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夜》章四

[db:作者] 2025-07-06 16:16 5hhhhh 1260 ℃

《夜》

【章四】

沈夜的指尖在结界上流连了片刻,那一层泛着金色浅光的薄膜在这样的触碰下,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向外扩散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沈夜看了一会,嘴角慢慢牵起,漫不经心地对着空气开口。

“本座知道你在附近。”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体内的灵力,眼前融为一体的光芒随着他指尖的勾画开始渐次分离,很快褪去了作为遮掩的表象,露出内里真实的形态。

“你看,这是本座的灵力,”他点了点一处稍显黯淡的金色,又点了点旁边正不断试图侵蚀和吞没它的强盛金光,“而这,是伏羲结界的灵力。”

就在他说话间,那块黯淡的地方又被蚕食掉了一点,沈夜笑了笑,轻声念出一段咒诀。

“唔……”术法生效的瞬间,沈夜微微咬唇,咽下了喉间的一声闷哼,继续加重的灵力负担让身体发出了不适的信号,他却抬着眼,满意地看着结界灵力在自己的威逼下往后退缩了半寸。

沈夜呼吸了两口冰凉的空气,不着痕迹地压下肺腑间开始翻涌的刺痛,将手收回了袖中。

他的脸色又白下去了一分,显得声音愈加单薄,表情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早些走吧。你不走,本座就只能一直撑下去。”

空气中一片安静,除了细雪飘落的细小声响再无其他。

沈夜也没有要等回答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了结界裂口。

接下来的日子,与其说是守城,倒不如说是在这座空城里想方设法地打发时间,至少对沈夜来说是如此。

他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极其清闲,每日只有巡视矩木一事算得上重要,沈夜在日头较好的时候,从寝殿出发,一个人慢悠悠地穿过神殿,一阶一阶地走到寂静之间,驻足站在矩木旁,打量打量叶子的色泽,再漫不经心地兜个圈子,又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走回去。

如今再没有什么事迫在眉睫,他便干什么都慢条斯理的,虽然巡视矩木来回走那么一遍也要花费不少时间,但一天之中还是余下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无处挥霍。

头两日沈夜待在寝殿里看书,大约是因为灵力还在大量消耗,精神总是不太集中,看不了多久便昏昏欲睡。就这么两天工夫,他睡得比往日七八天都多了,却越睡越觉得疲乏。这样下去大概不行,沈夜握着卷典籍,撑着头半眯着眼睛神游九天地琢磨了大半个时辰,给自己找了件新的事情打发时间。

第三天沈夜起了个大早,外面的天色才刚有一线亮堂,他便起来更衣,又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准备着东西。自从朝会取消,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早起床了,周遭的物件都被清晨的昏暗光线笼罩着,模模糊糊的连轮廓也看不太清,这景象倒让人觉得有几分怀念。

找完了东西,他盘算着把寝殿的书桌弄到露台上去,下意识地念起了传送的咒诀,然而那法阵的光芒转动了片刻忽然停下了,沈夜侧着头暗忖片刻,使劲推着那个笨重的书桌,开始一点点磨磨蹭蹭地往外挪。

左右无事,他很乐意花时间来做这些往日他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

直到天光大亮,整座露台都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沈夜才总算是把桌椅都搬了过来。流月城已经入冬,虽然出了太阳,早上的气温还是很低,沈夜却有了几分微薄的汗意。安置好桌椅他又回寝殿去取纸笔和颜料,洋洋洒洒地摆了一桌子的小碟和水盏,再把画纸铺开压好,看着面前一列井然有序的物件,忙活了一个上午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沈夜提笔蘸了颜料,笔尖在画纸上悬了好一会,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盯着眼前的这片白色,恍惚地又开始走神。绘画这种奢侈的消遣,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他都是无福享受的,能追溯的经历大概要回到很小的时候,可那会小曦又总是……

念头被突兀地截断了,沈夜信手落笔,在铺开的白纸上画了一个圈,顿了顿,又添上了几条凌乱的直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信马由缰地由着那只羊毫小笔在纸上随意移动。

辨不出形状的一团团涂鸦跃上画纸,这张画满了便换一张新的,乱七八糟地涂着涂着倒也摸出了一点门道,沈夜自得其乐地画了许久,从最初毫无意义的乱涂乱抹,到从露台望出去看到的冬日景色,后面几张竟也画得有模有样了。

这个主意不错,他不甚专心地想着,流月城那么大,以后一个一个地方画过来,可以消磨掉很多时间。

一直画到午后,手开始有些酸了,沈夜搁下笔,懒洋洋地斜倚在椅子上,微微仰起头。午后最热烈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即便闭着眼睛也觉得灼目,沈夜不得不用右手挡住,眼睛在阴影下眯成细缝,漏进来一丝属于天空的湛蓝。

吹过发间的微风携带着淡淡的墨香,他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靠在椅子上小憩。他什么都不想去想,阳光很好,微风很好,而自己,应该也很好。

沈夜微微地笑了笑,语气温柔而沉静。

“你看,我很好。”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放心走吧。”

没有回答,耳边只有微风卷起画纸边缘的细小声响,露台边缘还没有彻底枯萎的几根藤条,在风中微微地晃了晃。

毕竟还是入了冬,夕阳一落城中便有种萧瑟的寒意,到了夜晚,四处都被霜雪的气息包围了。

这晚沈夜没在寝殿休息,带着坛酒来了露台。摆着画具的桌椅还在老位置,白天看着还好,晚上那横平竖直的边角就显得有些冷硬。他靠画画消磨时间也有几天了,画着各种景物的画纸堆了一叠,晚上黑灯瞎火的不高兴仔细收拾,就随便摞了一摞推到一边,也没找个东西压住,被夜风吹跑了几张。

沈夜没心没肺地看着那几张纸在他眼前打了个旋,任由它们被风带着飘飘荡荡地掉到露台下面的街道上去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冰冰凉的不太舒服,想起来,环顾了一圈也没别的地方可坐,又作罢了。反正要求也没有那么高,沈夜打开了酒封,一边倒酒一边在心里想着。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沁出芬芳的香气,明明是独酌,桌上却摆着两个杯子。沈夜拿过其中一个,对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孤月,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一路烧进去,身上的寒意也被压下去不少。沈夜喝得不快,坐了大半个晚上连一坛都未见底,他没有什么心事,更谈不上借酒消愁,只是看月色正好,被勾起了兴致,单纯地想要喝酒而已。

月凉如水,入口的烈酒辛辣火热,可又很快地在他的身体里凉下去。

许是这样的独酌真的太过无趣,喝到后来,沈夜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醉了还是累了,握着杯子就趴在桌案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那些因为饮酒而泛起的绯色随着更漏的滴落一点点从他的面颊上退去,复又显露出原本的苍白。

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和平日一样冷淡而又平静,仿佛盔甲一般牢牢地保护着他。

半夜的时候,沈夜被冻醒了。

睁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懵然,他睁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自己在哪。撑着隐隐作疼的额头直起身子,手中的杯子里还盛着半杯残酒,早已凉透了,竟也没洒出来。沈夜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衣袖,声音模糊地说着,

“有点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他迷迷瞪瞪地晃了晃酒杯,与桌上那个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半分的那个空杯碰了一碰,听着那声清脆的声响,把里面半杯凉透的酒一口饮下。冷酒入喉,一下直冰到胃里,倒激得神智觉出了几分清醒。沈夜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慢慢腾腾地往自己的寝殿去了。

等把自己塞进被子,他闭着眼睛,又低声且含糊地回答起来,

“我回来休息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本座不需要你在这里……”

“……去吧……去……下界…………”

酒精的功效还在,沈夜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寝殿里安安静静的,和此前的无数次一样,没有任何回答。

一个半月的期限早已过去,伏羲结界裂口缩小的速度比过去快了很多,哪怕加了二重术法,灵力几乎涓滴不剩地供其抽取,沈夜也一日比一日更觉力有不逮。这样过度的消耗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这两日他连出门都不太愿意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才不至于觉得难受。

他向来敏感多思,往日哪怕稍有空闲,总会在心里想很多事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来他却一直回避着思考这件事,脑海里空荡荡的如同木偶一般。

从前总要以想也无用来将自己拉回现实,如今现实就是想也无用,倒也恰如其分。

醒来的时候还在午夜,沈夜也懒得点灯,忘了关的窗户有寒凉的夜风灌进来,身上那些热意很快就散了。他靠在枕头上,把被子拉上来裹得更紧了点。

他还闭着眼睛,希望睡意不至于彻底抛弃自己,可是等待了很久,脑子里还是清醒得可怕。

沈夜不喜欢这种清醒,在一片黑暗中他又把眼睛睁开,借着微弱的星光盯着天花板想去想些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那些积聚在心脏中的情绪还是不肯就此作罢,像是非要逼出他的一些反应来才肯罢休似的。

沈夜平躺在床上,对着空气轻声说,“我做梦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做的第一个梦。那个无声的梦境牵扯着锈钝的意识慢慢转动,散发出苦涩的味道。沈夜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停下所有的思绪,他无法解救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去想。可是他的防御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裂口,却不知道该如何修补,蛰伏的情绪像泥沼一样一点点地从里面漫出来,他接不住,也堵不住。

或许此刻他根本不是在和空气中那个不能见到的人说话,只是在对自己喃喃自语。

“我梦见小曦了。”

他停顿了很久,空气中还是令人绝望的死寂,只有清晰的呼吸声还在孤独地起伏。

沈夜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他又开始说话,支离破碎的语句断断续续地描摹着那个梦境,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地越来越低。

其实他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那个梦里有小曦,还有很多,已经永远失去的人。

沈夜在一片黑暗中闭紧了嘴唇,最后一丝声线也断在了沉默的空气中,他的指尖在冰冷的丝帛上来回滑动,最后有耳语般的声音极轻地传来,

“你出来吧。”

沈夜用了很久的时间压下了喉间的哽咽,他不喜欢示弱,也不喜欢自己虚弱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可是现在包围着他的安静太难熬了。

“出来陪我说会话……”

没有回答。

沈夜又花了更久的时间,才让自己说出了下一句话,嗓子却漏出些微的沙哑。

“……你不想见我吗?”

没有回答。

沈夜闭上眼睛,在被子里蜷缩了起来。是否是自己的记忆有所偏差,每一次流月城的冷都会让他觉得比印象中更冷。

四周重归无声,他的唇角泛起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笑意,凉薄而又自嘲。

初七不信他,他当然不会相信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那些半真半假的话语里,有多少真实的放弃,有多少虚假的引诱,他自己也不知道。初七那么了解他,当然能够预料,如果现在出来了,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沈夜,你就是这么一个无情又狠心的人。

所以没什么可难过的。如果这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就是这样。

第二天他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又去了露台画画。

可是无论怎么画,画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沈夜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恍恍惚惚地一笔下去,一整天都没能再落下第二笔。

一道黑色的线条孤独地站在画纸上。

沈夜规定自己每天要巡视一次矩木,另外还要再做一件事,画画也好,看书也好,或者喝一点酒也可以,总之,他得努力像在“活着”。

然而灵力的消耗太大了,身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无法忽略,但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只能这么熬着。

沈夜也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并不够好,也许是睡得不够,每天逼着自己出来,又早早地想回寝殿去休息。

神殿区上上下下的台阶很多,这天他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恍恍惚惚地踏了个空,竟然就这么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天旋地转,膝盖上爆发出钻心的疼痛。沈夜的眼前一片黑色,什么都看不清楚,费了半天的劲才用手撑着勉强坐了起来。

掌心在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也磨破了,除了膝盖手肘也在隐隐作痛。沈夜摇了摇头,准备站起来,一动却痛得几乎变了脸色。他咬着牙将手撑在地上用力,可是,膝盖仿佛摔碎了一般,几乎能感觉到碎骨裂片在血肉间不断摩擦,牵出一阵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他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沈夜苦笑了一下。

周遭一片寂静,空气中唯有风的声音。

沈夜又试了几次,可是只依靠自己,他还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灵力也几乎都被抽走了,没有余量可以让他运出一个最简单的瞬移术。

沈夜叹了口气,放弃了,不再动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鲜血混着尘土弄脏了整个掌心,衣袖被拉破了,连手臂上也有好几道狭长的口子,细小的碎屑粘在伤口上。

沈夜看着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又很纳闷。他这么努力地想站起来,是想干什么去?

后面没有什么事在等着他了。

站不起来有什么要紧,沈夜漠然地想着,起来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就算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影响任何人,任何事。

没有人需要他站起来了。

沈夜坐在原地,就这么纹丝不动地坐着,他确实无计可施了。

他开始发呆,间或心不在焉地估测一下身体的状态,这样保存体力的话,过几个时辰应该可以积攒出足够的灵力瞬移吧,回去寝殿再想办法,至少不用在室外受冻。

可是当他不再挣扎以后,周遭开始静了下来,声音开始慢慢地消失了。

风也停了。

四周变得非常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安静。

寂静。

死寂。

沈夜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僵硬起来,他一个人在流月城生活已经很多天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适应了这种无声的环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像蛇一样冰冷地缠了上来。

他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可是他越想去听,这声音就变得越来越飘忽,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他越是集中注意力,身上的疼痛就越来越无法忽视,连眼前看到的景物都开始模糊不清。

街道慢慢染上了灰尘和脏污,屋檐上挂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出一个又一个的破洞,花坛里的杂草被凛冬的风雪成了碎末。

这些东西都在衰败,最后步入崩溃,而有一个人还活着,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还要这样活过漫长的、不知尽头的时光。

周围那么静,冬天气温太低,连雨都没有了,雪落下来没有声音,他连让他烦躁恼怒了一百多年的雨声都听不到了。周围没有任何东西会给他回应,石头做的房屋,枯萎的树,已经坏死的机关,它们都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一动。

这种安静,这种孤独,将要就此伴随他的余生。

他不该再想下去了。

还有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在提醒沈夜,他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可沈夜真的不知道,他能拿什么来抵抗,他又有什么必要去抵抗。

小说相关章节:初·夜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