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直都以為衝過這條界線就能達到真正的無懼了，但如今就像從生走到死的一樣……如死亡般深沈黑暗，卻沒有沈睡般的安寧。

「一切都仍是我的錯嗎？現在只感到……比之前更可怕的寒意，已經…誰也不在這裡。」

好幾層的薄紗窗簾將日光過濾，半透進來的光線從紗簾染上黃昏似的色彩，這種介乎昏暗至明亮之間的光度，讓人沒由來的感無力。已換過一身乾淨衣服的伊萬仍跪在房間的地上，打從回來後就一直這樣子呆著，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也沒有幾秒入眠。他頸上仍圍著染血的圍巾，那微微抖動的雙唇一直貼著上面那啞竭的血跡。

血腥味已漸漸消褪，那個人的味道已不復存在。唯有深不見底的意識在掠奪雙眸的神彩，他選擇讓虛幻的意識取代真實視覺，盼望能在幻覺中再次瞧見他的身影。

「誰也……不在。」

「我一直在這裡，哥哥你看不見嗎？」細瘦的雙臂從背部慢慢撫上，垂落的金色長髮掃上伊萬的臉側，她強烈注視的目光就像無數無形的觸手，牢牢綑綁著四肢，令他沒法動彈半分。

「娜塔利亞……求求妳，可以出去嗎？」

作為兄長的大個子青年，聲音遠比外形纖細的妹妹軟弱。

「我知道，哥哥並不想見到我。這次我是來傳話的……日耳曼那邊發信過來了。」娜塔利亞讓下顎枕在兄長的肩膀上，繞到他面前的雙手慢慢攤開對拆的信紙：「是那個男人的弟弟，說是邊界那邊出現事故，想與哥哥對談了解。」

「拒絕掉，都拒絕掉！」

「事到如今還在怕什麼？我所仰慕的哥哥，我們唯一絕對的王者……想起當時的殺意吧。」少女進一步伸前脖子，與哥哥臉貼著臉，著托著他另一邊的顎骨將他的臉微微朝自己扳過來。不容逃避的目光似乎讓伊萬都要崩潰了，而漂亮的小紅唇繼續吐出強硬而殘酷的語句：「告訴我……哥哥。那男人的屍體在哪？讓我掛在他們邊境的高塔上……看看那個礙手礙腳的肌肉男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這不管是兇狠的眼神還是冷酷的話語，都為伊萬帶來無限恐懼。本來滿心抗拒的他似乎被少女的發言刺激到，又突發難轉身抓住她的雙腕：「住手！住手…娜塔利亞！不要這麼做……」

眼見哥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同時又將自己雙手握得發疼，少女的表情看來更兇了。過於陰暗的色調將她眼裡隱晦的悲傷都淹沒掉，只留下令人畏懼的強勢和冷酷：「到底是什麼讓哥哥你恐懼成這樣？我還記得當時……那男人連我都想殺掉時，哥哥挺身保護我的樣子……哥哥擋在我身前的背影，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

這就是娜塔利亞想要的自己嗎？那就像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是個刻意扮演出來的……另一個不同的「伊萬」。然而不管是哪一自己，到最後都墮落到冰冷的黑暗底層。包括那個曾經與那人並肩而走的「露西亞」……

基爾伯特的日記從沒出現過「伊萬．布拉金斯基」這名字。

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出現了「露西亞」、「水管」這些字眼……從字裡行間，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二人是兩族之間對立的宿敵。在路德的童年，斯.拉.夫和日.耳.曼兩族的勢力還沒有坐大今天這個地步，當時還有其他不同的族人與哥哥為敵。

哥哥很享受戰鬥的過程，經常親身上陣。追朔回「露西亞」首次從日記本出現的時期，當時日.耳.曼在勢力上算是最佔上風的一族。雖然伊萬和基爾伯特都是無人不知的名字，但當時大家都只認得基爾的長相。

作為王者的他毫不避諱地做出很多紮眼的事，有他在的地方都會非常吵耳。神氣的表情，狂妄的用詞，無比自信的紅眸……一時間成為日.耳.曼的標誌。

『竟敢隻身闖到我們的陣地，未免太看不起人吧？』

『哦，本大爺就覺得這地方不錯，尤其這座高塔也非常帥氣！』銀髮青年環視四周的黑衣人，從可見的範圍大概有近百人，但他似乎完全不當是一回事：『一點也不適合這種只有幾百人的民族啊！說起來，你們叫什麼族來著？』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就算你有多強也不可能用一雙手就把我們幾百人都幹掉！』

『對付本大爺一人就動員全族了嗎？真夠賞面啊！』

基爾心情大好，還在人群中央大笑起來。

被氣得快要爆炸的幾百人一湧而上，那個銀色的腦袋立即被黑色的人潮淹沒。接下來就是連綿不斷的槍聲和叫喊聲，大概持續了五分鐘，那團黑色的人群開始稀疏起來，因為倒下的人增加了。

這時，基爾身後傳來一陣嘶啞的狂吼，一條粗壯的手臂從後架住基爾的頸。

『唔！是哪個混蛋…！』基爾一時失去平衝被扯向後，仰起頭發現對方的另一手握著小刀，正要刺向自己。就在半秒之間，他又聽見一下槍聲，還有一陣在臉側爆發的熱氣和腥味。

身後的男人隨即倒地，基爾無意識的舔舔沾在唇上的液體，如鐵鏽的味道，是血。

左邊臉都濺上一大片鮮血的他抬頭，長年戰鬥的他一下子就找出這一槍的來源。並不在亂鬥的範圍內……銳利的紅眸將目光鎖定在旁邊那座廢置大樓的露台前，那裡站著一個披著髒麻布的男子，從遠處看來他的身形似乎一點也不單薄，但一躍而下的動作卻是如此利落。

他往基爾的方向跑去，並沒再用到右手的長槍，只以水管把擋路的黑衣人一一毆飛。

『為什麼是水管？而且還連著水龍頭……』基爾望著對方的「兇器」，表現得有點錯愕。

但在場的人似乎不想讓他思考下去：『與其在意水管，不如先擔心你的安全吧！』

『本大爺一點也不擔心啦！』面對敵人的「忠告」，基爾以槍管毆打對方頭部來回敬。

那個奇怪的介入者沒再用一發子彈，基於莫名的自尊心作祟，基爾也改用近身毆鬥的方法……雖然有點費時但結果分別不大，這小小的陣地還是被基爾攻陷了。

聽著手下敗將慘叫逃走的聲音，基爾才回頭把目光投向這高大的金髮男子，對方年紀看來應也不大。他長著一雙深邃漂亮的紫眸，眼神看來意外地純真，但手上的水管卻沾滿血。即使在戰鬥中，基爾都能留意到這男人的攻擊手法，那可是異常地兇狠，都往致命的要害重撃……

當然，基爾本來也是毫不留情的人。

『哦？你好嗎？看來你就是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吧？』

水管青年以一副平常的樣子，就像向朋友問好一樣但語氣卻帶著肯定。

因為，即使基爾伯特的半邊臉都被鮮血掩蓋，那銀髮和紅眸還是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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