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灰色的高塔、名為露西亞的男人。

來自斯.拉.夫以及伊萬.布拉金斯基的恨意……

這些線索看似連貫而且一目了然，但在細看之下才發現所追尋的答案竟如大海撈針。

《今天又有一群不知死的傢伙來突襲了！看來大家都在打那座塔的主意咧！的確，有那種東西在手就可以掌握所有人的行動了，尤如得到俯瞰世界的眼睛……說起來真混帳，那班飯桶竟然被敵人佔了上風，那種廢渣真的是本大爺訓練出來的？簡直就是不良品！不過，因為某傢伙的狙擊槍讓嘍囉們腦穿洞，高塔總算是守住了。那傢伙每槍都正中眉心，真有意思～一定是本大爺手下的精英……才怪！那傢伙到底是誰？其實我心裡也有個譜……但這樣做真是多管閒事了。嘖嘖，別小看本大爺啊！》

『嘿嘿，本大爺的字真是帥得沒話說……』

基爾自我陶醉地將剛寫完的段落重看一遍，然後滿足地合上厚厚的日記本。屁股在椅上滑前一點，把雙腳掠在桌上擺出一副庸懶的姿勢。他從口袋掏出一顆細小的金屬物，放在掌心中把弄著。

『這是我國出產的專用子彈，只有軍方能夠使用。那傢伙怎會有這種槍？如果是軍方人員為何又不露面領功？對了……上次那個水管男拿的是什麼槍……見鬼！為何當時會沒留意？』

『哥哥，你還好吧？發生什麼麻煩事了嗎？』

一名穿著睡衣的金髮少年站在門邊，看來他已偷看了一段時間，早已發現到基爾在苦惱。

銀髮青年收起子彈，刻意以誇張的姿勢伸個大懶腰，然後才站起來以庸懶的步伐向弟弟走近：『有嗎？本大爺只是覺得睏死了而已……話說回來，ＷＥＳＴ你還不睡嗎？』

『因為已經好幾天沒等到哥哥回來，所以今天就邊看著軍學書籍邊等著了。』蒼藍的雙眸略帶倦意，但仍緊皺著眉頭努力表現得神氣。

『怎麼了，沒本大爺在旁就無法進睡嗎？』基爾語帶嘲諷，事實上卻笑得高興。他用力摸著弟弟頭頂將其柔軟的金髮抓亂：『那今晚要一起睡嗎？』

『不用！我才不是為了這個！』少年漲紅了臉，倔強地退開：『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擔心本大爺？你們還真愛操心……』基爾聳聳背，一副沒所謂的樣子：『就算本大爺死了，這國家不是還有「路德維希」嗎？哈！大概他們的命也等不到這天了……』

『我擔心的只是哥哥你……！』路德語帶激動，卻被哥哥一手抓著前額按下去了，那種力度不至於讓他疼痛，卻能讓他沈默下來。

『你該放在心裡的是我們日耳曼才對。』這句話狠狠打進路德心房，以往即使哥哥再說什麼狠話，也不曾有這種感覺。但在異常正經後的下一刻，基爾又再歪起嘴扮鬼臉，回復平常的蠢樣子：『成大事的傢伙都不會在意像塵粒般細微的屁事……老朝不必要的地方看，最後跌個吃狗屎的是你自己！本大爺才不容許自己的弟弟這樣出醜啊！』

對基爾來說，在腦裡塞太多東西是非常糟糕的事，什麼禮儀、道理之類，他從不在意。他的做法就是只著眼想要得到的東西，再排除不必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造大概也算是不擇手段。別人怎說也沒關係，在他的世界只有最強的人所說的話才是真理。

但懷著這種想法的基爾卻顯得愈來愈急躁，他希望嘍囉們早日消失，並期待著伊萬．布拉金斯基的復仇。也許放眼天下就只有那傢伙有資格當他的敵人，所以那個人心裡仇恨愈深，那陣隔空擴散過來的戰慄就愈是令他興奮……

愈是興奮，腳步就愈急，直到那座高塔擋住眼前的陽光，他才驀然頓足。

翌晨，基爾伯特又像鬼迷心竅似地來到高塔之前。守在塔前的士兵向他敬禮，而他卻視若無睹，他只是緊皺眉頭，將目光移到高塔的相反方向──一座啡竭色的廢置建築。

不足十層的高度，整體上貌似完好，只有部分窗戶破損。在沒有玻璃門反射的房間中，從遠處也能窺見室內的天花，那在暗影中輕搖的吊燈裝飾，就如從鬼魅頭上垂下的髮尾。根據當時敵軍中彈和倒地的方向，槍手九成就在這棟大廈內。

看著一個個連圍欄都被拆掉的露台，此刻基爾腦內卻浮現出水管男笑著躍下的模樣。他想像著和那個人相對而笑的情境，同時也慢慢步向那棟大廈。

『大人……那地方已經搜索過，裡面只有一片廢墟。』

『噓！別多話，本大爺要到哪裡用不著你管！』

守門的兩名士兵，一人多管閒事，一人膽小怕事。但下一秒基爾又像想起什麼似地回頭，用下顎指指二人：『你們聽好…就當今天沒有見過本大爺，什麼也不用說。知道了沒有？』

『矣？哦……遵命！』

大廈的正門已被調查隊用木板封死，但要潛入在這種被廢棄的地方，通常都會選擇常理以外的辨法──就是「入口」不等於「正門」。果然，沿著外牆再多走十米，馬上就發現一個破損的窗戶。

四方形的窗戶長闊約為三呎，一個成年人要通過的話簡直綽綽有餘。沒有窗框的玻璃中央穿了一個圓形的破洞，洞口的周圍滿佈裂痕，基爾伸起腳將整幅玻璃踢破，再戴上皮製手套，小心奕奕地爬進去。

他聽著鐵底鞋踩到玻璃碎而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又帶著輕蔑的暗笑起來。

『那班沒大腦的蠢材，封死大門又不封窗子有什麼用？算了…正好給本大爺一個方便！』

底層的窗子似乎沒什麼採光功能，即使在白天，只要再往內走幾步，光線已瞬間驟暗。陽光的殘影一時間仍留在視線底下，擋住陰暗的前景，基爾一不小心，膝蓋就撞到倒在路中間的桌子上。

「嘶…見鬼！亂七八糟的！」

暗罵連篇的基爾往破桌子狼踹一腳，本已翻起的木皮隨即飛脫。

根據記錄這本是一棟商用建築，但這地區的戰事把商人都嚇跑了，不知不覺間，這一帶的廢置大廈也變多了。基本上這棟廢樓已屬日耳曼所有，但基爾還未有空計劃如何處置。

『連三十多年前的信件都還在這裡？還有幾年前的乾糧包裝……』

在空置的辦公室中，基爾翻看著書桌上的物件。其中一張發黑的桌上，有一塊四方形不到一平方呎的地方看來特別乾淨，大概是非法潛入的人將打字機偷去賣了。基爾在大範圍的廢墟中翻看著種種細節，沒由來的愈感興奮，連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

『這麼大的地方……以那個水管的身手，能躲過搜索也不足為奇啊！』

不知從何時開始，日耳曼王已認定神槍手就是「露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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