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黑色的大鷹急速拍動著翅膀，那牽動著心跳的節奏帶來莫名的焦躁。

秀吉仰視著遠處的天空，那陣緩緩升起的白煙吸引了他的目光，但從另一端又捲來一陣強風，將白煙輕易吹散。空氣充斥著悶焗的焦味，這樣子的氣氛令人絲毫無法放鬆。

身為主君就只能在後方等待嗎？

即使明白到身份已經不同了，在這種時候還是不期然回想起往昔。曾幾何時，他也過著和老朋友到處搗亂的日子。秀吉垂眼凝視著自己闊大的掌心，沈聲自語：「一切都被我親手葬送了……作為這個夢的代價。」

『寧寧……』

他對著那個倒地的女人低吟著，就因為感受到她僅剩的氣息，才一直沈沈的呼喚，好讓這個女人能夠掛著幸福的表情離開。她抖顫的雙唇努力微笑著……在看見這份溫柔同時，秀吉卻感覺到天下間的恨意正在他背上堆積。

說不定，最強烈的恨意其實是發自內心，世間所有的亡靈彷彿都在怒視著，除了身後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站在後面看著的那個人……

『半兵衛，也許我這個夢所招來的只是怨恨的業火。』

晃動的燭光令那張青秀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但秀吉你還是選擇了。』

『我沒有逃避怨恨的權利，在亂世中擁有著力量的人，都必須背負……』

『沒事的……秀吉，我會為你擋下來。』

那一刻黃色的燈光映亮了半兵衛的臉，很冰冷，前所未有的冰冷。

當雙手染上摯愛的鮮血時，原來改變了的並不只有自己。當時因為思緒紊亂所以還沒有想過……半兵衛他……到底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喂……面具男？你就是那個軍師了嗎？」

獨眼青年交疊著雙手，露出了急不及待想開打的表情，而在他身後的小十神則牢牢的瞪著半兵衛。

半兵衛把弄著手上的關節劍，冷冷嘲諷：「政宗君比我想像中還要孩子氣呢。」

瞄一瞄小十郎，果然，他的眼神變得更狠了。

「哦──是嗎？」但政宗卻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那麼你的主君也遠比我想像中膽小啊！」

「什麼？」這下又輪到半兵衛銳利的目光反瞪過來：「有種你再說一遍……」

「多少遍我都會說！那個豐臣秀吉也只不過是躲在後面不敢出來的膽小鬼而已！」

啪──！

一陣鋒利的氣流擦過政宗的臉龐，關節劍在硬泥地上戈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痕跡。混身總是泛著冰冷的半兵衛眼裡亦燃起了怒火：「不准你直呼秀吉的名謂！」

「露出真面目了嗎？對主君過度保護的軍師大人……」

不知不覺間，挑釁的角色已轉到伊達政宗身上。

「嘿……」半兵衛不禁要為自己的失態自嘲，但對秀吉不敬的人還是不可原諒：「我不會讓你們見到秀吉的！」鞭狀的關節劍直衝向政宗的咽喉，然而敏捷的他已一閃身避開了，只有肩膀的衣布被擦破。取而代之閃現在身前的人是小十郎……

「只要有我在，你也別想傷到政宗大人一條頭髮！」

「…哼！」重重的一劈，被剛好在最後一秒回復成劍狀的關節劍擋下。

小十郎似是看出了半兵衛臉上一瞬的難色：「肩膀受傷了吧？」

「目光真是銳利…看來還是先把你幹掉比較好。」

突如其來的幾鞭把小十郎抽到好一段距離之外，但半兵衛很清楚這並不足以造成任何傷害，他正想衝前補上一記重擊之時，政宗又揮出那放著電光的六爪來阻擋。

「ＨＡ！六爪都出動了，你以為我會讓小十郎一人玩得高興嗎？」

「那麼你就高興的下地獄去好了……」

空間中充斥著鋒利的鏗鏘聲，刺得耳膜發痛。已分不清到底是在興奮還是焦躁，半兵衛只感到胸口一陣沈重的痛，這也意味著奧州雙龍確實地讓他感到吃力，那狂野的刀法爆發出陣陣壓迫感，每每擋下一撃同時，也無法肯定下一撃可以避過。

果然……若不能成為秀吉的武器，那就是極度危險的敵人。

「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擋下去！竹中半兵衛！」

「看來的確如此……」半兵衛露出牽強的笑容，一翻身躍起，越過了政宗的頭頂彈到他身後：「那就只好改用其他手段了！」

「政宗大人的後面還有我！」

半兵衛驚覺從剛才開始一直隱藏著氣息的小十郎突然閃出，本來正前襲向政宗的關節劍只好急速轉向，令小十郎本來直斬向脖子的刀偏側，但對方這一刀仍在背上戈上了一道血痕。

「呵，你真是…值得信賴……」半兵衛屏住了氣，仰起臉盯著同樣在半空中的小十郎。

「竟然在背後偷襲……你這卑鄙小人！」

「沒錯，我是卑鄙。」看著面前的人滿腔怒火，而政宗的殺氣也從背後迫近，半兵衛臉上的緊張感卻在此刻突然消褪：「黑暗無處不在，只靠光明是無法衝破的……」

「！」一瞬間，小十郎眼前閃出如鬼影般的紫光，下一刻身上已濺出血花。太快了，在意識到身上的痛楚時，身上已是鋒利刀片割出的傷痕。

現在半兵衛的攻擊範圍比剛才大出好幾倍，他此刻想到的就只有……

「政、政宗大人──」

「…真是有夠…CRAZY！但我還沒完啊…啊啊啊啊！！」事實上政宗的全身體也在不斷淌血，但他並沒有放棄攻擊，在如雨下的劍鞭中強行突破進去……

「消失吧！為了秀吉的夢……」

儘管六爪從背後極速迫近，半兵衛同樣選擇了攻擊，看來只要被圍困在殺戳的結界中，有時候還是無法容許為了生存而放棄戰鬥。

活著的方式，就只有把敵方消滅……

「嗚…！」

看見半兵衛的身體被六爪貫穿同時，小十郎也自知不行了……

他只希望這片景象是意味著政宗會平安無事。

半兵衛的狂鞭就在小十郎墮地的一刻停下，他還聽得見背後那人在粗喘……趁關節劍仍在半空伸張時，半兵衛咬著唇使力一揮，劍鋒便有如觸手一般靈活地在半空轉向，最後刺穿政宗的心臟。

下一秒，二人同時墮地。

三個人就這樣倒著，沒有一人奮起的再揮一下刀。

仰臥著的政宗看著白雲緩緩輕飄，無力地笑起來：「哈……WELCOME TO HELL…」

半兵衛握緊了手上差一點要鬆開的劍柄：「說…什麼蠢話？」

「亂世之中…沒有誰……能躲開地獄吧……我和小十郎…會在地獄等你…和那個豐臣秀吉……」政宗閉起眼揚著嘴角，說出他最後一句話：「等你們…在伊達軍前下跪……」

風停下了，連同所有氣息一起停下。然後樹葉又再開始婆娑作聲，彷彿聽到這兩人無重的靈魂已悠然的飄遠，而活下來的半兵衛，就只感到那數倍的沈重……

他不知自己是從何時開始站起來的，一雙腳在機械化地行走著，從腳下傳來的並不是鮮明的足音，而是鞋底與草地的磨擦聲。身邊似乎有很多士兵在呼喚著「竹中大人！竹中大人！」之類的，從四方八面伸來了想要參扶的手，最後都被這倔強的身軀拒絕了。

（現在看回…天啊半兵衛你竟然能活下來ｗ不過對手是奧州雙龍，沒理由完全不扣ＨＰ嘛……但我已無法直視之後的姨媽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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