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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以食指勾著那幼細得像隨時會斷開的杯耳，整個杯薄得像紙一樣，細緻的花紋都映在紅茶上。在幾近死寂的室內，傳來一聲微弱得近乎鬼祟的杯碟碰撞聲，路德抬起頭，望向會議桌對面那名正在放下杯子的栗髮青年。對方也同時抬起頭，眼鏡的鏡片有一半蒙上了霧氣，在數秒間就完全消散，露出一雙帶著憂慮的漂亮眼眸。

「到現在還是沒有那個笨蛋先生的消息嗎？」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路德鮮有拜託這個人做事，說出了請求一般的說話後又馬上搖搖頭：「雖然我也不指望你能幫到什麼……」

「自上次接到你的秘密通知時，我已暗中派人搜索了，要是你懷疑我的能力，那麼……請問你是否連匈.牙.利的兵力都要動用？」羅德以食指的關節貼著下唇，沈思起來：「但這樣做的話也很難不驚動全國了……」

「這個我也知道，事實上……動用的人數多寡和能否找到哥哥根本是兩碼子的事。」

眼鏡青年的目光在路德緊皺的眉頭上停留片刻，眼珠又溜到左側去：「那為什麼要找我幫忙？在你眼中我應該非常不可靠吧？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還要指望我……真不像你。」

路德沈默半晌，突然揮手示意兩旁的部下迴避，然後瞪向羅德。

羅德也轉向自己的部下：「請你們暫時退下吧。」

待房間只留下二人的呼吸聲，路德也感到羅德臉上的陰影好像比剛才更深了。

金髮青年開門見山：「這陣子你有聽過什麼奇怪的謠言嗎？」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極力的表現得平靜，但羅德沒發現自己繃緊的臉色。

「很久以前……日.耳.曼的皇位本來是由你的家族所繼承。」銳利的藍眸在仔細觀察著對方的一切表情變化：「那是我出生前的事了。的確，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憎恨著哥哥的人應該不計其數……曾幾何時，你和哥哥也是敵人吧？」

優雅的栗髮青年精緻的臉上終於出現明顯變化，看來有點焦急，也有點像受到打擊：「沒錯，這都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完全不了解你說的謠言是什麼。如果你認為我會覬覦日.耳.曼的皇位，很抱歉，你的想法完全錯誤。試問我又怎可能想陷進腹背受敵的狀態？」

儘管對方極力沈住氣，保持著得體的樣子，路德還是看得出他已經動搖了，大概再迫一下就會從這個軟弱的少爺口中套出些什麼。雖然路德自覺嘴巴沒自己的兄長那麼會挑釁，他還是硬著頭皮說出這一句：「你好像……總是為了自保而做出各式各樣的事來吧？」

因為這一句，羅德終於氣得站起來，帶著壓抑的語氣反駁：「假如我是如此靠不住的話，你又何需擔心我會背叛？你這笨蛋先生！與其懷疑我，德.意.志的『路德派』和『基爾派』不是更……」

羅德欲言又止，二人在靜默之中張著嘴，盯著對方。過了差不多十秘，剛剛說話的青年才生硬地坐下來，表情慢慢變得慌張，而路德依然鐵青著臉。

「為什麼不說下去？」

「我……」剛剛還滿腦子道理的羅德頓感語塞，他並非沒有理據，路德也很清楚，這樣子的羅德一定有其他隱衷。於是他繞過桌子，步至對方身旁：「我大概猜到是什麼一回事……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我想我應該是最後一人得悉此事的，對不對？」

「……」路德從上往下瞪的眼神帶給羅德無限壓迫感，但他還是選擇咬著唇別過臉去。

「你們所有人包括哥哥都知道對不對？」路德往光滑的雲石桌面上槌了一拳，讓對方渾身一抖：「哥哥表面上把所有權力都交付給我，暗地裡還是操控著什麼……對不對？」

「我……不知道。」

路德無法窺探到鏡片之下的眼神，但心裡的煩燥令他再往桌上槌了一下：「回答我！」

「抱歉，我不知道。」這次羅德回得更堅決。

來到這個地步，路德自己也得到答案了……他退後了一步，沒再死死緊瞪著對方。

「也許並不是我找不到哥哥，而是他不讓我找到才對吧。」

「咦？」羅德抬頭，只見到路德在他臉前張開的掌心。

「我回去了……抱歉。」說罷，高大的金髮青年就踏著沈重的步伐離開房間。臨走前，羅德半帶猶豫的說他會幫忙密切留意的，但頹然的路德只是揮了兩下手示意。

從相反方向駛來的兩輛重型車錯身而過，聲響淹沒了人語聲，他們對腳下的震動習以為常。當車輪從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滾過時，滿載金屬品的卡車也因為猛力的晃動而發出「砰砰」兩聲。

當兩輛車分別駛開，車尾與車尾之間分開成一條空隙，然後前方的線野變得清晰廣闊了。大約七、八歲的男孩拉一拉父親沒有手臂的衣袖：「爸爸！馬路對面有個戴著圍巾的男人，滿身都是血！」

「嗯？在哪裡？」中年男人一抬頭，又一輛大卡車從他面前駛過，軍綠色的帆布包著什麼巨物。沒理會孩子的叫喚，他望望自己胳膊下那隨風輕飄的衣袖，喃喃自語：「這場仗還是打嗎？真是沒完沒了……」

「爸爸，那人不見了！」

「算吧，不要理會。」

男人用剩下來的一手撫上孩子的後腦，著他離開，但他一轉身，就撞到一名纖細的少女。少女彈開了幾步，但馬上就站穩了。

「抱歉！沒事吧？」

男子抬頭，才發現少女長著一張絕美的臉，雪白的膚色還有淡金的長髮，頭上頂著一個白色蝴蝶結……說不出的漂亮，只是表情太兇了。她沒理會男子，拉一拉身上那件有點過大的黑色絨毛大衣，就繼續往前走，然後橫過馬路。

她在一條暗巷之外佇足，連微弱的日光也照不到的小巷有點兒陰森，從巷子深處吹出的風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當然，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感測到的程度。

少女往暗巷瞪視良久，皺一皺眉又轉身離去，嘴裡發出近乎是氣聲的細語。

「那不是哥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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