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正也没有事情做！跟我走啦！一个半时辰之内回来就好，不耽误工作的！”陆逊正在心里默背兵法，突然发现旁边的身影一下靠近了。迅速闪身跳开，让凌统抓了个空。

“抱歉。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有事情，可以等下午再说吗？”对于凌统失礼的行为，陆逊觉得有些不快，口气冷下来了。如此幼稚的行为是怎么回事，难怪会在当年的事件上一败涂地，如弃子般被派到边境。跟甘宁的行事作风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哇！你还会武术吗？！”对于如此迅速的反应，凌统有点吃惊。眼前的少年还是个文武双全的类型，难怪年轻轻轻就受到那么大的器重。这样的话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陆逊站在那里，有点无语。对面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明显是在酝酿什么计划，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居然也让陆逊觉得像野兽的眼睛。但并不是甘宁那样的，残酷恐怖的，而是另一种……狐狸、对，就像是，打算去院子里偷鸡的狐狸。他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当时的狐狸小心的看着自己，然后飞快跑到墙角的鸡笼边，迅速咬住一只，跑掉了。

现在的凌统，就是在用那么一种‘我在耍小聪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陆逊突然觉得，现在确实没事情做，就等等看对方的小聪明是想做什么好了。

“陆逊！你知道我是谁吧！”思索结束，凌统指着陆逊说。

“守边三年刚刚回来的定远将军，凌公绩。”被如此无理取闹的人直呼姓名让陆逊有点恼火，但就现在的官位来说，凌统确实比他高很多，所以被直呼名字也没有不妥。也因此，刚才称呼‘陆伯言’，是非常有礼貌了。

“对！所以我是你的上级！虽然不是直属上级！但在吕蒙大人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定远将军的指示你不能拒绝吧？”

此话一出陆逊顿时眼前一黑，都怪凌统一副商量的口气来找自己，就把最简单的事情忘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凌统的话无法反驳，“但、但是，我不接受工作之外的跑腿，将军您是在休假中啊！”

“确实，但是我想对吕蒙大人进行私人的拜访，所以才来找你这个副官，你总不能拒绝吧？”

“不、不能。”

“但是你难道要让堂堂定远将军站在这里跟你讲话吗？”

“这……”

“所以跟我走！”

陆逊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凌统带到了闹市区，进了一家叫做“老爹豆腐脑”的店，这家店似乎很有名，卖的豆腐脑非常好吃，但是他没有来过，只是听仆人这样讲而已。

“哦！这是小将军你的朋友吗？你叫什么？”老爹见凌统带了个完全陌生的少年回来，以为是像靖康一样的同伴，便直爽的问。

“我叫陆逊，字伯言。”突然被陌生人如此热情随意的招呼，让陆逊有点不适应。从12岁继承家业开始，就再没有人会对自己提‘你叫什么’这种无礼的问题了。

“哦！陆逊是嘛！你是第一次来吧？我跟你讲，老爹我的豆腐脑，保证你吃完就忘不掉！以后还得来！”老爹豪迈的放下两碗分量十足的豆腐脑，跟凌统打了个招呼，便去忙活后厨了。

“……”陆逊看着眼前的豆腐脑，心情难以名状。今天是怎么了？被眼前这位定远将军直呼其名就算了，怎么连区区一个闹市区的小商贩也敢这么对自己讲话。还有这豆腐脑又是怎么回事。

“快吃呀！你居然都没来吃过吗？也对哦，你应该一直在吕蒙大人府上，你看哦，这样用勺子把豆腐搅开……”

“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吃豆腐脑！”最后一点冷静也被凌统这热心的讲解击碎了，陆逊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自己表现的就这么没用吗？为什么会怀疑自己是个连豆腐脑都不会吃的小少爷啊？虽然自己确实是没有来这种店吃过，但家里的厨师也会做这个啊？

不，冷静。陆逊深吸一口气，豆腐脑的味道香喷喷的，不能就这样被对方掌握了谈判节奏，豆腐脑的味道香喷喷的，吕蒙老师有讲到过，豆腐脑的味道香喷喷的，在谈话中一定不能被对方的行为影响自己的情绪，豆腐脑的味道香喷喷的……

陆逊发现凌统在获悉自己不用他教之后，就放心的开始吃了，一口接一口，很好吃的样子。好吧，吕蒙老师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是最基本的礼仪，所以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陆逊拿起勺子，将豆腐搅开，吃了一口。

真的非常好吃，比吕蒙老师家里的厨师做的好吃多了！

没想到在闹市区的饭馆里吃饭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周围有各种各样的人在说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抬头就能看到各种千奇百怪的吃相，有的人端着碗呼噜呼噜的喝着，有的人仔细的小口吃，还有的人从外面的其他摊位买了什么东西，带过来一起吃。最有趣的是还有一个应该是杂耍艺人的老头带着一只猴子，那只猴子也坐在长凳上，正在仔细的剥花生。

“这里再往南走是各种艺人聚集的地方，各种杂耍、戏班子以及讲评书的人，非常热闹！”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的凌统心满意足的坐在那里，也发现了那只猴子，便这样解释。

“那种事情我知道。”怎么可能被一碗豆腐脑轻易收买！陆逊擦擦嘴，稳定一下差点又得意忘形的情绪，冷着脸说。

凌统完全无视了陆逊的脸色，站起来向外走，顺便将钱放在饭桌上。

“刚才的大叔不是说不需要付钱吗？”陆逊也迅速的起身跟着来到街上，仰头问。

“那可不行，做生意的人给出商品，却没有得到钱，就叫做‘亏本’啦。”凌统笑嘻嘻的回答。

“但是基于好感而赠送的东西，却被对方当成商品，我想这是件缺乏礼貌的事情。”几乎没有多想，陆逊便如此回答。

凌统突然站住了，低头看着陆逊，脸上的表情有点吃惊。看到这反应，陆逊才觉得自己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居然对比自己高位的人讲出训诫的话来。顿时尴尬起来，真是的，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太随意，才会让他也放松下来。吕蒙老师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还是离这个人远些才好。

“哈哈哈哈你好有趣啊！对于一个轻易就直呼你名字的老爹还要讲究礼仪规范吗？”

此时反驳不是，应答也不是，陆逊干脆装作没有听到，四处乱看。这才发现，居然已经走到了刚才谈到的艺人街。一个壮汉正挥舞着比两个人还要高的巨大旗帜，另一个则把巨大无比的瓷坛舞的上下翻飞。还有几个人在叠罗汉，一个少女将自己挤进窄小的圆筒里……

人群很嘈杂，却一点都不觉得烦躁，反而被感染了高亢的气氛，陆逊觉得自己仿佛回忆起了小的时候，那时父母都还健在，他们将杂耍艺人请到家里来，就在院子中间搭台表演，最惊险的是其中一个人拿着火把，用嘴一吹，就喷出火焰来。灼热的火焰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在那时幼小的陆逊看来，那个人简直就像神仙一样。

如果父母没有离世，也许自己现在还坐在祖屋的廊下，单纯的期待着戏班和杂耍艺人的到来呢。陆逊这样想着，低下头，周围分明很嘈杂，他却什么都听不清，好像自己被隔离在了这世界之外一般，无法抵抗的孤独。

突然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头，隔着帽子，依然感到，最初很轻微，然后一点点加重，似乎在尝试控制着力道。抬头看，发现是凌统。

“干什么！这样太失礼了！”一边仔细的扶正帽子，一边如此抱怨着的陆逊，心里却有点感激起这个人来，可以这样及时的把自己从那种孤独感中拉出来。

“因为你好像在发呆呢，不高兴的样子。你不喜欢看杂耍吗？对不起，拉你来做无聊的事情。”凌统此时也有点心情不好了，他看着陆逊那样站在人群中，却依然无比孤独的眼神，备受瞩目的代价，少年才俊的代价，振兴家族的代价……不知为何他想起初到边境的时候，自己躲在山坡上，对着江水掉眼泪的时候，那个时候最希望的，是父亲可以活过来，拍拍他的头。当然啦这种丢人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

看到凌统也有点丧气的样子，陆逊开始内疚起来这个人只是想拉自己一起玩耍而已，何必一直给他脸色看呢。不过只是玩伴表现的不开心他就跟着不开心吗？这也太孩子气了。想到这里陆逊又觉得有点好笑，“一点都不无聊，很有趣，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真的吗？那我们明天还来玩啊！除了豆腐脑，还有一家店的烧鸡也很好吃。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有人一起玩才觉得愉快！”

“不！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出来玩的？！”陆逊今天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在心中咆哮，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孩子气？！给个笑脸立刻就得意忘形起来了？！

“你也说了很有趣啊，这里好玩的东西很多的，一天怎么逛得完。”

“你在休假，可我是在工作中啊！”陆逊这么一说，才想起现在自己是在工作中，应该在正殿外等吕蒙老师出来才对，怎么会这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啊不要紧张，时间很宽裕，我们现在就回正殿啦，不会被吕蒙大人发现的。”凌统笑起来，果然这个少年完全忘记了时间呢，还好自己一直留意着，如果因为自己叫他出来玩而导致工作疏忽被吕蒙责骂，搞不好会被讨厌一辈子。

……

顺利回到正殿外，果然还没有结束，陆逊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先走啦，说好了，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玩。”凌统似乎也很开心，他挥挥手表示道别，就转身走了。

“啊请等一下！您不是说要去拜访吕蒙老师吗？请问是什么时候？”差点忘了正事，陆逊急忙喊住凌统。终于也想起再次用对上位者的尊敬口气讲话。

“不要一回到这里立刻就变成这么硬邦邦的口气吧？叫我凌统就好啦。我马上就会去的，大概等你和吕蒙大人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在了。为了这次可以顺利回来的事情，我要向吕蒙大人表示感谢才行。”

“啊，那样的话，刚才的事情……”被吕蒙老师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狠狠责骂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吕蒙大人的！放心吧！”

“谢、谢谢。”陆逊不由自主的叹口气，这种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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