,想催促初七快些回去,却听到他对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回去了。”

沈夜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初七,耳边传来的下一句话生生阻断了他向初七伸过去的手——

“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回去……?

雨越来越大了,毫无遮蔽的沈夜愣愣地看向初七,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一点一滴地滑过他的头发,悬在发梢摇摇欲坠。

“你留在这里,所有人的幸福都会被毁掉的。”

初七的声音很轻,可落在沈夜耳中却不啻于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他惶惑地看着初七,可是雨这样大,连近在咫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心脏那儿好像忽然破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风呼啸着穿过,整个世界开始无声崩溃。

“下界的修仙门派如果发现烈山部的罪人还活着,不会放过龙兵屿的任何一个人的,”初七的语气开始出现无法掩饰的焦急,“沈夜,你快回去吧。”

原来……是这样啊。

他当然不会认识木棉花,也没有见过盛大的春耕仪式,更不会知道龙兵屿的大祭司寝殿在哪。

因为他不属于这里。

初七说的我们,并不包括沈夜。

世界开始摇晃,沈夜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初七那儿走了一步,可是初七却像惊弓之鸟一样退了一步,这下意识的动作狠狠地刺痛了沈夜。他看不清初七的脸,可是雨幕中传来的声音里饱含的惊慌失措是如此的清晰分明,

“你要带我走吗?”

沈夜猛地站住了,他的一只脚深深地踩进了地上一个满是泥泞的陷坑,可是里面沼泽一样浓稠得让人难以迈开步伐的泥水却恰到好处地稳住了他的身体。

沈夜站在泥水里,声音干涩地回答,

“不……不会……我没有要带你走。”

震动的土地开始慢慢恢复平静,倾泻而下的暴雨似乎也变小了一些,他又能看到初七的面容了,初七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神情放松地对他点了点头。

“谢谢你。”

初七伸出手,接了一点天上飘下来的雨丝,声音里有着满是幸福的期待,“今年的春雨真是柔和,这样温暖,后院里的瓜果一定能长得很好。多送一些给邻居好了,这样说不定他们会愿意更接受我一点……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他站在瓢泼的雨里,目送着初七在细雨中慢慢走远,慢慢走回了那片怡然秀丽的桃源盛景。

穹顶圆形的花纹在视野中一圈一圈清晰起来,沈夜长久地睁着眼睛,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思维也正在缓慢地、迟钝地回归他的躯体。

窗子没有关,暴雨被风带进室内,打在冰凉的石地上水花飞溅。闪电撕裂黑夜,积了不知几日的这场雨,终于在他的睡梦中落了下来。

明明还是夏季,空气中流动的却好像都是冰雪,这就是流月城的雨,带着一年四季无法分离的寒冷。

他还在别殿,床铺还是那凌乱狼狈的模样,沈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现在醒来又是什么时候。

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流月城的夜晚很漫长,无论何时,都是这么一片静而沉的黑暗。

垂在被单上的手指动了动,灵力顺着床沿淌了下去,蛛网一般细致地扩散开,不留缝隙地扫过别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带着一个信息安静地回到他的身边。

初七不在这里。

沈夜微微蜷起身体,将手慢慢地放到了身边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

他停止了那个探测的法术,身上所有的防御禁制一个一个被解开,灵力的流动以可见的形态浮现出来。它们源源不断地流失,那些淡金色的光芒就像一条细细小小的水流一样从他的指尖流出,又如轻烟般缓缓湮灭于空中。

这种像是生命正被一点一滴地抽走的感觉,会一直伴随着他,直至这座城池走到终局。

丝帛的被单又凉又滑,沈夜手心虚握,如果那里有人,会不会用力回握住这只苍白颤抖的手,像梦里一样温暖而又坚定。

他淡淡地笑起来,那个梦……其实也不能算是噩梦。

那应当是一个,最大程度地符合了自己的期望、也实现了自己所有心愿的……美梦吧。

他不该难过,也不能彷徨。这些事,都是必须要做,不得不做。

沈夜轻轻地摩挲着身边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无声地开口。这句没有声音的话语,他永远不能诉之于口、也不能传达给他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这样过分地伤害你,我很抱歉。但是……

我要给你,一个属于你的未来。

暴雨倾盆而下,仿佛想就这样淹没整个世界。初七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傀儡明明不会觉得寒冷,冰凉的雨落在身上却也让他瑟缩发抖。

一株巨大的怪异植物横在了初七的面前,身边的景物几番变换,原来已经到了这里——各种变异植物肆意生长的生化区域,流月城最没有人愿意踏足的地方。

物以类聚。

这四个字划过初七的脑海,有种极痛的快意闪过,他慢慢地蹲下来,躲进那株高大而丑陋的植物的庇荫。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可他就是很想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完全遮起来,不要让他这狼狈的样子暴露在外,可是除了寝殿,只有这株和他一样难看的植物肯给予他一点点阴影来躲藏。

……其实又有什么意思,有谁会看到他呢。

初七靠在凹凸不平的枝干上,身体其实并没有多么疲倦与劳累,可眼皮很沉很重,一直想要合起来。

他想这又是要怎样呢,傀儡不会疲倦,痛和累都会有蛊虫修复,为什么还要这样全情投入地扮演一个人,连你的主人都不要你这么做。

初七在面具后努力地睁大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戴着这个可笑的东西,可是他也没有力气和勇气去把它拿下来。

如果不眨眼,那些挤满了眼睛的液体是不是就不会流出来,如果从头到尾他都能好好地扮演一个傀儡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不是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那些泪水还是混着雨水从脸上流下来,根本不理会初七的努力,好像不管他怎样抗争,最后的结局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悬念。

他认输了。

小说相关章节:初·夜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