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My demons are inside, I'll bring them all to light.”

《我將把潛伏內心的惡魔引領到光明之前。》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就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瑟縮著、繃緊著……

身體與被子的磨擦聲，偏重而帶著微顫的吐息，在寂靜中都顯得格外清晰。就算以被子掩住耳朵，還是無法阻止聲音傳進耳內。儘管在被窩裡緊閉雙眼，傳神的映像也在腦內一秒不漏地播放著。

說起來，為什麼要迴避呢？就算是多噁心、多骯髒的肉體與行為，明明都可以面不改容地面對。為什麼對著這個人卻會像心生怯意地想逃避？

「呼……」粗重的氣息伴隨著長長的沈吟被吐出。

與其說是淫亂，似乎用磁性來形容還比較點切。大概是埃爾溫的形象太正經了，即使知道他在幹什麼，卻全無低俗之感。

「……」

利威爾默默嚥了一口，在異常的靜默之下，彷彿連這吞嚥的聲音都會被聽見。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被窩裡顯得愈來愈悶焗，而背後的暖爐讓室溫上升，令他感到臉龐發燙。

「你其實是有興趣的，對吧？」

「……」聽見對方在辦事中又主動搭話，利威爾企圖假裝熟睡，並將氣息壓抑過去。

「多乾淨的人也有欲望，那就是最真實的本心，即使再無法啟齒，它都依然存在。我也曾有過狼狽地否認和掩飾的時候，直到我知悉……這世界本就是如此直白。」男子深深呼出一口氣：「讓它變得複雜難懂的，往往都是人類。」

「……」捲縮在被窩中的人依然未有半點反應。

「有時我們會為了前進一小步而費盡心思，有時又會氣餒得想放棄思考……也許我們舉步艱難，並不是因為思量過深，而是受不起責備而已。所以……只要承認就好，承認我並不是什麼乾淨無垢存在。要是連這種理所當然的本能都不敢承認，那我又該如何承受自己的願望？」

這說法沒有錯，就像他們的敵人那樣，無視眾多的怨恨而強大。但為何你這傢伙看起來仍是如此地神聖？你那無懼的背影感覺是永遠無人能及的孤高。

利威爾緊閉雙眼，某些記憶彷彿從黑暗中驀地浮現──糾纏的肢體、汗水的氣味、忘我的呻吟、陌生的肌膚……這時，一陣噁心將利威爾扯回現實，他猛然瞪開雙眼，全身明顯地抖了一抖，但一手摀住嘴巴的他仍不忘將動靜抑壓到最微。

「…利威爾……呼……」

在他自我掙扎的同時，身後那人仍在繼續進行著正事。

從衣布磨擦的速度以及吐息的頻率，可以清楚感受到對方的興奮程度，這樣聽著大概也能想像到與高潮的距離。那低沈的喘氣愈是急促，利威爾的心跳就變得愈快。彷彿體內有什麼東西也在隨著對方的慾望高漲……

「嘖……」利威爾在被子下以雙手掩上耳朵，有一段小時間聲音是被屏敝過去，但當聽覺適應過後，那急促而強烈的吐息仍如侵蝕一般滲透進來。而在雙手掩耳同時，也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有一刻他甚至分不出在喘氣的到底是誰。

最後，那煽情的低喘突兀的靜止，帶著一聲輕微沙啞的悶哼。

數秒過後，就是相對緩慢的喘息，愈來愈慢，愈來愈輕……即使沒看一眼，單憑這種聲音已能夠想像出完整的畫面。不，這甚至比直接盯著看更帶情色氣味。

「利威爾……我看在部下之中也有不少對你有意思的女性，但你好像沒還和她們做過。」

「……」青年依舊在裝睡，他知道這是要故意戲弄自己。

「剛才我一直看著你，你像賭氣似地將自己捲進被子內，在我看來卻是異常可愛。」男子攤開手心，笑著垂視留在上面的精/液：「即使看不見你的樣子，我還是能想像出來……有不少人會看著自己妻子或愛人的照片來做，但我卻從未有過特定的幻想對象。」

幻想嗎？為什麼又扯到這個話題上……

就像剛剛掙扎不已的心情已被一眼看穿那樣。

「我並不是對女人沒有反應，只是……最近變得有點不同了，在這種時候總是想起同一個人的臉，然後對其他人開始提不起興趣。但這也沒什麼好迷惘的……人總要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從男子的那邊傳來一陣布料的磨擦聲，看來是在大幅度地改變姿勢，然後青年就感到床邊已凹陷下去，那低沈的聲音顯得更貼近了：「就算是不被認同的想法都要弄清楚……因為『爭取』也是自由一種，你說不是嗎？」

半蓋著頭部的被子被慢慢拉下來，仍舊閉合的雙眼能清楚感到暖爐上的火光正隔著眼皮透進來。從床褥被壓低的重心，利威爾可以感覺到對方在貼近，那暖熱的氣息甚至已吹到耳背上了……但在快要被觸碰到時，男子卻突然退開。

「還是不想回應我嗎？那真是可惜……作為敵人我大概算很難纏，但死纏爛打並不是我的作風。」正確來說，是沒打算作無意義的糾纏……埃爾溫並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男人，要是有天他後退後了，那一定是因為找到更有價值的道路。

最後男子還是如利威爾所願，乖乖地滾回自己的床上睡了，但這不見得令人鬆一口氣。當房間真的安靜下來時，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反而愈來愈明顯，剛才被打亂了的心跳絲毫未有穩定下來。別說是安睡了，現在連能否平靜地躺著都成問題……

他知道，自己現在也急需要解決。

這很平常，就算像埃爾溫這樣光明正大的做起來也不是奇怪的事，奇怪的是現在掙扎不已的自己……為什麼就是不想在這男人面前做？是因為對那傢伙的嫌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從一開始就把他踢出去不就好了？反正以往也試過對上司動粗……

沒錯，曾幾何時他也經歷過衝動的階段，而現在的他則學會保存自己……在不被任何人觸碰到的情況下保存自己。然後打從心底希望這靈魂與肉體都可以一塵不染……只是，就算變成這樣又如何？反正，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骯髒的。

──我並不是什麼乾淨無垢存在，要是連這種理所當然的本能都不敢承認……

正因為不肯承認，才顯得更加骯髒。所以……這樣的自己感到莫名不爽。

「……」

在意識到時，伸到胯下的手已在被窩下幹起見不得人的事。他打從心裡鄙視著這樣的自己，但這隻手卻無法停下來，畢竟這不是說打住就能打住的事。

面向著牆壁的利威爾緊皺眉頭，抑壓著愈來愈粗重的呼吸，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即使腦門因缺氧而發痛也未有吸下一大口氣，這樣反而令呼吸愈來愈不順。只是，這種壓抑而緊張的心情似乎未令慾望有所減退，肉體上的渴求讓他不自覺的加快手上的動作。

「呼……」

沒法大喘一口的他，在接近高潮時也只能屈曲身子，全身無聲地抖顫著。大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也竟能射出來，而且比平常還要快達到高潮……他不知道埃爾溫是否真的入睡了，而在整個過程中他也一直認為自己被盯著看。

在極力掩飾同時，也因為想像中的視線而感到刺激。他大概並不想證實那所謂的視線是否存在，也不知道……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在另一張床上側躺著的男子才帶笑閉起雙眼。

這嚴寒的冬天似乎比想像中平靜，亂事也沒有很頻繁，畢竟在暴風雪下開戰對任何一方都是苦不堪言。這種游擊隊論兵力、戰力和資源都完全不能和一個大國比擬，但正因為這卑微和渺小，才讓它顯得難以觸摸……且如毒氣一般無孔不入。

和潛藏於靈魂的罪孽一樣……

「這該是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吧？老夫還以為你們在冬眠了，沒想到是在風雪的掩飾下走秘道了。」身穿鄰國軍服的老爺子坐在粗糙的木桌子對面，簡陋的小木屋中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六個人。老軍官戴著毛皮帽，露出的一小半後腦似乎未見半條毛髮，只有唇上那束灰白的鬍子像標誌似地掛著：「看來你比你亡父更要瘋狂啊。」

「真是不勝惶恐。」金髮男子十指相扣的雙手放在桌上，並垂頭輕笑：「我無時無刻都很羨慕有機會為國奮戰的父親，也很羨慕見證到父親勇姿的您，皮克西斯司令。」

「國家之間動真格的戰爭，可是很殘酷的。」老爺子像說教似地皺起眉頭，但在停頓片刻以後又再瞇眼笑起來：「但我不時都會想……要是讓你生於那個年代，那結果會否都不一樣呢？英勇捐軀的人是很多，卻欠缺像你這樣子的人。」

「也許我真的生錯時代了，所以就只能依循這時代的做法。米克……」

在首領呼喚同時，站在其左後方的鬍子男也將手上那卷紙攤平在桌上，似乎是一張地圖。

「這次是什麼名堂？史密斯。」老軍官兩眼閃出亮光，像在期待著什麼有趣的東西。

「交易的籌碼。」男子從胸袋掏出一支紅色馬克筆，姆指一擦就將筆蓋扭開：「大家都很感興趣吧？所謂戰勝國的機密重地……我可是花了多年才整合完成。」

「哦……這玩意的確是好東西呢，不比美女差。」司令揚一揚眉，從大衣內袋掏出一個小酒瓶，並毫快的喝了幾口：「掌握了多少個地點？」

「以地圖上的區域來說，有十餘個。」

「從一開始就打著解放旗號的你，果然在策劃著更大的陰謀啊。」收回酒瓶的司令手放下顎，作沉思貌：「說真的，在壓倒性的力量差距下，你們已活得比我所想像的要長久得多。」

「至今我的想法仍是希望喚醒那些放棄戰鬥、屈服於無理強權的人們。」說出此話的埃爾溫表情看來大義凜然，因堅信著鐵一般的理念才沒半點猶豫，且堅決得近乎無情：「當然，這並不是靠幾場漂亮的演說就能完成的事。」

「就算你的組織在這年間迅速壯大，和那個大國相比還差很遠。」老軍官半垂的雙眼在地圖上掃了一圈：「讓和他們衝突最大的我國介入，的確是個明智之舉。」

「司令您是個英明之人，對我這『籌碼』的價值……大概早已心裡有數吧？」

「這簡直可以用驚艷來形容了。只是，你確定要和老夫交易嗎？」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一旦認定價值就絕不會有半分懷疑。」語畢，男子便往右側一望，目光對上後方那名身形嬌小的青年，然後那青年又一臉不屑的別開臉。

「我明白了。說是緣份也好，利害一致也好，都不可以讓那個國家繼續囂張下去。只是……」說到這裡，老爺子慈祥的眼神突然亮出銳利的寒光：「在你喚醒隨亡國敗滅的尊嚴之前，這片土地也必會捲起另一場腥風血雨。」

埃爾溫像回應似地露出木然得冷酷的表情：「承蒙操心，我等已作好沐浴血雨的準備。」

「很好。看在這貴重的籌碼和沈重的覺悟份上，老夫接受這筆交易了……『自由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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