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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常人高大好幾倍的巨物佇立在沙礫地中央，那巨大的程度甚至連秀吉都比不上，全身包裹在棕色裝甲下的這名武將手握著能夠自己鑽動的巨槍，只要輕輕揮動已捲起風暴似的沙塵，而周圍的小兵與他比起來就和螞蟻沒兩樣。

當真正見識過後，就算說他不是人類也絕不誇張。

「那名武將……看起來果然很可怕呢，竹中大人……」

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半兵衛以手掩著口鼻擋住沙塵：「本多忠勝就是德川軍最可怕之處，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戰國最強。家康君……也難怪你會對他如此依賴。」

「單看外表真是難以想像他和我們一樣是人類。」另一個不被敵將外表所嚇怕的人是官兵衛，他貼到半兵衛的身旁悄悄的道：「要是和他對上了，那就免不了死傷。」

「如果等他聯合起其他人攻上來時，傷亡想必更慘重。」半兵衛似是被沙塵影響到，開始輕咳起來：「不過那副鐵壁般的身體裡頭，到底懷著怎樣的想法呢？有多少人看得出…」

「…半兵衛，今天先回去吧…現在被發現的話可是寡不敵眾啊。」

事實上，官兵衛比較擔心的是這個軍師的身體。

半兵衛退開了幾步，自顧自的暗笑起來：「是忠心…還是純粹呢？」

「竹中大人…忠心和純粹不是差不多意思嗎？」

不知死的小卒好奇的問道，軍師一點也沒有介懷，仍是一臉毫無破綻的微笑：「聽起來像是同一方向的東西……事實上，兩者存在著致命性的差別。」

「半兵衛覺得他是哪一種？」看來只有官兵衛明白這番話的真意。

然而，現在的半兵衛還是沒法肯定的回答：「那就要賭賭看了……」

對於半兵衛活捉本多忠勝的提議，秀吉早已通過了。

當然，要下這個決定也不是絲毫未有猶豫的……只是，退守似乎會是更蠢的決定。目指天下的人不應該如此膽怯，何況這是一直沈著的半兵衛所作出的決定。

視察完畢，回到城裡的半兵衛直接就去找秀吉了。

一如以往的，他未有要求通傳就直接到秀吉的正殿去，站在門前卻發現自己的白衣薄染灰塵。一向愛整潔的他自覺失策，皺起眉徒手把肩臂上的沙塵掃去時，秀吉自行打開了門。

「！」半兵衛露出一副被嚇一跳似的表情，垂下頭發現衣腳上也沾有塵土。

「怎麼了？半兵衛。」

「沒事……」半兵衛逃避著秀吉的目光，緩慢的轉過身，不進入殿裡反而往反方向走：「真是，我怎麼會一副髒兮兮的樣子來找秀吉的……」

事實上從秀吉的眼裡看來半兵衛的外表完全沒有問題，倒是他一反常態的傲慢反應令他不得不在意：「聽你走過來的腳步聲不像是沒事來閒聊的樣子啊。」

半兵衛回過頭，掩不了一臉的無奈：「的確是有些事情…是秀吉你感興趣的……」

「那進來再說吧！」這時秀吉看見半兵衛左面的劉海沾了一點灰，順手就替他掃去。

想不到半兵衛卻整個人彈後：「我、我應該梳洗一下再來的。」

平時冷靜的半兵衛竟會有如此的反應，秀吉這時才想起，這個軍師從以前開始就很注重儀容，說話也很文雅……雖然知道半兵衛現在的心情一定想找個洞鑽下去，但見他一臉倦容，真的不想他再花精神特地去梳洗了：「在這裡的都是從軍的男人有什麼問題的，又不是女人！」

「……」聞言，半兵衛的面色一變，但很快又掛起尷尬的笑容：「…真是失禮了。」

對了…半兵衛曾經提過，以前常常被那個叫龍興的城主嘲笑他像個女人的。

又望望不遠處的衛兵，看來剛才的說話都被聽到了……

「半兵衛，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了半兵衛的面子，秀吉又再不顧自己的身份了。

「秀吉說得對啊！」而半兵衛則依舊維護著秀吉在上位者的形象，立即就表現出一副爽快的樣子：「不要耽誤時間了，我來這裡是要匯報今天偵察所見的事。」

「那就進去吧，一直站著也累了……」

當二人步至衛兵看不見的範圍時，秀吉才開口說出他剛才忍著不說的話：「半兵衛好像很久沒露出剛才那種表情了，令我想起以前的你。」

「我現在真的變了這麼多嗎？」半兵衛略帶錯愕的張大眼，還是第一次從秀吉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禁不住又想起慶次說自己變得很可怕……心還是不爭氣的作痛。

秀吉示意半兵衛一起坐下，自己拿起剛才呷了一口的那杯酒再次細細的品嚐：「從前的你本已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過偶爾也會有孩子氣的時候，由其和慶次……」

說到慶次，秀吉顧慮到半兵衛的感受就此打住了。

半兵衛將面具脫下，稍稍用手整理一下頭髮：「現在我是背負起秀吉夢想的人啊！」

「半兵衛就是半兵衛啊……」如果秀吉沒記錯的話，半兵衛就是在他決定要把寧寧殺掉時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完美得不像一個人，完美得把自己全完抹殺掉。當初自己也在迷惘，從而令半兵衛產生那種毫無保留地支撐著自己的想法……真是諷刺啊，現在竟然想教他去自私，教他去任性，教他為了自己而活。

「我…比較喜歡像現在這樣，一切以秀吉為中心。」半兵衛婉拒了秀吉的好意，在他而言…若果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反而會更難受：「不是說過了嗎？除了秀吉之外我不會跟別人走的。」

「你再這樣的話，恐怕我這輩子不肯放你走啊！」秀吉故作開玩笑的語氣。

半兵衛滿足的一笑：「說起來，我從來也沒有做過被秀吉你放走的心理準備哩…」

事實上，半兵衛最害怕的就是秀吉會放開自己吧？

也許這真的是沒法失去對方的兩個人……

「話說回來，你今天看到什麼了？」

秀吉見半兵衛臉上的倦意更深了，趕緊帶入正題。

「本多忠勝嘛……是個看起來十分驚人的武將哩！」半兵衛想起今天的所見即時打起精神：「就是愈看就愈令人想弄到手的感覺，那身體…真懷疑是否要用大炮才可以打穿。」

「真的有如此誇張的話，那就不叫人類了！」秀吉似是不太相信的笑起來。

即使如此，半兵衛還是不改其堅定的眼神：「他就是讓我們成為最強的關鍵。」

「…不過，這次我們需要拆損多少人才可以把本多弄到手呢？」

「走到這決定性的一步…今天不作出犧牲的話，明天恐怕會招致全滅之禍。」半兵衛略帶蒼白的嘴唇彎起成完美的弧度，這是一種把某些東西豁出去似的表情：「本多太可怕了……我們按兵不動的話早晚德川也會攻上來，到時恐怕我們也要抵擋不住。」

「所以我們得先發制人，令最可怕的敵人變成自己人是嗎？哈哈……」

「到時候可怕的就是我們了。」半兵衛看著秀吉一時開懷起來，把瓶酒都往口裡倒，自己卻悄悄的愁起了眉。這畢竟是一大賭注啊……以這副殘軀真的可以把天下嬴回來嗎？

若果這殘餘的生命可以把秀吉的夢換回來，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付諸到地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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