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峰绮礼此人，平时没少思考人生。不幸他的内心世界要比同龄人复杂许多，种种哲学也不能完全解答，最后往往只能直接付诸实践，瞧起来如同普通一根筋少年。

　　哪能呢，一个宗教哲学脑、十几年来硬是看起来品学兼优的异常少年会这么简单吗？把卫宫切嗣随手扯进楼梯间，难道只是精虫上脑的结果吗？姑且不论对卫宫老师时间表的掐算，光是最后伸手的一秒就闪过成千上万的念头。

　　我在做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有这么沉溺快感吗？

　　不，我更想知道答案。把真实展现给我，让我看看真正吸引我的东西……

　　因为只是瞬间流窜的想法，一时间无法提出具体问题。行动却快过思维（有什么办法？卫宫老师可是个大忙人呐），造成拉到一边呆呆站立，看着老师欲言又止的假象。大多数时候卫宫老师没耐心等待，也毫不在意学生想说什么，只是一脸了然地去掏口袋。

　　言峰绮礼怀疑那是条件反射，压根儿不需要看学生的脸。搞不好他更认识裤子里的东西。

　　卫宫老师技术很好。没错，言峰绮礼没有对比对象，但是让他的自制力爆掉，把快感戳进经文和戒律间，实在需要不小手段。但那又如何？绮礼讨厌这个，憎恶他，蔑视他，如经文中的信徒面对诱惑。

　　那么，居然是针刺般的罪恶感让他继续的吗？

　　知道这是不对的，所做的事是禁忌的，因此反而产生从未有过的“快乐”。心脏跳得更快，呼吸急促，血液中涌动火焰，渴望更多更多更多……更多什么？

　　在卫宫老师做着准备时状似不耐烦地握住他的腰，用力往下一扯，看他无声地抽着冷气弓起身体，又在绮礼的注视下硬生生动作起来。在老师撑着地（或者床，门，桌子，窗台）起伏身体时往后一靠，远离他的同时看清他的脸，捕捉那一瞬间的停滞。或者是离开的时候，洗手，擦干净，整理衣服，一丝不苟的一套程序里始终能感到切嗣的目光。出门的瞬间，能用余光看到咬着烟的人空茫的双眼。言峰绮礼经常有对方会这么哭出来的错觉——不是掉眼泪，不是他想表现的舒服得泪腺失控的样子，而是遮住脸，蜷缩起身体的哭泣。

　　那样的时候，感觉愉快。

　　卫宫切嗣跌跌撞撞掉进房间，抱住绮礼才没掉到地上。他躺在言峰绮礼的床上，因为生病有些反应迟钝，听到讥讽时的苦涩也隐藏得并不好。“我说……就算是老师，这种时候也……”干哑喉咙里无奈的声音。【就算是老师】，这个人很清楚现况的扭曲，以及比任何人都深刻地，厌恶着“卫宫老师”的存在。

　　一边厌恶着，一边对渴求自己的学生伸出手，无意识想抓住什么。

　　那样的时候，感到满足。产生了奇特的“凌驾于上”“围观闹剧者”的快感，之前的强烈到让他想避开一切乃至不去上学的矛盾和危机感沉入水底，只想把这个人紧紧抓住。

　　之前说了，言峰绮礼是个擅长思考人生的人。

　　所以以上所有想法，也不过是他在课堂上盯着卫宫老师走神的瞬间而已。

　　生病别抽烟，这么说着随手摸走对方口袋里的烟。当时卫宫老师惊讶地眨了眨眼，笑眯眯“唔”了一声。结果只是隔日，又能从他身上嗅到烟味。

　　像是要弥补前一天的失态，切嗣身上透出加倍的“铁壁”气息，泥鳅般滑不留丢，装傻似的避开绮礼。一下课就溜走了，此时才发现他并没有被自己压制，原来只要他想，就可以逃掉吗？

　　不在办公室，不在保健室，不在哪个教室。莫非回家了？言峰绮礼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一节自修课，卫宫切嗣虽然不是好老师，却从不迟到早退——保守说法，事实上卫宫老师向来提早到，最晚走，若非目的不纯简直能赞一声以校为家。

　　那样的话……

　　六楼半隔间的盥洗室，位置偏僻，只在固定时间有人打扫。就像每个校园中必备的小角落，向来只滋生灰尘、蜘蛛网和校园怪谈。

　　现在这样算校园怪谈吧？

　　那扇破门好歹有点隔音作用，背后传来模模糊糊的喘息，声音实在耳熟。站在旁观视角听起来是这样的啊。

　　脑袋里的“？”变成了“。”

　　言峰绮礼盯着门，仿佛能从中看出朵花来。破门一晃一晃，吱吱嘎嘎响，底下一个脚印，大概刚有人不耐烦地踹进门里。

　　他站了几分钟，门停止吵闹。依然无人出来，倒听到一句模糊的“老师……”，此后响起听到过很多次的，打火机的声响。

　　真慢。他漫无边际地想，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大约六七分钟，门仄歪了一下——看来它的确被踹坏了，刚才一直被什么压着，才没掉下来——一个男学生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看到言峰绮礼，险些没跳起来。

　　“呃——！班、班长啊。”

　　班上几乎不听课的不良混混，热爱穿一件背后写满汉字的风衣，绮礼总觉得他读不出上头的字。这家伙对着绮礼，刚才还轻松自在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如临大敌，眼神一飘，连逃跑位置都找好了。

　　绮礼觉得有点好笑，刚刚上完班主任，对着班长怕什么？

　　事实上，要全校的不良在催作业催到校霸头上、群殴中站到最后的班长和卫宫老师之间选择，所有人都会去面对后者。

　　“不去上自习吗？”

　　“啊！我出来透口气！马上回！”他如获大赦地往楼下窜，完全没去想班长为何在这里。

　　这样的对话后，里面的人总做好准备了吧。这么走进去，却看见那个人披着白大褂（也只有白大褂），坐在地上抽烟。

　　“言峰君不用上自习吗？”这样浑不在意地笑着。

　　这个人是要有多……？良好的家教阻止他说出什么脏词来，心中的柴却瞬间被点燃。

　　“弄脏了。”

　　“唔？”卫宫切嗣顺着他的视线往身下看，随便掸了掸垫着的衣物，“没事……”

　　“我是说老师，把这里弄脏了。”言峰绮礼森冷地说。

　　卫宫切嗣夹烟的手抖了一下，扭过去的头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转回来，对绮礼干笑了几声：“等我抽完，会收拾好。”

　　他闷头吸烟，吐出的烟雾在室内弥漫，空气里满满的香烟和精液的臭味。绮礼打开窗，看浑身是汗的人因为忽来的风哆嗦了一下。

　　身上没有多少痕迹，只有腰部有急躁的掐痕，刚才那位大约只是找乐子，没兴趣啃男人。垃圾桶丢着保险套，还有两个烟蒂，言峰绮礼瞥了一眼切嗣手中的烟，还有大半，大概是绮礼出声时重新开始抽的。

　　真让人看不下去。

　　“言峰君？等……！”

　　绮礼提起切嗣的胳膊（隔着白大褂）把他扔到水池边，一下子扭开水龙头，抓着老师的头发摁进哗哗流水里。卫宫老师吓了一跳，扭动着开始挣扎，无果。才上高中的少年已经有超过老师的身高，居高临下，狠狠将他固定。

　　激流的水柱看起来像白色。不好好洗不行，绮礼想，头发乱成这样，多半被抓了好几把，那么脸上嘴里铁定不干净。不肯张嘴？那可洗不干净。他在对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掐痕顿时盖过之前的痕迹，令老师下意识叫出来。

　　“啊！咳、绮……咳咳！”

　　他的挣扎软下来，手无力地想抓住什么，绮礼移动身体避开它。

　　刚病愈就又开始了？因为几天没做忍不住了？真是……自己不在意身体，只能旁人注意了吧。

　　所以更要好好洗干净。

　　绮礼抓住对方的领子把他拽出来，扔到旁边的瓷砖上。万幸，一边正接着水管。他把水管对准切嗣，另一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切嗣弓着背不断咳嗽，开始还下意识挡着脸，后来便认命般放下手。他闭着眼睛，任由水柱打在身上。

　　“不把腿张开冲干净吗？反正老师也很习惯这种动作。”面对这种无声的拒绝，简直无法克制想将对方撬开。

　　“咳……言峰君、言峰君可真……”切嗣突然笑起来，因为还呛着水笑得磕磕巴巴，“真是个好学生啊！不考虑去当风纪委吗。”

　　“随时盯着您，工作就完成一半了。”

　　“说不定呢、哈哈哈……”卫宫老师扶着墙站起来，绞干白大褂上的水，草草擦了擦，走到一边把幸免的裤子穿上。他看着被波及湿掉的衬衣发了会儿呆，苦笑着捡起来。

　　“言峰君先去自习吧，我会把这里处理好的。”

　　“您还要等人吗？”

　　卫宫切嗣顿了好几秒，才扯出张笑脸来：“……总要等大家放学了再出去吧，浑身湿透也太不像话了。”说完打了个喷嚏，往背风处挪了几步。

　　瓷砖太滑，卫宫老师软绵绵地踩在地上，果然脚一滑嗖地往后倒去。绮礼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抓住他往没有水的位置（也就是自己这侧）拉了一把，对方的体温很快传导到身上。切嗣茫然地抬头看着他，蓬松的发梢挂下来滴滴答答滴水，看起来像垂下耳朵的猫。

　　心中莫名烦躁，绮礼用力捋过切嗣的头发，像要把其中的水滴弄干。那铁定挺疼，切嗣没站稳的身体因为这粗暴的动作又踉跄了一下。等他抬起头却又是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笑容，对着学生感叹道：

　　“言峰君果然很体贴呢。”

　　如果这样的轻蔑、折辱、粗暴算是“体贴”的话，到底要什么程度才能弄痛他呢？

　　言峰绮礼，公认的好家教好学生，连糟糕的脏话都不会说一句，此时距离合格的boss还有很远。他穿着没人会去好好穿的夏季双件校服，站在铁壁面前手足无措，找不到将之撬开的手段，唯有“撬开他，用他填补空虚抚平烦躁满足渴望”这一点无比清晰。

　　手中的人很轻地躲开扶着自己的手，奇怪，他倒没想躲开施加疼痛的抓着他头发的手指。

　　绮礼突然脱下外套，动作轻柔地擦起切嗣头上的水。卫宫老师不自在地往后一缩，被整个儿拉进学生怀里。

　　粘稠的热度充斥空间，怀里的人像被探照灯抓住的野生动物，僵直地迎上掌控者的眼睛。绮礼看着对方颤动的睫毛，突然怀念起他口腔柔软的温度。不是他们做过很多次的见不得光的接触，而是在言峰绮礼房间，床头十字架旁边，几近纯洁的吻。

　　绮礼慢慢凑上去，他的老师没有躲开。

　　“……化学组卫宫老师！”

　　切嗣一把推开绮礼，等滑开一步才发现那是广播声音。他尴尬地笑了笑，张开嘴想说什么。

　　“化学组卫宫老师请到校长室来！同学们，明天开始将是化学周，我校非常荣幸地请到了知名学者言峰教授来我校……”

　　等看清切嗣脸上的神情，绮礼完全打消了把切嗣重新拉回怀里的念头。

　　那是从未见过的，惊恐到了极点、仓皇间筑起一切防御，以至于彻底一片空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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