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序幕】

淡淡的金色在眼前无声地流转，在空气中勾勒出精致华丽的暗纹，映着地上一层纯白的积雪，有种异样的温柔。

这里很安静，或许是这座城池从诞生起最安静的时刻，连细雪落下的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肩甲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沈夜却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仍然静静地站在结界旁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仍然在分分秒秒地流逝，刺目的雪光逐渐令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等待不会有想要的结果，沈夜低下了头，耳边传来冰冷的风声，衣袖下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伏羲结界温顺地接纳了那只白皙瘦削、骨节分明的手。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金色灵力在他的指间交缠汇聚，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露出一道狭长的残损暗纹。

沈夜将手轻轻地虚按上去，却迟迟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想，如果你……

漫长的静止里，无痕无迹的霜风送出了一句极轻的话语。

“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一切都很安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沈夜微微垂下眼睛，又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等待过后，他的手指慢慢地抚过了结界上那道显露出来的裂痕。精纯的灵力如流水般漾开，薄如蝉翼的光幕上一点一点地析出金色的丝线，那些漂浮的光芒如同倦鸟归巢，安宁地向他的指尖汇聚，逆流归于体内疲惫的灵脉。

结界开始自行修复，那道裂纹一点一点地收拢起来，直至彻底愈合。地面剧烈震荡，空中比平日强盛数倍的金色光芒骤然绽开，完整的伏羲结界将流月城全然笼罩，淡金色的光芒如同蚕茧一般覆盖了整片蓝色的天空。

九天之上的神裔之城，彻底斩断了与外界的最后一丝关联。

悬空了百余年的心，终于落地。沈夜有些出神地看着伏羲结界复原，恍惚之间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转瞬即空。

他很少会想这条路的终点，因为实在太过漫长，害怕自己会失去坚持的信心，然而如今一切真的尘埃落定，却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沈夜长长久久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完整的伏羲结界，强盛的金光在他眼前不停地流转。

他想要守护的，想要保全的……如今已经通通远离了他，平安地去往下界那个温暖湿润的地方继续新的故事。许是这样的念头着实美好得过分，才会在初初萌生之时便让人双眼酸涩，沈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这座空旷的城中只余下了静静飘落的细雪还在陪伴着他。

不……不只有细雪。

那颗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又因着这个念头无法抑制地绞成了一片，沈夜仍然盯着眼前的结界，所有的心思却都开始向身后集聚，然而他不敢回头去看。

沈夜想，现在可以了。

这句话是想要回答什么呢，他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仍然不敢放纵自己肆无忌惮地去想，便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可以了。

细碎零散的念头还在沈夜的脑海里拉锯，焦灼不安的情绪仍在他的心脏上交缠，然而忽然之间，整个世界的感知都开始离他远去，只有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灵力从最中心清晰地浮现，沈夜没有回头，他闭上了眼睛。

那道已经消失了月余的气息，正一丝一缕地从他的背后传来，两道灵力在交汇的刹那，连身形都来不及描绘的瞬间，已有酸胀在紧紧闭合的双眸中积聚。

这并非他们最长久的分离，却是最心酸的重逢。

那具微凉的身躯从背后慢慢地靠近，手臂穿过腰际将他一点一点拢入怀中。沈夜的脑海是全然的空白，直到他的双手落入初七冰冷的掌心，直到收紧的手臂将身体完全包围，直到那许久未闻的声线在耳边轻声低语，他才终于想到了那个早已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们……都可以不再伪装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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