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最初的相遇，到如今。

银发女子征战沙场，驰骋天下。

她站在最高处，遥望着远方的残阳，脚边鲜血流淌。

她一头长发，不沾一点污浊。

身后，有人远远望着，被夕阳染了一身艳丽的王者。

贰。

「虹黎，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属下不知。」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反反复复的疑问，反反复复的回答，总是一成不变的。

「那你，看着如今由我统领的天下，满意吗？」

没有回答。

虹黎看了看闹市喧嚣，锦绣繁华，最终缓慢地摇了摇头。

「为何？」

「属下不知。」

白龙咬着唇，蹙起两条细长的眉。

「既无原因，又为何会道不满？」

语气中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虹黎依旧是摇头。

「罢了。」

白龙一挥长袍，身上的重重盔甲铿锵作响，闪耀着鲜血眼里的光芒，不可一世地狷狂。

「那我就把这天下，治理得让你满意为止。」

「我要你，彻底的对我俯首称臣。」

虹黎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初浴血奋战后一人独立的她——曾经英勇无畏的她。

如今，她是新的王。

叁。

边疆告急。

入侵者层出不穷，军士们的志气却越来越少。

「都给我站起来，给我战斗！」

可是，无人回应。

「陛下，让我代表国家，去求和吧。」

虹黎一袭黑装，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

「属下愿立军令状，不完成任务，绝不踏入我国一步！」

白龙背对着她，声音冷得骇人。

「我不许！」

行礼的人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无所不能，冲锋向前的骑士，如今的王。

「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去送死！」

「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

再行一礼。

「我不能看着国家灭亡。」

「绝不能看着你脚下的国土被敌人踩踏得满目疮痍。」

「我无法容忍。」

「不仅仅是自己的国家，更是你的，你统领的国家。」

「我要守护着你的国家。」

虹黎转身，风掀起她的长袍下摆，好像飞舞的战旗。

白龙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守护着你唯一拥有的东西。」

肆。

半月过后，求和以失败告终。

「去，给我把她找回来！」

「若是找不到，你们就都给我以死谢罪！」

「要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不然军法处置！」

军营里，年轻的君王怒吼着，表情阴暗得可怕。

「都给我滚！」

最后一字一句，都在涌出的眼泪中覆盖。

蔓延着鲜血的战场上，战马纷纷仰头嘶鸣着。

伍。

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愤怒，白龙率领着千军万马，直冲敌方营寨。

三天三夜的疯狂厮杀。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敌人倒下，己方，也只有白龙一人。

拂去脸颊上的不知是对方还是自己的血液，白龙的双眼犹如地狱修罗。

可是，在重重叠叠的尸体中，一抹被染了鲜红的白色，却让白龙的脸色顿时煞白。

陆。

「陛……下。」

远远便望见一个人，一身白袍已被鲜血染得透红，身上插着尖刀利剑。

惊慌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她，白龙一瞬间嗓子沙哑得彻底。

虹黎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嘴角的鲜血不停地涌出又滑落，她的眼睛始终包含笑意。

「抱歉……求和，咳、没……没有成功……」

「军、令状……果然是难以完成的……」

她用尽全力把手抬起，想抚摸，那个只不过半月没见，便思念加倍的人。

「陛下……」

「别说了！不要说话……」

白龙沙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听清楚。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阻呢……那些蛮人，怎会……」

虹黎突然笑开了。

鲜血在地上晕染成朵朵鲜花，绽放在万里黄沙之中。

「因为我，想要……守、守住你的国家，所以……」

白龙紧紧拥着奄奄一息的她，最终泪流满面。

「诶……别，别哭啊……」

虹黎满怀笑意地拂去白龙眼角旁晶莹的泪滴，眼里尽是苦涩。

「哭了……就不是王了……」

白龙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悲怆。

「我不要当什么王！……我只要，只要能与你在一起……那样就好了啊……」

「……不行哦……」

「……？」

银发的人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我……好不容易，才看着你夺来了天下……怎么会让你在我的面前……又，又还回去呢……」

「可是少了你，天下又有何用？！」

白龙皱起眉头，为何你心中所念，都是天下，这天下，到底给了你什么？

「知道吗？我刚、遇到你的时候……那时的你，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

虹黎笑了。

伸出手，也仿佛是可以灼伤人的火焰。

那样的荣耀，那样的光辉，我想一直看着。

一直注视着，直到我生命尽头。

可是，可是——

曾经的你，是那么的英勇，如今，却学会了太多的感情……

你知道吗？是王，就必须舍弃儿女情长。

所以我不能再看着你继续走下去，错的路，只要返回就好了，不必一直走，走至深渊。

所以，我啊……

「白龙，你听着……」

突然使出仅剩的所有力气扳过银发人的脸，收敛起笑容的虹黎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那个表情，亦是坚定如初。

「给我记着，永远地记着……」

白龙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随即用力地点点头。

「你是、你是巅峰的王……」

「我要你，要你俯瞰众生……」

「……立于，苍生之上。」

抚着脸庞的手直直的滑落了下去。

虹黎的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凝固的时间里。

还有那对望着自己的眼眸。

自此，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山谷中，夹杂着腥风血雨的风掀起沾满鲜血的衣袂，混杂着，苦涩的黄沙。

那天，白龙抱着一个人的尸体，在战场上跪了一整晚。

柒。

「看到了吗？如今的天下，是否就是你想要的？」

「如今的我，是否已经能够让你满意？」

风吹乱了她的银发，夹杂着风沙迷了她的眼睛。

眼泪，接连掉进脚下的黄土中。

脑海中，满是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无比清晰的话语。

『你是巅峰的王。』

『我要你俯瞰众生。』

『立于苍生之上！』

如今，已过了多少年，她已记不清。

她只记得，那一句，让她到死，都忘不掉的话。

白龙捂着脸，指缝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虹黎……」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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