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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章二十九

[db:作者] 2025-07-06 16:18 5hhhhh 3570 ℃

《初》

【章二十九】

时光最易消磨人心,那些初七曾经以为自己不能想象的事,最终一件件都变成了最普通的日常,能够激起他内心涟漪的情绪,也全都不知不觉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又过了多少年了,初七并不清楚,体内的蛊虫与偃甲已经不知更换了几个来回,看着七杀祭司取出的那些干瘪虫尸,初七偶尔会想,也许他身体里唯一不曾被替换过的,只剩下了那条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忠心蛊吧。

如果不刻意地去计算时岁与年月,这样的日子好像也并不十分难捱。初七坐在寝殿上方的一根横梁上,目光无波无澜地落在沈夜皱起的眉心。

沈夜正在看一封密函,初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又把视线移向了那张薄薄的信纸,这份名单上,大概又有某个人在图谋不轨了吧。不过往往想到这里初七便会停下,他不在乎那个将要死在自己刀下的人是谁,也不好奇沈夜的命令背后是否存在深意,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执行主人的命令就是这柄利刃存在的唯一意义,别的事情,他无意关心。

初七收回自己的视线,对着梁柱上的花纹发了一会呆,又再一次慢慢望向了下方那个正落笔批复的身影。原因无它,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人,除却因执行任务而外出的时候,像这样蛰伏在阴影之中观察沈夜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至于合御……他们每次都拖到沈夜的身体无法支持,才会在一片黑暗之中以最潦草的方式匆匆进行。但无论多晚多累,初七始终会坚持先去沐浴,其实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注定痛苦,沈夜未必会在意他身上的这点寒冷,但他也只是想尽力减少一点彼此带给对方的折磨而已。

两人的关系一如这座九天之城的气候,数十年来未曾有分毫改变。

但这也并非是刻意的冷待,至少在公事上,初七发现沈夜对自己表现出的信任似乎更胜往昔,多次说过他可以自主判断行事,不必处处请示。然而初七听过,沉默,在执行任务时,还是事事前去询问沈夜的意思——这里面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他只是吝于再因任何事牵动自己的心思。

这份吝啬的对象,也包括沈夜。

漫长持久的观察令初七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沈夜,他知道沈夜在长久的失眠之后索性将睡眠划出了他的生活,常常只在长椅上小憩一会,醒来时仍然一脸疲惫,他总像一张时时刻刻绷紧的弓,永远都不会出现松懈的时刻,除了——在做某一个梦的时候。

其实那个梦也很少出现,有时整整一年沈夜也不会梦见一次,但初七能肯定那是同一个梦。因为每一次,沉沉入眠的他都会短暂地放下戒备,那张常年冷漠的脸上会浮现出极浅的微笑,温柔的表情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于初七而言,这种温柔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这个梦很短,沈夜醒来的时候眼睛里常常会有来不及藏好的失落。

初七一如既往地坐在横梁上看着他,目光平淡,第一次见到这个微笑时内心泛起的酸涩早已消失殆尽。

反正,与他无关。

已经临近开春,流月城的气候却还十分寒冷。

最近高阶祭司们都有些忙碌,龙兵屿的建设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与此同时学习下界的语言、风俗还有生活习惯也被提上了日程,这些与政治和权势无关的内容在朝会上得不到多少关注,沈夜只能和华月或者瞳讨论一二。

这仅有的两个人选,华月暂且不说,瞳多半只会扮演听的角色,不过沈夜也不是很在意,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他们了解对方的脾性。

今晚说的是下界的语言,瞳瞥了一眼更漏,要是再听沈夜这么一桩桩一件件地交代下去,多半又得通宵了。瞳把目光转回了沈夜脸上,看着他眼下似乎又重了些的乌青,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慢。”

沈夜停下话音,开始回想刚才说的那个特有名词是不是哪里不对,瞳把他的表情收入眼中,慢腾腾地接了下去:“你稍微放松点,别一直绷这么紧,日子还长。你要是倒下了,这么一摊子事指望谁来顶,我还是华月?”

瞳顿了顿,又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自己是否弄错了这个词的用法。”

“…………”沈夜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地回复,“本座对下界的任何一件事,都非常重视。”

瞳知道他的操心命,只好木着脸给自己又揽了一桩任务,“知道了,生灭厅主事亲自编纂《下界语言集录》,这样大祭司总该放心了吧。不过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喝一杯,然后你早点回去休息?”

“好。”

听见喝酒,沈夜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瞳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十去取酒来。

这些年,迁徙大计的进展大体上很顺利,虽然意外仍有,但也不曾撼动计划的整体推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在沈夜的掌握之中,事实也确实如此。

唯一不够配合的,也许只有沈夜的心情。

每一个阶段宣告成功的时候,他能享受的兴奋与快乐都很短暂,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建立在怎样的牺牲上,那些沉重的压力只会愈发让人感到疲惫。喝酒成了沈夜唯一能放松的办法,华月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的总免不了要劝上几句,久而久之沈夜也不愿去她那儿,瞳便成了最佳的酒友。

这件事上瞳确实有他的好处,不管沈夜怎么喝瞳都没意见,喝醉了就直接留宿在七杀祭司殿里,虽然待遇常常只有一张石床。有时沈夜喝多了也会逮着瞳说些有的没的,瞳偶尔回上一两句,只是对话始终都长不了。

瞳并非是不想交谈,他知道沈夜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回答,无非是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两个人闷头喝酒有点无趣,瞳想起午后廉贞祭司问过自己龙兵屿适合栽种些什么植物,随口便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沈夜。

沈夜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木棉吧。”说完他似乎回了一下神,仔细思索了一番理由,才又补充道,“这种植物花开起来很热闹,给人的感觉比较温暖,族民久居苦寒之地,应该会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花。”

瞳取笑他,“我当时就该回复华月,让她直接来问你,也只有你会在意这种事。”

沈夜也笑了,“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再说,叫我放松的不是你么?”

初七进入七杀祭司殿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对话,他在阴影里远远地看了一眼沈夜放松的神色,在原地顿了一顿,放弃了收起潜行之术的打算。

他在室内里找了一个角落容身,气息收敛得毫无破绽,恍若并不存在。

其实此时他会来到这里也是个意外。往常沈夜外出初七并不会跟随,一则时常有任务在身,二则……以沈夜的实力,也确实不需要他保护。今天便是出去执行任务了,只不过半途截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越早回报,会对沈夜越有利,所以他才找了过来。不过看到沈夜与七杀祭司闲谈的气氛正好,初七也无意打扰,索性隐藏起来,想等他们聊完再现身禀告。

又说了几种适宜种植在龙兵屿的植物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话题了,两个人沉默着互相饮了几杯,沈夜放下杯子时,不经意地瞥到了手心里那条长长的伤疤。

也许真的已经喝多了,所以才会无端端的觉得有些怅然。沈夜静静地看着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条伤疤仍然没有淡去,还是和当初一样,凌厉地将手心上的几道曲线尽数斩断。他想起下界有种说法,掌心的纹路会预示一个人最终的命运,照这样看来,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沈夜边看边随口说道,“我听说下界在春耕开始之前,会举行一些……仪式,和神农祭典类似的那种,想来应该很是盛大。”

瞳点点头,“我也听过,这两日应当就是时候了,你若是有兴趣,下界看看便是。”

沈夜笑笑,又喝下一杯,话题却突兀地开始跳跃,“瞳,你若是有空闲时间,教教初七怎么给自己换蛊虫吧。”

潜伏在暗处的初七蓦地愣住了。

他不知道沈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说的还是这样不搭前言的话题。但这怔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他现在甚少有情绪的起伏,想了一会便得到了一个合理的推测,蛊虫的话,可能是与傀儡的性能有关吧。

瞳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沈夜会忽然提起初七,还没有给出回答,沈夜倒是自己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他关节那里的偃甲,也抽空教教他制作和更换的办法,这件事不急,你慢慢找个机会。”

瞳没有立刻应下,他忖了一会,想了想沈夜之前的话题,似乎隐隐约约地摸到了一点头绪。“怎么忽然想到要教这些,初七身上的蛊虫和偃甲,向来是我亲自做的,难道你还不放心?”

“怎么会,”沈夜说道,“只是不想一直麻烦你罢了,以后他总要自己照看好自己。”

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吩咐,下次更换的时候,我会教他。”

“嗯。还有……”沈夜罕见地犹豫了,瞳也没有催促,自顾自地喝酒,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沈夜的下半句话。

“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瞳玩味地笑了一下,反问道,“他现在有哪里不正常?”

沈夜没有回答,内室又安静了好一会,喝到现在,已经空了几坛酒,身上早开始烫了起来,连思维都有些模糊了。

久久的沉默过后,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也有心跳和体温,如果用蛊虫模拟,应该也有可能——”

“阿夜,”瞳适时地打断了他,“他只是个傀儡。”

沈夜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他愣了半晌,自己也失笑了,“对不起,我又忘记了。”

这一瞬间,内室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初七彻底地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那个继续拿起了酒杯的人,大片的空白挤进了脑海,毫不留情地将理智全数驱逐。他忽然听不明白沈夜在说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摒弃思考,所以现在才会连这最简单的五个字都无法理解。

瞳摇了摇头,起身去柜子那里准备取初七的母蛊,“别再喝了,我叫他来送你回去。”

初七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听到这句一下子就慌了神,他的气息能够瞒住沈夜,自然也不会被七杀祭司发现,然而傀儡的母蛊却会将一切全部暴露,如果被七杀祭司揭穿他一直潜伏在这里,还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那——

“别叫他来。”

瞳的手指堪堪停在了蛊皿上,屈指的动作还未做出,便被沈夜急促地打断了。

瞳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他当然注意到了声音里那一丝没有掩盖好的紧张,只好收回了手,“好吧,那你还是睡在这里,我让十去给你收拾个地方。”

沈夜点了点头,神色又有些欲言又止,瞳把放置蛊虫的柜门关好,转过身看到他的表情,也不需要沈夜说出口,就善解人意地自行纠正道,“知道了,下次注意,用正常的方法,不弹蛊虫了。”

沈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瞳看着他又开了一坛酒的酒封,也不再出言劝说,帮着沈夜又倒了一满杯。他们都知道,宿醉只会带来第二天早上的头痛欲裂,但是偶尔酩酊一醉,总好过夜夜难以入眠。

沉默里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液滑入喉中,最后沈夜终于如愿以偿地烂醉如泥,得以短暂地从纷繁杂乱的思绪里解脱出来。瞳叫来十,把人扶到收拾好的地方,醉醺醺的沈夜倒是非常配合,看样子是真的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借着酒精的麻痹,几乎是一沾床就沉沉地睡去了。

瞳看着十把被子替他盖好,七杀祭司殿的房间都没有什么装饰,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初春冰冷的夜风穿过。他放出灵力探了探,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便示意十:走吧。

初七在一片黑暗里慢慢地显出了身形。

此刻他的脑子还是很乱,喉咙口翻涌着的那些难以忍耐的酸涩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半分的缓解,他只敢站在较远的地方望着沈夜。

子夜已过,月色清冷,透过窗子朦朦胧胧地落在沈夜因为饮酒而略显红润的脸上。

他忽然很想去碰碰这张脸,可手动了动还是停住了,这样大的动作,会惊醒他的吧。初七靠在石柱上,目光静静地落在沈夜身上,又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好好地看过他。

只是理由有些不同了。最开始是不能,他不敢太接近他,后来随着潜行之术越发精进,他也不再需要离沈夜很远,但到了这样的时候,却是自己不愿意了。

静默无声的心脏一点点绞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平静了太多年,这种陌生的酸涩才会变得彻底难以承受。初七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他闭上眼,一直紧握的手慢慢地松了下来。

原来,直到今天,他还是执迷不悟。

曾经以为已经消失的东西,其实仍然近乎固执地存在着,如果有任何复苏的讯息,便迫不及待的生长。初七摘下自己脸上那个冰冷的面具,慢慢地重新睁开眼睛,并不需要镜子,他知道此刻这双眼睛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漫长的时光之中,他曾经计较的、愤怒的、心酸的、绝望的,都已经离开了,唯一被留下的,还是这些。

是忠心蛊,又怎么样。

是蛊虫模拟的感情,很重要吗。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总归都是那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都是喜欢。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激过忠心蛊,感谢这条小虫子把这些情绪牢固地留在了这颗不会跳动的心脏之中,否则他不会在这么久之后如此庆幸,庆幸它们从未离开。

初七摩挲着手中的面具,又抬起头远远地看着沈夜。心脏柔软地蜷缩起来,也许这就是上天留给他的退路,让他无论多么绝望灰心都未曾想过丢弃这个面具,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定数,注定终有一天他会真正需要它。

那带着淡淡怅然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我又忘记了。”

……你怎么能忘记呢。

初七慢慢地靠过去,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他看着那个熟睡入梦的人,无声地问着,

不是你说,我只是一个傀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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