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阳光自高高的塔顶漏下，照亮了塔里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巴纳比抓着镝木虎徹的手走进塔里，他的长靴踏过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脚步声被墙壁反射弹回形成一层一层的回声，声音不断叠加，震耳欲聋。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巴纳比扭头看向镝木虎徹。中年男人却一手扶着头上的帽子抬头眯起眼睛看着仿佛冲破云端的塔顶，忽然甩开巴纳比的手撇下他踩上旋梯一路向着塔顶跑去。巴纳比愕然，随即也跟了上去。

　　人类跟在恶魔身后，恶魔不知疲倦，人类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速度越来越缓慢。

　　“巴尼，”中年男人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笑眯眯地叫了巴纳比一声。巴纳比抬头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然而却再无后文。那句称谓就像一支木楔被敲敲打打插进巴纳比心里的缺口，严丝合缝。可是那之后却蓦地出现了更多更多缺口，心里像是漏了风，一阵一阵地冷。

　　是缺了什么东西，还少了什么。

　　“你是谁？”巴纳比不由得高声问道。回声震得他耳膜发痛，他上前想要拉住镝木虎徹，镝木虎徹却站在旋梯外侧踩进虚空里，坠身落向塔底。

　　巴纳比猛然瞪大双眼，伸出手却抓了个空。他陡然转身扶着墙壁焦急地向塔底跑去，他叫着镝木虎徹的名字，塔里到处都充满了那个名字，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知道恶魔不会死。他知道，只要他没事恶魔就一定会没事。

　　却还是很害怕，害怕镝木虎徹会消失。害怕他突然就不见了。某一天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直在他身边好好生生的镝木虎徹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他了，问遍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你去了哪里。

　　巴纳比下意识地伸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气喘吁吁地回到塔底，镝木虎徹却不再那里。巴纳比茫然四望，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他叫着“镝木虎徹”，没有人回答他，他一遍一遍高喊，他大喊着“虎徹先生”，塔里却只有他与尘埃而已。

　　——你好像忘记了，我只是恶魔而已。我可没有你们人类的记忆。

　　是恶魔的声音。

　　巴纳比安静下来，只是不停喘息，白皙脸颊因为惊惶紧张泛起一丝红色。

　　——不要喋喋不休问我同一个问题，不也要妄想在塔里就能问出个所以然。

　　——我们之间就只有赌约而已，不过没关系，你还有赢的机会。

　　——只要不说出禁句。

　　恶魔语气得意，低哑的嗓音仿佛舔过巴纳比耳尖的诱惑。那个声音渐渐地、渐渐变成巴纳比熟悉的嗓音，是记忆里镝木虎徹的声音。

　　“巴尼，发什么呆呢？”镝木虎徹走过去歪着头看着巴纳比惊诧的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喂，巴尼！”

　　恶魔的声音也消失了。

　　巴纳比迟疑地伸出手碰了碰镝木虎徹那只弄乱了他头发的手，很温暖，是人类的体温。他又碰了碰镝木虎徹的脸，捏了捏。

　　“巴、巴尼？”镝木虎徹被扯着脸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

　　这都是恶魔给的幻象吧。

　　那真的镝木虎徹在哪里呢。

　　巴纳比忽然凑近镝木虎徹，握着他的脑后吻了他。他将他推到墙壁上狠狠按住，将手伸进他的衬衫里狠狠捏着他的乳尖。镝木虎徹吸着气想要推开巴纳比，巴纳比却愈发用力地压住他，凶悍地咬着他的嘴唇与喉结，口腔里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虽然不会有任何痕迹，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可还是流血了。

　　虽然没有心跳脉搏，可这个身体还是温暖的。

　　巴纳比咬住镝木虎徹的乳尖，年长的男人便忍不住颤抖着发出嘶哑的呻吟。

　　也能感知到快感。

　　只是幻象吗？只是假的吗？

　　都是错觉吗？

　　恶魔的圈套？

　　那么禁句又是什么呢？

　　巴纳比扯下两个人的皮带拉开拉链将自己的性器狠狠压在了镝木虎徹的性器上，滚烫的器官贴合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发出热切难耐的喘息。巴纳比握住两人的性器缓缓摩擦着，镝木虎徹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不断喘息，颤抖着“巴尼”“巴尼”地叫着。

　　节制吗？

　　要清心寡欲吗？

　　不能对一个人类抱有超出正常情感以外的占有欲吗？

　　那些都是谁告诫他的话？

　　巴纳比通通不记得。

　　他拉下镝木虎徹的长裤抱起他的腿挺腰进入了他的身体里，双手托着他的身体狠狠顶撞。塔里没有其他人，却被两个人失控的喘息呻吟声填满，耳边全都是彼此沙哑的低吟。巴纳比低头咬住镝木虎徹的耳尖，舔过他的耳廓含住他的耳垂，他叫了一声“虎徹先生”，镝木虎徹就猛然用力搂紧了他的脖子。

　　就算你是假的。

　　巴纳比射在镝木虎徹身体里，却依旧紧紧按着他的双腿不肯退出来。

　　“再来……”他伸出舌头舔进镝木虎徹的耳孔里，贪得无厌地一遍一遍索求着他的身体。

　　因为已经没有灵魂了，所以，哪怕只是躯壳也好。

　　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再次突然消失不见。

　　巴纳比依旧会去孤儿院做义工，去教堂做礼拜，也依旧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偷偷藏了一只恶魔在家里——出了塔，恶魔便不再是恶魔，而是镝木虎徹，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他好像也不愿再因信仰而压抑对镝木虎徹的欲望，自暴自弃般的索求无度。

　　可他害怕别人看到镝木虎徹，神经质地认为每一个见到镝木虎徹的人都会用各种借口带走他。

　　“我们需要他。”他害怕他们这么告诉他。

　　——他们需要我。

　　——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一定”的时候，结局却一定会变成“一定不”。

　　他镇日都沉溺在奇怪的幻想里。

　　他想到那场在他出生数十年前就已经结束的战争，那场灭世的大雨，他被人踩进泥泞里，蝴蝶骨上是皮肉被扯开的疼痛。所有人都对他露出怨恨的目光，他们冲他咆哮说是上帝抛弃了他们，他挣扎着否认，却再次被人踩住肩膀压进肮脏的泥中。

　　这些幻想常令他呆坐甚久，有时在公司里听工程师的报告，秘书偷偷叫他数声他都无法回神。

　　巴纳比觉得自己是病了，或者是被恶魔变成了疯子。

　　上帝不要他了。

　　“巴纳比先生。”秘书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提高声调大声叫道。最近她的老板一直在走神，工作效率也因此降低不少，底下的几个部门经理还偷偷向她打听是不是他们的老板最近遇到点什么困难——比如情感问题之类的。

　　听到声音的巴纳比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秘书忽然之间变得陌生的脸，呆怔了两秒，他这才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伸手扶了扶眼镜，他略显尴尬地问道：“你说什么？”

　　“上次市政府征询过有关开放布鲁克斯资料馆的事，后天就要给他们正式答复了，我需要您给出明确的回函建议。”

　　巴纳比沉吟了一会儿。

　　布鲁克斯资料馆原本只是父亲用来保存那些他利用闲余时间收集来的藏书与影像资料的地方，父亲的遗嘱里也提到过说在适当的时机可以向市民免费开放，但因为他的收藏里有不少关于那场战争的影像，而当年政府却对战争讳莫如深，他的这项遗愿便一直搁浅至今。

　　“那就……”巴纳比皱眉缓缓说道，“答复他们说今年之内暂时没有开放的计划。”

　　毕竟父亲的收藏瀚如烟海，目前也只对公司内部员工开放，他要先去整理确认一下其中没有什么涉及到现在一些开发项目的机密，之后再做打算。

　　他想着，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复又问道：“斋藤先生有提交过这周的进度报告吗？”

　　秘书闻言不由得露出一副“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她将手里的笔插进记事本里，伸手从巴纳比桌上那一堆文件夹里抽出绿得亮眼的那个递到巴纳比跟前说道：“斋藤先生两天前就已经提交报告并且申请您在最后的测试分析报告上签字。”巴纳比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着是否真有这回事，翻开文件夹一看，这才发觉果真是有点印象的。

　　不觉揉了揉眉心，巴纳比合上文件夹起身说道：“我去一趟开发室。”

　　恰好斋藤也在。对于巴纳比的到来，他显然感到很吃惊。从前都是在巴纳比在测试分析报告上签字了他才会过来开发室，这次报告迟迟没有签字通过，斋藤还百般不解到底自己的研究开发是哪里出问题了。

　　“抱歉，这两天事情堆得有点多，我看到你的报告了，打算先过来看看最新的那套装备。”巴纳比不自觉地撒了个小谎。只关心自己的研究项目的斋藤也不疑他的话，起身便带他穿过长长的通道走进装备陈列室。

　　“目前已经确认英雄资格的六位NEXT都已经用上了我们开发的装备，”斋藤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扩音器，“反馈还不错。接下来开发的都是为以后的英雄准备的，内置装备与搭载的智能程序到时都能根据NEXT本身的能力情况进行调整。”斋藤说着停下脚步，“提交报告的装备是这套，外形的设计是来源于军方曾经的一枚特制勋章。”

　　巴纳比抬起头，看到装甲时忽然愣住了。

　　大体白色的装甲搭配上部分区域的绿色涂装显得简单漂亮，然而令他感到震惊的却是装甲上那个酷似老虎的标志。

　　“这是？”他指着那个标志问道。

　　“这就是仿造当年那枚唯一的勋章制成的。”斋藤解释道，“据说是因为勋章的主人名字跟老虎有关。”

　　那个标志，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斋藤先生，有关勋章的事，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斋藤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巴纳比，略显惊讶地说道：“就是从布鲁克斯资料馆看到的，影像资料区。有什么问题吗？是担心授权吗？我查过这方面的法律，因为当年……”

　　“不，不是授权问题。”巴纳比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看了一眼那个标志，伸手拍了拍斋藤的肩膀，“报告明天就会签字通过。辛苦了。”他说着便撇下斋藤急匆匆地离开了开发室。

　　勋章的主人名字跟老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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