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今天他俩能腻歪一早上的原因是通告时间比平时略晚，因为公司给电影的男女主角安排了一个采访。

邀来的媒体基本都是“自己人”，像个小型茶话会，气氛较为轻松休闲。除了宣传一下电影、说一下对角色的理解，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之外，双生一旦都是新人气偶像，又是俊男美女，也会免不了被问到诸如现在有没有拍拖、心中的择偶标准之类花边问题。

谈到择偶标准，张俊彦坦率表示“非美人不娶”，而且不单脸要漂亮，身材也得顶好，脾气要乖要听话，最好还会做家务——记者们不由哗哗声，说他要求高。

“我这个人是相信天长地久的，真的选定了就不会放手，所以对伴侣要求自然高……”

难得平日里有些傲娇气的张俊彦这样肯配合给料，记者们开始兴奋起来：“那目前有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呢？”张俊彦游刃有余地打了几句太极，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记者们被挑起了胃口，那肯轻易罢休，又旁敲侧击，叫他说一说最浪漫的经历是什么。

对这个问题，张俊彦倒是想了想，然后才回答：

“我觉得，和伴侣一起骑马最浪漫。”

他出道以来拍的全是武侠片，记者们立刻开始脑内搜索与他有过骑马戏的女星——这下可有的写了！

同样的问题，马逸飞还没回答已经红了脸。

其实这位新晋武侠小生是很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在张俊彦回答完问题之后，大家把注意力一转到他身上，就明显能感觉到他有点激动，似乎还深呼吸了几下才镇定下来——记者们本以为他也要爆料，谁知这位酝酿了半天，只是老老实实交出一个官方答案：

“没有拍拖，现在还是事业为重……感情的事随缘，没什么要求。”

熟识的记者当然知道马张两人的个性，比起特立独行的张俊彦来，这些老油条促狭鬼们更爱逗一板一眼的马逸飞，立刻就有人说“定是有鬼”，“没拍拖？脸怎么红了”，接连提起几个合作过的女星叫他谈感觉，又说坊间传言某日看见他和谁谁过从甚密。

马逸飞忙着逐一否认，不但脸红没消下去，连额角都隐隐有了汗。

坐在他们旁边的女主角叫云菲菲，比马张入行要晚一些，这时突然笑嘻嘻插话：“真的呀？飞哥你真的没有拍拖对象呀？”

“没有！”马逸飞斩钉截铁，百忙中还瞄一眼张俊彦。

却见张俊彦已懒洋洋把自己窝进沙发喝咖啡，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角明显是翘着的。

云菲菲把手支在下颌，微微歪着脑袋看向马逸飞，眼睛忽闪忽闪：“唉，我也没有……”

马逸飞有点懵，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这句话。

倒是张俊彦噗地笑出来：

“有人毛遂自荐了，飞哥，你怎么不解风情啊？”

小美女顿时发了娇嗔，记者们提头晓尾，跟着起哄，她又掩面羞笑，从指缝偷看马逸飞表情，活色生香，谋杀不少菲林。

对上张俊彦笑眯眯的眼神——救命——马逸飞差点想捂脸：

今晚死定了。

采访后，云菲菲又提出搭他们便车回片场。

今天是马逸飞开车，他抹不下脸拒绝小姑娘，便点了头坐进驾驶座，张俊彦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坐进去，云菲菲嘟了嘟嘴，坐进后座。

汽车发动了，车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会儿。

“飞哥，我是第一次拍打戏，武指师父教的动作好难，我好怕被导演骂，你说怎么办嘛？拍打戏有没有什么窍门？”

女孩子软语莺声响了起来，这个话题很适合马逸飞也很讨巧。

但马逸飞还是噎了一下：“呃，我觉得，熟能生巧，还是要多练……”

“听说飞哥是有真功夫的呢，有空教教我好不？”

张俊彦手里的打火机啪嗒一声响，点燃了香烟。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介绍个相熟的武馆，”马逸飞谨慎地想着措辞，“我觉得女孩子其实可以练一点咏春，既强身健体，拍打戏时也知道怎么使劲……”

“那些武馆师父粗粗鲁鲁的，飞哥你人又好又有耐心……”

小丫头太吵了，目的也太明显。

张俊彦挑起眉，伸手把吸了一半的香烟塞到马逸飞嘴里，回头：“你有打戏？我记得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云菲菲与他对视一眼：“……最后一场决战，导演给我加戏了，跟你们死在一起。”

“小师妹，公司让我们带你出道，但没说我们要跟你绑在一起。”

“俊彦哥，我也没打算跟你绑在一起。”

菲菲牌小辣椒甜甜地笑。

咳咳，马逸飞目不斜视，认真开车：

今晚绝对，绝对，死定了。

听到云菲菲带点挑衅的回答后，张俊彦只是嗤一声笑出来。

在“前生”，她也缠过马逸飞一阵子，把绯闻闹上了报纸，奈何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两人头一回“约会”就是打木桩，对，只是打木桩。

马逸飞真卖力气，结结实实操练了小姑娘一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俊彦记得，云菲菲铩羽而去之后，他还尽情嘲笑了马逸飞一番：“活该一辈子没女朋友！”

不是看云菲菲曾经在马逸飞丧礼上哭得真有几分伤心，他能有一百种办法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何况，以后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点，云菲菲的命运还是颇令人同情——公司这部年度大戏其实是彻头彻尾的男人戏，所谓女主只是花瓶，但她才刚入行，按级数原也轮不到，还是因为某富豪公子看上了她，给片子投了点钱，就把这角色当见面礼送了——小姑娘漂亮是真漂亮，但出身小康家庭，养成了个天真任性的性子，眼界却浅，受不住诱惑吃了人家的礼，又不乐意跟那位既花又丑的纨绔，就这么吊着。有一次被公子带着人堵在片场，小姑娘喊了“非礼”，还是马逸飞领着几个相熟的武师给解了围。

拍完这部戏，云菲菲索性就被公司雪藏了，留下吧不给你出头机会，要走吧巨额违约金她也拿不出来，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后来据说还是被金屋藏娇了，人也基本从娱乐圈消失。过了好些年后，有些狗仔曾经爆炒“昔日女星沉迷毒品疯疯癫癫流落街头”之类的八卦，主角便是云菲菲。

慢着，前后连起来想的话，好像是有什么信息一直被他忽略了。

或许……当年马逸飞的死，不是意外。

张俊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个角色是陈公子给你的吧？想光拿好处不付代价，还想找个‘男朋友’替你挡枪？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云菲菲顿时像受惊吓的小猫一样炸了毛，“我没有……为什么你一定要破坏我和飞哥？！”

“陈公子这种黑白两道都有点面子的人，你也敢涮，该说是很傻很天真还是波大无脑？”

“流氓！看着斯斯文文，说话这么下流！”云菲菲涨红了脸。

“小师妹，不是我吓唬你。那姓陈的一句话，公司就能雪藏了你，找几个黑道去你家泼红漆写大字砸玻璃，骚扰抢劫你的家人，说不定哪天失去耐心直接把你办了，敢不听话再给你打一针……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流氓。”

云菲菲脸色煞白，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四十年前的小姑娘果然承受能力比较低啊——张俊彦心里吐槽。

“我不会跟她有什么瓜葛的，俊彦。”一直默默驾车的马逸飞突然开了口，“不要欺负小姑娘，她也是有难处。”

“放心，我只欺负你。”张俊彦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去看他，声音转低，变得说不出的暧昧，“晚上你就等着领罚吧。我会慢慢的，好好地，欺负你……”

修长的手指像拨动琴铉一样滑过马逸飞的耳轮，沿着耳廓轻轻描画。

迎着光，云菲菲能清晰地看到，马逸飞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张俊彦出道以来，和他每一部电影都有骑马戏的人其实是马逸飞！

而且这俩昨天还同骑一马，私自跑出去玩了半天……

眼前的情景加上耳中听到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睁大了眼睛，云菲菲的心居然砰砰跳起来。

老天，她知道了什么？

就在这时，张俊彦含笑的目光慢慢流转到她脸上，活像狐狸盯住了一只兔子。

云菲菲，你要是乖乖听话，跟我合作，我说不定教你一个摆脱陈公子的办法，否则，你就等着被他吃干抹净吧。

别瞪着我。我现在已经是好心在教你，什么叫规矩。这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得到就得付出，别存侥幸心理。

我不是陈公子，对你的身体没兴趣，但我同样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你出不了头，也有一百种方法能帮你一炮而红。

明明只是个二线头一线尾的小明星，张俊彦的语气却自信笃定得让人无法辩驳。

回到片场，在导演的抱怨声中，三人打起精神，继续赶戏。

云菲菲已经老实多了，不再试图做出与马逸飞关系亲密的姿态。

张俊彦没有继续逼迫她，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了。

云菲菲即使不配合，马逸飞也不会再像前生那样“傻乎乎”一头踩进浑水，他们独善其身总能做到；云菲菲要是肯配合，那么他不介意救她一把，也给那位尽管目前还没做过什么的陈公子下点绊子。

这一天张俊彦都很忙，除了拍戏，他还和剧组的一位资深道具师父“一见如故”，打得火热。

马逸飞则一整天都有点惴惴不安，不时偷偷观察张俊彦的神色。

其实张俊彦肚子里都笑抽了，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来。

“衣服脱掉，跪下。”

这天晚上，令马逸飞忐忑不已的“惩罚时间”终于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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