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上的烤羊」，廚房－

恐懼是權力最大的武器，柯特很了解這點。

所以當伊萊加子爵的總管－或者說他的大頭目佛朗哥走進酒館內，把其他人趕出去，就只是和那群五大三粗的手下瞪著他幹活時，他也很自然地繼續工作，無言地表明自己不受影響。

要是先認軟，那就是輸到底了。

「……柯特，」對方堅持的時間比柯特想的還要短，但卻也比他預料的還要直接，總是一身管家服的佛朗哥捏著嘴唇上黑亮的小鬍子：「你真的想站在教會那邊？」

「我說過很多次，我哪邊都不站，」柯特一如往常地回答，繼續埋首搓揉晚上要用的麵糰：「我只管這城裡不想當強盜，也沒本事唸書習字的小伙子，其他什麼我都管不著。」

「去，沒想到你這老傢伙把自己看的這麼高啊，啊？」嗤笑了一聲，佛朗哥向兩旁的手下使眼色：「拿過來，讓他看看他的『年輕人』現在變成什麼樣。」

只聽到布料被用力丟在地上的輕響，柯特就看見兩件熟悉的衣服皺巴巴地堆在他眼前－不但有他店舖的商標，還沾滿了血水與泥砂。

「……」他停下動作，沉著眼看向對方：「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只是他們就是要護著那教會來的婊子，所以就在我們那……睡了一下，」面對這從不曾妥協的老對手，佛朗哥嘻皮笑臉地聳聳肩：「至於他們會不會變成『烤火雞』，那就得看你的誠意啦。」

「烤火雞」是海盜的黑話，意思是把人抓到火堆生烤後再活活分屍，那四肢只切掉下半部的模樣就像真正的烤火雞。雖然這類酷刑已經被嚴令禁止，但柯特很明白，這些在這城市橫行的賊夥可不會管這麼多，他表情不變：

「那那個修女呢？你們真要跟教會對著幹？」

「這就不是我這下人能參酌的事情了，得交給我們子爵決定。」佛朗哥得意洋洋地把球丟回給柯特：「如何？你這次就站我們這邊，反正那些教會的傢伙不會給你好處，你就叫外面那些人等著支援我們－讓我們崁揚港人好好團結合作一次，這不挺好的嗎？」

(團結……然後給教會藉口肅清這個城市？)

柯特很清楚，這件事情絕對沒有對方說的那麼輕描淡寫－教廷其實對展現自己的實力方面非常保守，只有參與過討魔征戰的人才有可能略窺一二。

但僅就他知道的那一些，就已夠讓這個城市萬劫不復。他只希望伊拉加知道的夠多，不至於昏腦到真的對那名修女動手。

只是雖不能得罪教廷，跟這些強盜投降也會讓他們更加猖狂；但眼前逼他表態的渾球卻也握有人質－就算自己能狠下心放棄他們，連自己的員工都無法照顧的介紹所是不會有人信任的。

何況他知道自己從來就不夠狠。

眼見柯特遲疑著不敢下決定，享受難得勝利感的佛朗哥正要再加碼，逼迫這不硬幹不反抗，卻總有辦法跟他們作對的老頭，他忽然聽到酒館門外傳出越來越大的喧鬧。

「你這小子到底是要找－」

「媽的，先把他－」

「去你媽－啊───！！！」

轟磅！

隨著讓酒館內所有人都嚇一跳的巨響，厚重硬沉的大門被硬生生地撞破，兩個不明飛行物體就這樣撞桌倒椅一路滾到眾人面前，好半晌才讓佛朗哥看清楚，那竟然是他吩咐在外面顧門的兩名手下。

「搞什麼鬼！你們……」

本想先開罵，但當他看見手下們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來，手臂和小腿還腫了一大圈，想說的話就突然哽住；而這時又一個人走進酒館內，邊搔著後腦杓，邊用著一口怪異的口音自言自語：

「對不住，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真的得進來……請問哪位是柯特老闆？」

「我就是，」見佛朗哥呆在一旁的蠢樣，柯特不由得暗暗發笑，沉聲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呃，是這樣的……」背著斧頭的青年膚色黝黑，看起來人高馬大，但那雙瞇瞇眼倒顯得不算凶惡。只見他望望還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佛朗哥，這才遞出手上的佈告給柯特：「我叫寇柏特，寇柏特‧格魯曼。想請教一下，教廷的任務是不是有提到一位叫馬爾古力的－」

「幹！當老子死人嗎！？」從剛剛的震驚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的佛朗哥向還站著的手下使眼色，激動地指向那不知死活的渾蛋：「一定又是教會的狗！打死他！」

但只過了不到三秒，還舉著手的佛朗哥便差點嚇掉了下巴－

只看到那個傢伙像是動了幾動，他的手下就和躺在地上的人一樣，抱著手臂大腿痛得滿地打滾。

反而是後面的柯特看得清楚些－那年輕人面對揮來的刀劍棍棒時，竟只像沒事人般微微閃過。而下個瞬間，他的手就握住對方的手腕，卸脫關節後讓另一手的拳頭撞上對方撲過來的身體，腳再踏向對方的脛骨。

不快不慢，也讓人想不到拳法之類的任何形式，就只是行雲流水般讓「該發生的事情」發生而已。

大概是判斷出兩邊不是一夥，自稱寇柏特的年輕人逕自越過發傻的佛朗哥，有些尷尬地向柯特詢問：

「抱歉，柯特老闆，雖然你們好像不太方便，但我是真的有急事……這任務我接了，能告訴我相關的情報嗎？」

「這……小夥子，現在事情很複雜，」雖然剛看到的身手相當驚人，但柯特可不敢樂觀到認為眼前這人能獨力對抗城裡所有的流氓。他嘗試著解釋寇柏特撕下的委託有多麻煩：「我只能提供你可能知道情報的雇主，你還得……小心！」

眼看對方竟敢對自己視若無睹，平日趾高氣昂的佛朗哥滿臉的挫折與暴怒，竟就這樣拿出匕首刺向寇柏特的後背。

但這時寇柏特竟然「消失」了。

那雙嚇人的三白眼，是佛朗哥最後的印象。

沒人想到人類的手腳竟然如此脆弱。寇伯特竟就這樣直接握斷佛朗哥的手臂，同時提膝狠狠撞向胃部，再接起匕首，刀柄直接敲上腦袋，讓暈倒的佛朗哥撞壞一條板凳後硬生生地趴在地上，像快乾死的青蛙般若有似無地抽搐。

(……好像會惹麻煩啊……算了，也沒辦法管了。)

連忙抹抹自己的臉，又瞇起眼睛的寇柏特向柯特微微鞠躬，急切之下反而放慢說話速度，同時盡量模仿這地方的口音，好讓對方聽明白自己有多焦慮：

「好了，柯特老闆，現在應該可以好好說了……請你告訴我所有的細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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