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再次回到真實的世界，恍若隔世，天與海依舊是連成一片的藍，身後的迷宮之柱轟然倒塌，海面掀起巨浪，印象中不久前停在迷宮附近的兩艘小船想是早被沖得無影無蹤，無奈之下，大家只能借助阿拉丁的魔毯懸浮在空中。在迷宮中完全無暇在意的疲憊感和饑餓感席捲全身，沒人能夠打起飽滿的精神。

“那是什麼？”還沒歇息夠的繆蘿一抬頭，就見正前方有一團黑色的東西襲來，不祥的壓抑感撲面而來，黑色的Rufu漫天飛舞，遮去了半邊蔚藍的天空，“埃爾薩梅？”不好，現在所有人都筋疲力盡，完全沒有能力與他們抗衡。

“難道是他們破壞了迷宮嗎？”儘管緩和慢調的破壞方式並不像撕破了臉的組織的作風，但阿裏巴巴認為，這並不能排除這是他們所為的可能，黑團愈來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正是之前逃跑了的女魔導士領著頭昂首而來。

“笨蛋，等他們來破壞迷宮，你們早就死在裏面了。”狂妄而有些熟悉的男聲從左後上方傳來，詫異地回過頭，一身黑袍披風的裘達爾正盤腿坐在魔毯上，撐著頭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看著他們。而他身後的另一張魔毯上，是抱臂而立的辛巴德、賈法爾、迦爾魯卡以及橫坐在自己魔杖上的雅姆萊哈。並沒有分給他們太多目光，辛巴德一行只是直視著前方的埃爾薩梅魔導士。

“皇兄，你怎麼也……？”白龍亦是瞥到了右後上方的紅炎，以及他身後的李銀輝和吳墨生，然而那三人的目光同樣集中在了對面的魔導士身上，手握武器，靜立嚴陣以待。

“真是出乎意料的熱鬧呢！”紫發的妖嬈女子對於辛巴德和紅炎同時在場顯得很驚訝，而那邊安好地坐在魔毯上笑得自得的裘達爾更是讓她不自覺動了幾下眉毛，不給其他人有時間回話，她馬上反應過來並掩嘴輕輕一笑，絲毫沒有危機感，“我可沒有這樣的自信同時勝過那麼多所羅門的王之器，更何況還有兩個複數位的攻略者在場！”說罷，黑色Rufu已向別處飛去。

“先別忙著逃啊！”辛巴德悠悠然換了個抱臂的姿勢向已有了遠去意圖的魔導士們發問，“近幾年七海聯合裏的一些國家出現了無故自亂的現象，是不是和你們有關係！”雖是問句，辛巴德完全用肯定的語調說出。

“這麼說來，雷姆邊境的小國總有蠢蠢欲動的跡象也是你們的傑作了？”穆馬上接過辛巴德的話問道，邊境動盪於一個國家而言其實很正常，但是接二連三不斷被侵擾，不得不讓人懷疑啊。

“煌境內的不安不平，你們不會否認吧？”

忽然停止了後退的腳步，女性魔導士無所謂地狂笑起來，沒有否認三方對於他們的指責，亦沒有肯定，“自己的國家出了問題，就不要怪在別人身上啊。”側過頭，她望向一臉問罪表情的辛巴德，“辛巴德王喲，你引以為傲的七海聯合早已出現了腐壞的痕跡，難道你不知道嗎？至於雷姆帝國，你們有野心又怎麼能要求其他人是溫順的寵物呢？”她又換了個方向，與剛才向她發問的紅炎對視，半邊嘴角有了微微的弧度，那樣自信從容的笑容使她看起來無愧天地，“煌帝國古老陳舊的思想制度究竟殺死了多少人，敢問總督閣下可曾計算過？”無所畏懼地翩然轉身，“這難道不是作為統治者的你們的責任嗎？”

一席話言畢，之前氣勢洶洶相問的三方竟都是鎖眉沉默，她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無法明確的反駁，身為王的他們更不想推卸責任。

“呵。吾等眾人生於黑暗，卒於黑暗。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角落沒有沐浴到陽光，我們就會出現，給予需要力量的人最渴望的協助。”

這是宣言麼？回神再望去時，只有他們遠去而淡化的背影了。

“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白龍遠遠地吼了一聲，剛才的對話他都聽進去了，既然他們不會消失，那麼自己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讓他們出現！

“哦？煌的新王還真是有魄力啊！”紫發女魔導士又停了停腳步，回過頭對著白龍露出夾帶著欣賞的一笑，而這時，賈法爾的雙蛇鏢趁機向她的方向極速飛去，竟是虛影，“這就算禮尚往來了吧！”話音未落，一把魔力形成的匕首就向雅姆萊哈刺去。

“雅姆！”作為劍士，擁有更為優秀的直覺和敏捷的身手，迦爾魯卡的劍橫擋在了雅姆萊哈面前，也化解了突如其來的魔法攻擊。

“抱歉。”

“沒事，賈法爾，這不是你的錯。”

無法攻擊到虛影，恐怕他們的本體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即使不甘心，眾人也只得目送魔導士們遠去。五年之後再次直面埃爾薩梅魔導士，不分高下。

緊張的對峙結束，天色也暗了下來，紮克邀請眾人去往他的城堡過夜休息，並要為盜取金屬器的事向大家道歉。

“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冷……？”之前的氣氛太過凝重，沒有理會海風中夾雜的絲絲涼意，現在忽然放鬆下來，還真有點瑟縮的感覺。

“啊，因為馬上就要進入冬天了嘛！”迦爾魯卡將劍扛在肩頭，輕鬆地回答自己最得意的門生阿裏巴巴。

“什麼？師，師父啊，我們進入迷宮的時候是夏末誒？”阿裏巴巴驚訝地跌倒在魔毯上，張開手指算了算，這麼說來，已經快過去三個月了？三個月毫無音訊，在巴爾巴德的大家要急壞了吧？

“那個……紅炎已經派人去巴爾巴德打過招呼了！”似乎是看穿了阿裏巴巴的心思，辛巴德舉起一隻手示意說道，轉而又看到面色古怪的白龍，又詢問了句，“怎麼了，白龍？”

“不，沒事。”被問到的白龍立刻調整了過來，別過臉去，看來皇兄與辛巴德先生的關係並沒有被以前在戰場上的爭鋒相對影響，至少“紅炎”這個名字不是誰都能信口喊來的，不過也許也和辛巴德先生隨性的態度有關。

“總，總之，大家先去我那邊休息一夜吧！”見所有人都沒有動，紮克再次建議道，並拍了拍阿拉丁的肩，指明了城堡的方向。

“走吧！”迷宮一行，這個原本對周圍充滿惡意的青年人似乎變了呢，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成長，搖搖頭輕笑過，調轉方向，向紮克的城堡飛去。

簡單的晚餐過後，十分疲憊的眾人紛紛回到本國的招待區域休息，今晚過後，明早各自回國，這大概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決定。

煌帝國的招待區域位於城堡二層的東邊走廊，走廊盡頭的貴賓室中，紅炎正把這三月間的國計大事和決策一一告之白龍，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國都又起了幾許小風波，不過到底不及趙衡臣的能耐，很快也就被皇兄，姐姐以及齊心協力的其他人平息了，聽紅炎所言，游畢兮的計策可是立了大功呐，聽罷，白龍兀自安心的笑起。

“皇兄，關於請求裘達爾繼續作為煌的神官的事，我想……”很久以前不待見裘達爾是因為他和組織有關聯，但是……知道了他的部分真相之後，似乎也並不是如此……而且，他從小便生活在煌，再次作為神官再合適不過了，雖然不知道能否和他冷靜的談話，白龍還是想試一試。

“這件事我跟裘達爾提過，他答復偶爾會來煌看看的。”紅炎面無表情地答道。

“誒？”白龍驚愣地抬眼，裘達爾的說法，他是否可以認為這是變相同意的信號呢？罷了，這也不是重點了，只要他偶爾能出現幾次就可以了，比如……皇姐紅玉一直保留的那幾棵在花園的桃樹結果子的日子裏……“那個……我不在期間……”白龍忽然想起了迷宮夢境中出現的白瑛，不由得背後一陣涼，擔心起來，他必須確認姐姐是否真的完好無損，“姐姐的身體狀況如何？”

“為什麼這麼問？”紅炎有些迷惑怪異地抬頭看了一眼白龍，隨後，白龍將迷宮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手背蹭了蹭下巴，他一聲沉吟，“原來如此，白瑛確實昏迷過三天，完全找不出病因，後來又毫無徵兆地恢復了。”看來是和迷宮攻略有關？這件事其實是白瑛要求瞞著白龍的，畢竟這個弟弟太在意他的姐姐了，既然問起，還是實話實說吧！也許……也算因禍得福，因為……紅炎剛想說什麼，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煌王陛下，紮克大人有事希望您能到露臺面談。”女僕模樣打扮的少女鞠了一躬，柔聲通傳，白龍看了眼話只說到一半的皇兄，兩人做了眼神示意，得到應允之後，他就跟著侍女出去了。

門被輕輕帶上，貴賓室中只剩紅炎一人撐頭而坐，不知道回去之後，白龍聽到白瑛懷孕的消息會是什麼表情，至少很久以前，只要他一接近白瑛，他就一副很生氣的樣子要守護心愛的姐姐，“唔……”陷入各種回憶的紅炎已經開始想像白龍和白瑛見面的場景了，應該……會很有趣吧！

城堡面向廣場的大露臺上，紮克正雙手扶著欄杆對著城堡下一片萬家燈火看得入神，白龍站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竟被對方下意識當做入犯者來防禦。

“喂！”

“啊，抱歉！”等看清了來者是白龍後，紮克連忙放手道歉，長久以來不安的生活使他的警惕和防範心理滲透到了神經各處。

“怎麼，找我有事嗎？”白龍甩了甩被抓得有些麻痹的手腕，同樣撐著欄杆，問道。

“我只是想確認，你在迷宮中所說的話是否作數？”側頭詢問的紮克竟有了一國之主咄咄不屈的氣勢——“國家和國民都可以還給你。”

“當然。”白龍亦是側頭，微微一笑，眼中的自信與精明流露，“如果你有能力從我這裏搶走子民們的心，我不介意將你原來國家的國土雙手奉上。”紮克能走出復仇的陰影他很高興，但是對於人民和國土，他自然也是當仁不讓，並且他有信心，自己的治理可以讓煌的所有人都感到幸福和有歸屬感，所以……若要挑戰，那就來吧。

紮克一愣，被這傢伙騙了嗎？無法反駁，真是狡猾！不過轉念他又清醒了過來，對方是煌王，怎麼可能隨便說出放棄自己領土的話呢？也罷，有個足夠強大的對手才能讓他的前進更有動力，他不否認白龍說法地向他伸出了手，“敢嗎？”

擊掌為誓，以為承諾。

紮克離開後，白龍又獨自在露臺吹了會風，滲著冬天寒意的海風，有點涼。雖然自己只覺得過了幾天，但已經離開煌帝國三個月了呢，回去之後免不了被人責備了……想到眾人的苦口婆心，他就有點頭疼。

“嗯？”自己的雙肩被搭上了什麼東西，熟悉的溫柔和溫度，白龍回過頭溫和一笑，身後的正是同樣披著披風的摩兒迦娜，相顧無言，兩人靜靜相偎在一起久久地仰頭看著的夜空，今夜不見月光，卻有滿天的繁星如長河般點綴，“摩兒迦娜下來有什麼打算嗎？”原本她留下只是為了協助處理埃爾薩梅之事，那麼現在……會想留下來嗎？

“我可以在煌帝國再留一段時間嗎？”摩兒迦娜說這話的時候頗為平靜的直視前方，直到與身邊人相比稍涼的手向欄杆邊挪了一寸碰到白龍的手之後，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可以讓人想很多，於是慌慌張張解釋起來，“那，那個……還沒向煌帝國的大家道別，還有，還有海潮也……”

“哈哈哈……”不等摩兒迦娜說完，白龍就爽朗的大笑起來，“那就一起回去吧！”手亦是向旁邊挪了一寸，覆上身邊女子正在發熱發麻的手上，再不多說什麼。

“嗯。”輕輕點了點頭，摩兒迦娜松了口氣，做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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