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脱那就脱更彻底吧

*以前说剧场版七月来着

*感谢阅读

——————————————

01.王储

中世纪极西大陆，七领主轮治，有能者得天佑，国家富足强盛。青焰之国在一个世纪前没落，时代轮转，赤炎之国统治大地。

王君在位七年，身患重疾垂危，恶王指使贵族佛克斯夺位。刚出生的王储在弥漫满天迷雾的清晨被辅丞臣草薙送出宫外。

快马加鞭，一路往东，躲避如影随形的追杀。护卫二十人，只余下两人跟随主人将王储护送到东北沿海的荒山。

然后辅丞臣抱着尚在襁褓的王储消失在密林，从此音讯全无，毫无踪迹。

时隔二十四年，贵族挟持剩余的王室号令各地领主，兴土修筑宫殿与城墙，官吏腐败残忍而且愚昧到无可救药，百姓受尽被奴役的耻辱，饥民每天成千，商户不堪重税破产。国家似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浮萍，无根无基。

贵族每天沉醉富贵淫欲，殊不知，恶王虎视眈眈正准备让自己的战马踏平赤炎之国每一寸肥沃的土地。

辅助臣令其子到跟前，草薙出云受令护送王储夺宫，重新把持政权救人民于苦难。草薙与同伴十束一骑飞马，紧急号召各方被策反的领主，组成团队，护送王储。

02.食粮

集市寂寥，日上中天才有些人气，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彷徨和茫然。他们拖着病弱的菜蔬在摊上摆卖，天黑之前他们得收摊赶回家，不然会遭遇强盗。金贵的粮食尽往官员府邸供应，难民都悄悄做着打算，饥渴的眼直盯着府邸后门大桶大桶运出来的骚菜。马队行进这座集市，在大道旁找到提供住宿的旅站。

“阁下，您要求的食粮我们无法提供，真是十分抱歉。”旅站管事到衣着光鲜的高挺男人跟前点头哈腰。管事多年经验，一眼看出这位器宇不凡的墨蓝发色男人是团队领袖，而其他成员对他的确敬仰有加，不禁更加紧张起来。

“那就算了，不为难你，我们到城镇边缘打猎充饥即可。你退下吧。”宗像安然端坐旅站长椅，喝了一口水。他身上的从容让管事想到自己得罪了权显，但管事的确无计可施。

宗像起身离开身后跟着十束，秀丽的青年如影随形跟随他返回马队。宗像翻身上马，与草薙交流一下眼色。转头看身后跨坐马背上衣着简单的赤发男人，一副天塌下来仍旧安稳的，打着瞌睡。

“周防……”宗像昂起头，从厚云破出的阳光撒在他俊美的脸上。

“嗯？”他名为周防的赤发部下，睁开惺忪的眼对上他。

“我们去劫粮。”

“哈？接济一时接济不了一世。”这是相当麻烦的活，不是过程麻烦，而是后果麻烦。

那点粮难够难民哄抢？除了制造出混乱他们什么都干不成。

“能救一时，是一时。七日后我们便抵达王都，到时将国家的诟病彻底剔除，大家都会好的。”宗像在笑，金光从他侧脸倾泻。团队开始亢奋，之前一路平安，如今有事，他们都急不可耐地想要为殿下干一番事业。

周防看他认真，便压了压腰间的剑，抬手喊令。“宗像殿下有令！劫城官粮车！返回镇边！后队变前！”

团队士兵高喝呼应，瞬间浩荡地策马离去。

城边守卫松散，劫粮毫不费力，放在路边的粮车成了真正的凶器。难民一哄而上，踩踏受伤。周防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平静注视这一幕的宗像。

士兵中有人战意未平，见瘦弱的孩子被挤出人群受伤，便大声责骂。“宗像王子殿下将粮食还给你们，并不是要见你们自相残害！殿下跟前还不快自重！”

人声淹没在难民的互相叫骂中，似阵风飘散。但围观的百姓还是听见了。

——啊……天佑我国，王子殿下回来了！

——真的吗？那个就是先王之子？天啊，愿他早日回宫！

——是啊，如此善心的王储，我们能有好日子过了！

草薙策马到宗像身边，无意中拦住了周防的视线。他安静地凝视宗像，知道宗像回视他才说道：“殿下手段很高，得到百姓支持我们就能早日平息内乱。”

“那是草薙先生的父亲教导得好。”宗像微笑以对。

“就是怕你太得意，这段日子各领主的部下前来护送，大家都敬仰你，”草薙锐利的眼紧盯着他，“先警告你一次，不要做得太过。忘性得意不会有好后果。”

“我明白。”宗像美丽的紫眸温和地回视，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很抱歉，阁下，我会检讨平日言行。”

“那就最好……还有我们粮食不多了，尊他刚才给了你一袋子面包？”草薙其实也真为粮食愁困，“不要浪费了尊的粮食。”

团队每个人都只能吃个半饱，不仅是粮，连金钱也见肘。宗像将袋子原封不动地取出，递到草薙手上。“请拿给周防吧。”

草薙接过袋子，换个小袋装上一半，让跟随在宗像身后的十束拿给周防。宗像将腰带再勒紧一些，尽快上路就能暂时遗忘空腹感。

03.约定的星夜

饥饿感让梦残忍地中断，宗像睁开双眼，黑暗中一摸身侧，空荡荡只剩一点余温的床铺让他彻底惊醒。

“周防！”宗像掀起帐篷垂帘，见周防站在前面，背着天上璀璨的银河回头看他。

“怎么？”周防弯下身拉他一把，宗像带上佩剑走出小帐篷立周防身侧。

“不睡觉出来做什么呢？”

“去看看守夜的家伙。”

“虽都是自己人的营地里，一个人到处走就不知道危险。”宗像低眉责骂。

周防侧头对他笑笑，烟枪亮起暗红的火光。“我可是你的卫兵长。宗像，我说过可以去王都夺宫，但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你还在怀念那个荒山野岭？明明今天对百姓苦难最动容的人是你……”宗像嘲弄他，笑着说道：“懒得出手还是为他们难过吧？长得粗枝大叶，内里还是个温柔的家伙……到今天你也该知道王宫多么需要一个主人。”

周防皱着眉头，将手臂勾搭他肩上不满地用力压着。“今天草薙跟你说什么了？我们都一起长大，别想瞒我。”

“没什么，就是商量今天那事的效果，多一些百姓的支持，我们的生命越安全。”

“还有呢？”周防不紧不慢地追问。“他骂你了？”

宗像盘着手臂望着满天星屑与他闲话。“我本该归他管教，你有什么意见吗？”

“很大意见……”周防闷声回道。“你是我的。”

宗像没去细想这句占有宣言的意思，他对周防说道：“再过六天便踏入七月，草薙和十束在商议行程，出了城镇我们与王都边城领主取得联系，一切便都告一段落。”

“为了美丽辉煌的七月，就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再默默无闻地在阴影里活着。”

“你想做些什么？”周防知道他们之中唯有宗像拥有梦想，而不是走前人留下注定的路。

“做什么都可以，带着我的剑，平定天下，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安居乐业。成就事业，男人不就都是这样活着？”

“啊……大概就是这样。”周防嘴上淡淡地应着，心里却发现一件比保护宗像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保护宗像的梦想。

“草薙骂得我对。”

“怎么说？”

“我可是挺不择手段的，等缺路费了，将你们几个花美男绑了送贵妇人赚钱。”

“你够狠……”周防见这家伙开始发恶，拉着宗像钻回帐篷里去，裹着被子紧贴着对方后背睡下。

“约定了，宗像，我会让你看见最辉煌的七月。”

“是吗？王都最高处俯视的感觉应该很不赖……”

04.小丑

马蹄踢起草屑尘埃，草薙快马加鞭赶回后方缓慢前行的团队，他刚带几人先行至王都边城领地想与领主联系，但在运河边遭到拦截，对岸领主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方位。

要是被佛克斯贵族的军队先一步把持，领主也就再难出手，贸然行动只会害领主被佛克斯以扰民治安的罪名削掉军权。

得赶紧让团队走避！恐怕此时危机已经逼近！

黑漆漆的森林像庞然的巨兽，周防领着团队在前头行进，感觉他们团队就像行走在怪物的边缘。

惊心动魄的感觉抽紧了他的心脏，他举手拦下行进的队伍。马上有破风的箭直奔宗像胸膛而去。

“宗像！”周防一扯马缰，人声马踏骚动顿生。

宗像稳稳地控着受惊的马，一抽佩剑挥下夺命的箭矢。身边的士兵纷纷抽出了佩剑围在他身边。

“保护殿下！”

草薙赶回冲至宗像身边，十束紧依周防身后，两边密林中传来高声喊话，诚然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快！拿下金发身边的男人！”

“煽动各地领主的犯人草薙护在他身边！那个一定就是佛克斯大人要的人！”

“冲上去！拿下！拿下！将先代王的子嗣献给佛克斯大人！”

短兵相接，金属相击的声音惊醒了森林的飞鸟，它们悲鸣着扑腾翅膀。混乱中前头队伍与后面被拦截冲散。围网收紧，十束拉住拼死奋战的周防。

“my lord！”十束攀住他的手臂控制冲向前的马匹，尖锐的长矛将他们重重困住。

他们被扯下马，捆住丢到队伍中，周防昂头张望，后队也悉数被擒，宗像脖子下横着锋利的刀，被带到更多人集聚的地方。

贵族的马队缓缓行至他们跟前，面上涂满白粉的佛克斯兴奋地跳下马车，大摇大摆来到宗像跟前。

肥厚的手抬起宗像的下颚，嘴巴啧啧地喷水。“你母亲淫乱宫廷，没有结婚就怀了先王的种，今天一看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宫廷的丑闻拖延至今天才处理，算是我怠慢了泉下的先王。”

宗像直视着他，眼中的镇静让佛克斯厌恶地皱眉。

“佛克斯阁下来得正好。”宗像知道他还想利用自己，“我们正好缺钱，也许佛克斯阁下可以慷慨解囊。”

佛克斯瞪着他良久，转而卑鄙一笑。“不给点教训，不知道厉害。落到我手中，你已经完了，王子殿下。”

周防被绑在刑架上，草薙和十束等人在他身边同样被柴火的粗绳伺候。他们在热闹的集市中，看着狗样的贵族士兵召呼路人过来围观。邢台旁边搭起了戏台，佛克斯请来了马戏团表演助兴。

他看着天际的光，从他懂事，便坦然接受死亡，这点侮辱不能叫他惊惧。他只是遗憾，身边人舍生忘死的追随，跟着他来到那鄙劣之人跟前。

佛克斯拍着手，命人将小丑叫上台。那人赤条条被推出台前，台下人来人往，一看便发出惊呼。女性都看直了眼，不知光天化日下竟有这么慌谬的事情，粗俗的男人夸张地发出嘲笑和高呼。

周防险些要将眼眶瞪裂，鼻孔喘出粗气。十束侧头闭上了眼，草薙看着那两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只庆幸最后一事，他们将大家的嘴巴都绑上了布条。

可以逃脱，不要放弃。草薙早看见了周防收在袖口的刀片，但又怕现在的周防做出冒险的事来。

叫他们怎么冷静？

台上那白皙修长的人影，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脸上被画着花花的笑脸。佛克斯的士兵拿着刀在台下肆无忌惮地挥舞，催促他跳上圆球耍好戏。

宗像静立了一会，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狼狈得就似禽兽的他。克制了晕眩，他跳上圆球，张开手臂保持平衡。

他是小丑。

台下人开始发现这个人优美的身体曲线，嘲笑声夹杂想入菲菲的秽语。佛克西让留神点别掉下来了，他掉下来一次，他就烧死一个人。

佛克西得意地对人们大喊：“看！这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狼心狗肺盼来盼去的王子殿下！快瞧他那蠢样！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未来的王？”

佛克斯的大笑让百姓愣住，有人开始悲泣。宗像听见哭声，内心反而无比冷静，汗水划过粗劣的油彩，他脸上越加脏花。他蹬着圆球。做出滑稽的动作。

百姓开始捶心顿足，他们怎么可以有这么不知羞耻的王？宗像越加卖力做着好笑的动作，甚至带着快意看他们被惊至无奈的神情。发出神经质的变态笑声，将尊严脆生生地埋在所有恶作剧之下。

他很高兴，赤裸着当一个小丑。

——啊，上天啊，我们的王子疯了。

——疯了！疯了！

——王子已经不顾他部下的死活。

——嘘！小声点，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救救那些可怜的骑士……

飞鸟唱着悲歌，天灰蒙蒙的，失去了光。

05.王子与戏子

那一年，他们十四岁。草薙比他年长一岁，而十束比他年幼一岁。他在懂事开始被灌输各种帝王学术，将他秘密养大的老师是草薙的父亲，那样伟大的人物却时常跪在他跟前，拉住他的手对他说。

我的殿下，总有一天您需要站到最高处保护这个国家所有人。为此我族愿对您献出一切。

既然要保护，那就更需要习武了，让他读书之余到山上游玩吧。他羡慕草薙和十束，带上佩剑便到处游历。

最爱玩爱闹的时期，他失去了玩伴。孤独让他闷闷不快……

某日他偷偷下山，在连接海滩那座密林中遇见了一群人。看上去像个流浪的戏班子，粗汉将吃多了一口面包的瘦弱少年拎在手中撞往车轮。

那脑壳怎么经得起折腾？周防蹿出去在高大男人小腿上割了一刀，拉住矮他一个头的孩子飞奔。

两个半大孩子蹲在半山腰水溪边喘气。周防看着孩子衣不蔽体，破烂的衣服中露出的手脚瘦得只剩皮裹骨头。脸上也灰色暗沉，丑得可以。

可是有一双美丽的紫色眼眸，迷幻又清澈。

他没有名字，也不识字。他有点担心地对周防说：“离开那里，以后我没有吃的了。”

周防枕着自己手臂晒太阳，对他说道：“我给你吃的，我教你认字，你陪我玩。”

“好。”小戏子答应了。

周防给他名字，做什么事带着他，同睡同住。老师要他修习各种能力，他们可以被丢在野外七天照样活得滋润。辨析百草，勘察水质，辨认泥土作物，有时厌了便蹲草丛睡着。宗像会背着他攀上山坡，大汗淋漓带他回宅邸。

“我刚在数蚂蚁。”

“老师没叫我们数蚂蚁，你这蠢人。”

“书上看的，这叫占卜。”

“你就胡掰吧。”

“困了……”

“那再睡一会儿，下次换愚蠢的殿下背我回去。”

“哼，一点都不可爱。”

“殿下将我养壮了当然不可爱。”

埋在宗像汗湿的后背，周防再一场好梦。

十年后，他如父如师的臣下对他说。时机到了，恶王要动作，困在宫中的小公主安娜有危险。他们要回王都，夺宫重新把持朝政。

路上必然要百姓知晓新王的存在，获得支持的呼声，但同时会引来贵族军队带来的危险。草薙和父亲商议出办法，得到了宗像的同意再告知周防。

这是护你万全的办法。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国家的希望。我们需要一个人假装是你，引开敌人的注意，万一危机逼近还可以保存你。

尊……

My lord……

我的殿下……

蠢王子……

吾王……吾王……吾王！

好，我同意去救等候着我出现的人们，但我要保护宗像，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06.七月

戏台下人头攒动，看着台上赤身裸体的男人。不管他出身贫贱还是高贵，是否曾经心怀理想，此刻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

“嘿！天底下没有耍杂技耍得比我更好的小丑！佛克斯老爷赏点钱吧！”王子有一把好声音，但百姓一点都不想听见。

宗像对着看台招手，佛克斯哈哈大笑，将金戒指摘下丢到他身上。他招呼台下的士兵，士兵大笑着丢出自己钱袋中的金币，其中还混杂着某些心灰意冷的百姓丢出的石头。

宗像笑得更加开心，维持着小小的平衡踩着圆球耍乐，玉白的身体被打伤，星星点点的痕迹挂满皮肤。

佛克斯言而无信，笑够看够，命人点火。干燥的柴火刚冒出烟，宗像便指着邢台笑喊：“哎呀！好看的烟火！来人啊！快看吧！”

人们开始惊叫，推挤着士兵，百姓偷偷传递的水桶浇熄了火头。周防一把挣断了绳子，看着台上的宗像从圆球上跳下。

过来！宗像！回到我身边……

他们之间隔着人山人海，士兵与百姓开始冲突混乱，周防抢过上前帮忙松绑的人拿着的刀，利落砍断了草薙等人身上的束缚。

草薙一转头看见集市边缘士兵骑着马想闯过人墙，一把揪着要冲去戏台的周防。

“尊！来不及了！”

“放开！”周防竭斯底里地怒吼，草薙和十束费尽所有力气拦住他混进人群。

宗像趴伏在台板上，飞快地扒拉地上的金币，用牙撕开布幕包裹着，隔空抛出。

那袋钱撞进周防怀中，沉甸甸一直坠着他的灵魂。

去吧！为了我们的七月！让我拿着剑站在你的身旁，无限荣显加于我身，让我任意舒展身手，塑造我的灵魂，伸张我的大义！

去拥有王都美丽的七月！辉煌的七月！

去吧！吾王，去吧！

快走，然后我会活着去见你，看你履行你的约定。

草薙和十束合力将周防拖走，跟骑士们回合后，用宗像扔来的钱买通了守城的卫兵。联系上了王都边城的领主。他看着闭上眼什么都不说的周防，一颗心被堵得严实。

说实话，他忌惮宗像，忌惮他的才华，怕他在周防身边会对他不利。他们都未曾尝过颠沛流离的滋味，也明白那是个噩梦，眼前有富贵可以攀附，谁知道宗像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佛克斯？

但现在他很后悔，没有让宗像吃饱。他逃不掉的……团队除了周防所有人都只能吃个半饱，他为了警告宗像安分，更是克制他的粮食。

他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但原来，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是谁。

七月中，佛克斯幽禁宗像，狭天子以令诸侯，命各地领主进宫参见。周防等人与把握兵权的各地领主取得联系，他们水路绕到王都后面山脉，王城下会面出示先王迦具都留下的遗物，六芒星为证，是夜夺宫。

07.钉子木桶

夜晚王都动荡，各处吵杂得想要举行一个华丽的庆典，佛克斯从梦中醒来听见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愤怒地将所有东西掷碎。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的他，目露凶光冲入地牢。

一道道急报传回宫殿，周防在离城墙最近的地方看着王都，部将汇报平定的消息，恶贼佛克斯的府邸已经重重包围。

周防也取得臣下的信任，咬碎牙也只得留在原地。草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陛下，陛下，还有时间！消息传出不过半晚。”

“够他杀宗像几千次了！”周防压着腰间的剑，目光刺穿黑夜。

“不会的，知道宗像身份是假，自尊心那么高的他会折磨……”草薙说到一半咬住了唇，暗骂自己愚蠢。

周防反而平息了所有张显于外的急躁。“他会怎么对待他……”

不外乎将骗子动刑羞辱。草薙将领主稳在内殿听候命令，让十束放了周防。

骑士们跟随着他们的王，一队快马闯入了夜幕。

佛克斯的脚步声刚在地牢响起，宗像便撑着自己疲软的身体靠在牢房墙壁，让冰冷的石板帮他站得笔挺。

佛克斯揪着宗像的头发问道：“你是谁？宗像殿下？嗯？我们装疯卖傻的王子殿下哟……”

宗像凝视着他愤怒的表情，从那得知周防已经成功，现在这座王都、这座国家是王的所有物，为以防万一他只装作不解。

“你这个臭骗子！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脏东西！”佛克斯恼恨地大声骂着，都不知道到底是说自己愚蠢还是恨宗像的狡猾。

“我要将你揉成破布，丢在地底下踩踏！”佛克斯怨毒的脸孔凑到宗像跟前，“先让外面那几个士兵蹂躏过再杀了你，被男人玩弄的男人死入地狱不得解脱！你说好不好？”

宗像扯起微笑，抬头舔了舔他手腕。“死前让我和他们玩快乐的游戏吗？真让人期待……”

“妈的！别碰我！贱货！”佛克斯看他高兴的样子，怒火冲天地甩手扇宗像巴掌，重重的一巴让宗像嘴角流出了血。

宗像舔着嘴边的血说道：“你再霸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只会败得比你现在更惨。先王一死以为一劳永逸，可记得当初扶你上位的恶王不过当你是棋子，让你将国家从内部削弱，最后成千上万人陪着你任人践踏仰人鼻息。”

你才叫我恶心。

宗像立在墙根，赤身裸体的他比谁都有尊严，他为自己所信而活，他给信他的人希望，他一手成全了新王登基百废待兴的今天，注定记入史册的国家转折复活的七月。

佛克斯盯着他看，所有怒气都沉淀了下来，他让人将宗像带上山崖，在酒桶上钉满钉子，再将赤裸的宗像塞进去。

给王开路的骑士已经在山坡上行进，他迎着晨风亲自将钉子木桶踢下倾斜的山崖。

木桶滚了一路，在靠近崖边的时候开始淌出浓稠的鲜血。

佛克斯死前为此得以一笑。他只剩下这个。冥冥中他用最残酷的方法报复了归来的王。

08.愚者之泉

王催着马沿着山崖下的激流寻找，在浅浅的河湾，尖石上挂着撞破的钉子木桶，白石砾上拦住了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周防跳下了马，淌过河水走到那片滩，华袍吸饱血水，红得越加艳丽。骑士们看着他们的王跪在血水中，捉了一把染血的泥泞，手握拳捶在自己胸口。

周防给了那个亡者亲王爵位，坐在王座上看着匍匐殿中的臣下，目光遥远而锋利。

他还剩下宗像的梦想，他还在履行与那个男人的约定。

草薙和十束忙着整理王城内外。那天十束将公主带到周防身边，退出内殿的时候遇见了草薙。

两人都忙得见不着面，十束苦笑着跟他打招呼，他说自己很为难。

怎么了？草薙问他。十束说他还保管着宗像的剑，不知道要如何交给陛下。

草薙扶着走道墙壁，深深弯腰然后抬头对他说。悄悄放他房间就好了。

你不怕他的剑伤害陛下？

陛下不是软弱之人。

是啊，我们的王是强者，我们的国会变得强盛富足。

真好。

草薙一把掐去脸上的泪水，他了解此刻胸膛汹涌的是悔恨。他希望那人未死。

王军受令，一直追查，直到冬末看见一具腐烂的浮尸被发现在王都边城为止，一切尘埃落定。

公主安娜很受宠爱，他是王唯一还活在世上的亲人，她可以在王城每个角落走动，除了王下令赐给亲王的一口清泉。

那泉很美，特别是月夜，她曾经远远看过周防坐在泉边看天空。十束告诉他，那是王在用最纯净的东西思念那个最干净的人。

可惜她未曾一见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那个男人。她时常想那个人并不像王，可以拯救那么多的百姓，但那个人拼尽全力拯救了王。

伟大的人。

她开始明白这个词。然后她童年除了一场内乱以外，还经历一场战争。她的王从登位那一天起就做着准备打一场硬仗。

他们国家能迎刃有余地给前线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供应粮草。百姓们信心满满地举着酒杯吼道，将那恶王狐狸打回老家吧！将他的国土给我们料理！让他不知珍惜，狂妄邪恶！

王上了战场，然后带着胜利平安归来。安娜很高兴，她的生活如此美满。直到王患上了与先代王同样的恶疾。

仍所有人对天祈祷，他们的王依旧在离他们远去。

周防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将亲近的人叫至跟前。他赋予他们全部的意义，从生到死，让故事圆满。他早有准备，他身边的人也早有准备。

草薙将手放在安娜的肩头，对周防说。您是最好的王。

还有一位把握军权的新臣镰本，与草薙一起辅助安娜。这代王一旦西去，她便是国家的新王。

周防最后的话，说给了安娜。他对安娜道歉，然后交代最后一件事。那口泉永远属于亲王宗像，而自己的墓碑不允许刻名字。

他是王。然后他还是他们的周防。就让它空着吧。

安娜点点头，看着他睡过去。等了一会，梦中的王吸了一口气，再呼出，然后再也没有了。

王逝去在那一年的春末。

09.无衣者

夏天初至，宫殿正门起了风波。一个浑身赤裸满布丑陋伤疤的人在殿门闹事，很快引来了百姓围观，看那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残疾的疯子在那边被收拾。

——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傻的，你也傻？

——他来做什么呢？

——陛下才去了，他的宫殿前如此失敬，快点将他绞杀了吧。

长剑指着他的咽喉，他只抬眼看向深深的宫殿。草薙从长梯上走下，认出那墨发，那布满疤痕的脸容，仿如隔世。

他匆忙地往下跑下楼道，行至楼道的一半，失力跪了下去。他捂住了嘴深呼吸，喃喃低语：“天啊……你还活着……还活着……”

草薙喝止卫兵，扯下了深红的垂帘奔至宗像跟前将他严密地裹上，亲切而震惊地打量他。

十束牵着安娜，梦醒了一般笑着哭。

他从深山老农家醒来，老者懵懂无知，他挣扎着活下来，行至脚淌出了血，来到他的王城。尽管他的手再不能握剑杀敌，尽管他的双腿不便形如废物，他还是想来这里，只为看一眼，他华袍加身的样子，看一眼，他是否遵守了约定。

他用眼神询问草薙，为什么物是人非？

“他遵守了约定。”草薙这样对他说，十束这样对他说，刚见面的小女孩也这样对他说。

草薙引着他，甚至是半抱着，将身上有着永不痊愈的伤口的宗像引到那王座前，看周防沾过他鲜血的华袍铺陈在无人的王座之上。

嗯，最终宗像认同，周防他遵守了约定。但时不是七月，王也已经逝去。

宗像取回他的剑，得到了王给他的爵位和清泉。他深居简出，手无力握笔他便用简易的字母印子盖出单词，每天不停地书写。立国策，修法律。一卷卷文书堆砌在他的宫殿中。纸来不及供应，他便在巨大的墙壁上用油漆涂上了一二零法典，墙也涂满了便褪下衣服盖单词。他也不想后人为了保存他涂墙壁上的典籍，要费多大心思。

他有些疯魔，但他的眼神又那样的清醒而真挚。安娜女王统治期间的繁华盛世，是从彪悍善战的前王手中延续下来的，而她的功勋来自生命中从未与她说过话的贤臣，那个王朝历史中唯一的外姓亲王公爵。

女王赐他许多华袍锦衣，警醒世人停止议论旧事。而亲王本人对世上对他的烦扰早已听而不闻。

这不，夜里他又赤裸着站在先王给他的泉水中，洗澡浣衣呢……

-fin-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