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入夜的流月城内一片寂静，属于沈夜的那间紫微大祭司殿则更是安静到仿佛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能分辨。

浅淡的光芒亮过又灭去，于石柱后方无声出现的法阵中，一个单膝跪着的身形渐渐显现，纵使大半脸庞都被木质面罩所遮盖，余下的脸部线条也仍旧能让人想见其面容的清俊。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等着什么。

但是即便是他的出现，也未能给这间宽广的宫室带来些许声响。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朝殿中那张椅子上看去。

并没有人坐在那里。

“主人……还未归来？”

他又抬眼看了看正殿后方，也是没有人在的样子。过了一会，他终于迟疑着站起身来。

门被推开，迅疾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就融入了外间的夜色之中。

看到灯光的时候初七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

那间与大祭司殿比邻的宫室，自他苏醒以来就从未见过夜间亮着灯光。在这流月城里，他的主人允许他去许多地方，却从未提起过这间近在咫尺的宫室。而他自己，也不曾主动去靠近过。

可是现在，虽然毫无根据，他却知道，他正寻找的人就在那里。

淡黄的灯光带着些许暖意，透过窗子映在雪地里，让那座石质建筑也显得柔和了起来。初七往积雪的台阶上迈了一步，雪粉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初七？进来。”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初七就低下了头，他看着面前那扇石门，将手抵了上去。

“是，主人。”

宫室内所有的灯都被点燃了，初七推开门的那一刻几乎要被室内亮如白昼的光线刺激得闭上眼睛。但是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人，就连忙走过去，弯腰行了一礼。

他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却没有听到任何话语。

为何不在大祭司殿等待，为何要靠近此处，他的主人静默着一句也不曾问他。

他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人一直都在看着他。

刚进屋的时候还不觉得，站久一点他就发现，这间屋子异常的暖和。

此时正值严冬，处于北疆上空的流月城较之下界要更为寒冷一些。即便是大祭司殿常备有五色石取暖，也难有这般温暖如春的感觉。

他只疑惑了一瞬，便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恭喜主人。”

他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却仍旧许久都没听到回应，于是忍不住迎着面前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的主人，沈夜，脸上一分喜悦的神色都不曾有。

初七不太明白。

他方才想起来，今天是沈夜费尽心血建造的偃甲炉试用的日子。想来这间无人的宫室便是被选作了试验品，所以沈夜才会如此夜深还停留此处。按他现在所感觉到的来看，应是成功了。只是那明明算是心愿达成的人，却为何对此无动于衷？

沈夜手上握着一卷图谱。他行事不避初七，是以初七已经见过那图谱许多次，那上面画的，正是已经建造完成的偃甲炉的核心部件。

他看着沈夜走到屋子里的一座架子面前，伸手从上面抱下一个颇为沉重的大箱子，然后打开来，将那卷图谱放了进去。

顺着沈夜的动作，初七看到了箱子里堆积着的许多卷好的图谱，还有宫室里四处都散落着的偃甲部件。

看起来这里曾是一间偃甲房。

沈夜并没有走回他的身边，初七也就再四处看了看，架子上散放着书籍，地上的偃甲部件不少都只做到半途，而后间寝殿那张只能看到床尾的床上，连被子都还是不曾理好的样子。

这让他一时间有点难以确定这是不是一间无人的宫室了，不过那无法被忽视的尘埃味道，又提醒着他这里实在不像是有人常来的地方。

大约是从前有人在这里住过。

初七已经很久没有过多余的好奇心，此时也是一样。探究的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闪了闪，就被走近的沈夜的身影掩盖了。

“主人，已经夜深……”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温热的触感堵了回去。是沈夜将他的头抬起，俯身过来吻住了他。

侍奉主人，初七也已渐渐习惯，只是印象中无论哪一次，都不如现在这般，莫名地让他心慌。

初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才刚贴合在一起的唇就被分开，他抬眼，果然看到沈夜神情不悦地看着他。

“主人……”

沈夜没有理会他要说的话，索性将他再往后推了几步，按在石质墙面上，再次吻了上去。他的舌尖轻舔着初七的嘴唇，动作缓慢温柔得几近缠绵。

初七双手贴着墙面，指尖略微紧张地用力扣着，没过多久，就被沈夜摸索过来的手握住，十指相扣，指尖交缠。

宽大手掌上传来与往日不同的温度，大约是室内温暖所致。初七知道自己体温并不会在这短暂时间内就变暖，便想要挣开，却被沈夜用更紧的力道按住。

又过了些许时候，沈夜才抬起头放开他，像是冰雪融化了那般，沈夜脸上的神情骤然柔和了起来。初七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安静地看着他。

“初七，本座带你看一样东西。”

沈夜说完，就朝内间走去。初七轻轻答过一声“是”，便跟了过去。

内间的寝殿后面有一张门，沈夜打开来之后初七才发现，这后面原本是空地的地方，不知何时被凿出了一个方正的池子。

这不是普通的水池。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池中的水不仅没有冻结，反而冒着氤氲的白色雾气，池边也不见丝毫积雪，看起来竟像是一池温水。

初七有些不解地看着沈夜，只见沈夜走到池边俯下身去，将指尖探入水中试了试温度，才又站直了身体吩咐道：“过来，宽衣。”

腰带被抽开，衣服一件又一件地落在地上，初七果断地执行着沈夜的命令，又将靴子褪去，赤着双足站在地上，这才发现他站着的地方虽然离池子还有些距离，但地面也能丝毫不让人觉得寒冷。

沈夜示意他靠近自己，初七走过去，看着沈夜的手落在自己脸侧，然后，他的面罩便被取了下来。而后沈夜将手略微抬起一些，初七便马上伸手过去，为他将身上衣服也解了开来，只是顾虑毕竟天冷，不敢完全褪下。

沈夜却丝毫不以为意，自己将衣物脱下扔至一边之后，就沿着凿出的阶梯走入池水之中，靠着池壁坐下。

初七跟了过去。

漫过脚踝的水果然十分温暖。初七一步一步往下走着，直到走到沈夜身边，才在一旁跪坐下来。

刚刚坐好，沈夜就伸手将他揽至身前。初七隐约知道沈夜要做什么，便想如往常那般侍奉，不料沈夜阻了他的动作，迟疑一会，竟慢慢将他抱入了怀中。

初七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被沈夜抱着坐在腿上，彼此间的脖颈交贴，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沈夜血脉的搏动。于情事上沈夜不算是严苛的主人，但是这般有些缱绻的姿态却也是初七从未见过的。

被水沾湿的嘴唇顺着脖颈一路吻下去，胸口被含住舔舐的时候初七身后的发辫也被解了开来，金属的发饰落在池边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沈夜跟着抬起头，看着初七。

“喜欢这里吗？”

“……”

“这个温水池，你喜欢吗？”

初七沉默着，目光扫过沈夜胸前几块深色的斑痕，答道：“温水浸浴对主人身体有益，属下自是喜欢。”

“是吗……”沈夜看着他，不知为何眼角带上了有些微妙的笑意，“你喜欢，也就罢了。”

初七感到一只手伸到自己脑后按了按，他便低下头，谨慎地朝沈夜的唇上吻了过去。

那只手顺着他背脊滑下去，扶住了他的腰，初七记得那处皮肤被握住揉捏的感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是沈夜只是让他坐得更稳一些，就松开手掌，用双臂轻轻地环住了他。

在初七的认知里，这样毫无阻隔的接触只能是为了交欢，但是今天的沈夜，却迟迟没有开始往常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动作，手臂虽然渐渐收紧，但也只是为了让他可以靠得更近一些。

就好像，只是想要和他亲近一般。

初七停了亲吻，贴身过去靠在沈夜身上，脸颊贴在他肩上，嘴唇正好和他颈侧的皮肤叠在一起。

那里有几道浅浅的伤痕，连起来像是两段相对的弧形。初七伸出舌尖来，在那些伤痕上缓缓舔了舔。

沈夜突然笑了，问道：“还想要再咬一口？”

“属下不敢。”

初七一面说着，一面张口吮住那块皮肤，力道轻柔地舔弄着。他看到沈夜的眼睛闭了起来，便索性将脸都埋了过去，慢慢地在沈夜颈窝里蹭了蹭。

他几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带着刻意而为的味道，沈夜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仍旧闭上眼，放松了身体靠在池壁上。

“初七。”

沈夜抚着初七散开的头发，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初七马上抬起头来，原本浸在水里的那边脸颊上落下一串水珠，沈夜看了，伸手过去将那些水痕轻轻拭开，然后抚着他的脸颊不再动作。

“初七，你可曾在意自己没有记忆？”

初七眨了眨眼睛，语气平淡地答道：“主人，属下并非没有记忆。”

他的话刚刚出口，便被沈夜紧扣住手臂一把挥开，大片的水花溅起，劈头盖脸地落在初七身上，顺着他的头发和脸庞又再落回池中。

初七起身跪在池中，抬起头看着沈夜，他觉得自己今天见到了好几次从来不曾见过的主人的模样，比如说，现在这个连眼神里都浸满了凶狠怒气的他。

“主人就是属下的记忆。”

他低下头，澄净的池水映着那张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无比的脸，随着水波的晃动被扭曲成了不可辨认的模样。

水下伸过来一只手，穿过水面抬到他的脸侧，然后沿着他的后颈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被往后推到池壁上，抱着他的人一刻也没有松开手，这让初七有些稳不住身体，两人几乎要就着相拥的姿势沉入水中。

温热的池水漫过他们的唇边，和交缠的舌尖混在一起。鼻尖下湿润的水气让初七不敢太过急促的呼吸，他的手臂也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沈夜的脖子。他顾不上去考虑这样的动作是否逾矩，身下突然间传来的触感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沈夜身后的皮肤。

沈夜将自己送入了初七的身体里，被水沾湿的下身不仅没有减少阻碍，反而使得这次进入比平时要更加艰涩一些。

几乎是一场折磨。可是不管是谁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沈夜缓缓动着，一点一点地向更深的地方推进，初七整个后背都紧紧抵在池壁上，身旁的池水被沈夜的动作推出波纹，一次又一次地漫出池面，甚至浸入了池边不远处的积雪里。

初七被沈夜一次强硬的顶撞激得忍不住叫出声来，可是只是那么一声之后，他便用手压着自己的嘴唇，偏过头去再不出声。

沈夜看着他，突然抬手将他手臂拨开，然后捏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脸颊边的头发浸了水紧贴着肌肤，右眼下方那显眼的红色痕迹便被那一缕发丝掩盖住了，还有他的眼睛，不知是否因为隔了一层浅淡的水雾的关系，看起来竟不如平时那般冷淡。

初七并不好受。沈夜并没有完全进入他的身体，但是现在比起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让他觉得疼痛。他并非不能忍受，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他的主人也无法得到满足。

他轻轻地动了一下腰，想要换一个更容易适应的姿势，可是他才刚刚一动，就被沈夜握住腰按在那里。

触感温热的肌肤让沈夜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你……”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在初七有些不解的目光里，抬手将他脸侧的发丝抹开，然后往那两点如血痕般清晰的印记上吻了过去。

“初七，可有难受？”

“属下无妨。”

沈夜看了看他的脸色，退身出来仍旧将他抱住，对他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去。”

初七被方才的疼痛折去了不少力气，此时也只好顺应着沈夜的动作没有挣开。他点点头，对沈夜说：“好的，主人。”

沈夜开启了传送的法阵，下一刻两人便已经回到了室内。被按倒在床上的时候，初七发现这里并非是紫微殿，只是他已无心去分辨这到底是何处，沈夜掩住他的双眼，用越来越深的亲吻将他的意识渐渐抽离开去。

师尊，如果偃甲炉建好了，在大祭司殿后面造一方温水池吧。

时常于温水中浸浴的话，在这样的严冬里想必会对师尊身体有好处。

嘿嘿，师尊慧眼如炬。不过，若是造好了，不仅弟子，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吧。

沈夜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得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他看着屋顶上雕刻的纹饰出神，方才似梦似醒间听到的话语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是有多久，不曾有过这样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梦了？

他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人，用手贴住他的脸轻轻地摩挲了一会，才坐起身来。

“初七。”

他看着那双眼睛在他面前睁开。

手中光芒散去，只余下那只本该被遗落在池边的面罩。

沈夜将面罩戴回初七脸上，吩咐道：“回去吧。”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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