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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全 - 8,1

[db:作者] 2025-06-28 10:42 5hhhhh 3820 ℃

           第八章 鹤蚌相争 渔翁得利

  奚凤啸藏身梁上,一直不敢稍动,厅外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展天行与茅焕两人去而复返,只见展天行低声道:「贤弟为何说及庞镇寰?」

  茅焕答道:「属下心中虽有此疑虑,但未能肯定,万一有误,岂非又树强敌嘛。」

  展天行微喟了一声道:「庞镇寰老朽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决不会以怨报德。」说着略顿,接道:「贤弟,此宅搜索殆尽,并无丝毫线索,此人手脚做得异常干净,不如走吧。」

  茅焕道:「属下遵命。」两人疾闪而杳。

  奚凤啸藏身梁上,忖道:「白阳图解有如此吸引人么,目前还是虚无渺茫阶段,已有许多江湖人物为此丧命,看来是愈演愈烈,武林震荡,将来许多在江湖中难得一见之武林高手,都须露面参与这场纷争,自己如非身受何湘君重托,书耕自误,与人无争……」

  正思忖之际,忽觉人影破风纷纷掠落厅内,奚凤啸不禁一怔,凝日望去,却见鬼脸老者率着八个鬼王重回。只听鬼脸老叟冷笑道:「展天行如想知道老朽面目来历,除非日从西出,水往上流。」

  说着身形疾拔而起,奚凤啸不禁大惊,身形一挫,贴在梁上,只见鬼脸老者在离身三尺之处取下一物,揣入怀中,飘身而下,喝道:「在展天行未到达济南之前,我等必须赶抵,走。」率众闪在大厅外疾杳。

  奚凤啸瞧真鬼脸老叟取下之物,似是半截玉虎信符,不禁大感懊悔自己太凝神贯注梁下,以致错过了这半面玉虎信符,暗道:「自己去京顺道济南,何不跟踪而去,或可窥出鬼脸老叟的庐山真面目。」立即跃下起出三尸上铁蝙蝠掠出宅外。

  冷月西沉,星寒风劲,仿佛草木中九条黑影已远在丈外。奚凤啸地形不熟,九条身影飘忽不定,时隐时现,足足追了一盏茶时间,九条身影倏忽杳失形踪。他站在一处高岗上,发了一阵呆,暗道:「看来只有到了济南以后再说。」仰面望了空中星斗一眼,辩明方向,一展身形疾奔而去。

  朝阳正上,放出万道光芒,晨雾霏霏中,奚凤啸已自小径奔上官道。他一脚才踏上官道,正巧一拨飞骑电掣掠过向济南驰去,掀起滚滚尘障空蔽日,迷人眼目,隐隐只见骑上都是黑衣劲装,肩带兵刃伏鞍狂奔。

  奚凤啸忖道:「这拨人骑凉是玉虎帮匪,形色匆促,显然有急事在身,去向又是济南,追踪良机不可再失。」一提丹田真气,疾如流星追去。

  约莫追出十余里,只见那拨快骑突离官道迳向右面乱林中小径中驰下,骑势更急,奚凤啸情不自禁紧随着追去。片刻功夫,乱林已尽,遥遥可见一座古刹掩映在苍松翠柏内,骑着距古刹尚远疾收住奔势跃下,驱马四散,放开身形扑向古刹。

  奚凤啸不敢太逼近,收住身法凝望那些骑上,暗中盘算潜入古刹之策,突听脑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好俊的轻功身法。」

  他不禁大惊失色,斜闪了一步,转面望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足登芒鞋,腰中系着一根似草非草,似滕非滕的带子,乱发垢首,眼中精芒如电的老化子。老化子眼睛骨碌碌的一转,道:「尊驾可知那拨骑上人来历么?」

  奚凤啸怔得一怔,摇头答道:「在下不知,因在下感觉他们形迹可疑,似有所为,不禁追踪而下以明究竟。」

  老化子怪目一瞪,冷笑道:「尊驾如自知武功不济,最好置身局外,免惹杀身之祸。」话落人出,转眼已远在五六丈外古刹掠去。

  奚凤啸只觉这老化子神情冷傲倔慢,胸中大感气愤,冷哼一声,接踪追出。老化子似发觅奚凤啸迫来,倏然转身横阻,怒道:「怎么尊驾还不死心,事非关己莫要伸手,尊驾也太狂妄自责了。」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阁下未免太小看在下。」

  老化子目中精芒逼吐,沉声道:「这样说来尊驾谅身负绝学,老化子到要伸量一下。」说着右臂倏如电光石火,一招迎风拂影抓出。出手一击,奇奥莫测,劲风猛厉,逼得奚风啸斜退出一步。

  高手过招,端在抢制机先,一招之差必肇致缚手缚脚,老化子抢先一击,占尽先机,掌法绵绵攻出,势如长江大河威势无伦。奚凤啸一招被老化子怪异凌厉奇招迫得退出三丈远近,无法施展一招挽回颓势。老化子眼力真高,却瞧出奚凤啸果是个内外双修,武功上乘人才,因为等闲之辈无法逃出他那奔电快攻三招之外,不禁大感出人意料,掌法也缓得一缓。

  奚凤啸不知眼前的老化子就是江湖宵小见而畏怕的风尘神乞长孙琰,只觉对方盛气凌人,胸中郁怒无可遏阻,竟趁长孙琰掌招略缓之隙还手一击。他这还击一式中竟用出了少林飞钹撞钟,武当五岳朝元,峨嵋猕猴摘果三派精奥奇招,手法更包涵了劈、打、拿、点、擒、拂、戳八诀,出手如电,奇诡莫测。

  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惊噫一声,以他武林怪杰仓促之间,竟无法忖出招式用来封架拆解,迅疾跃开七尺。奚凤啸认定这化子并非正派人物,更感长孙琰傲态咄咄逼人,一怒出手,见长孙琰飘闪开去,竟如附骨之蛆扑去,闪电三击出手。

  风尘神乞长孙琰目中精芒逼射,大喝道:「好小子,竟得理不让人。」身形一晃,移宫换斗,双掌一招五丁开山推出,一股排空狂飚向奚凤啸推去。

  奚凤啸三招落空,不禁一怔,猛感身侧一片排山倒海罡力压体而至,迅疾旋身迎出一掌。轰的一声震天巨响,奚凤啸只感两臂酸麻,胸前气血翻腾,踉跄倒退出七八方始沉桩稳住。风尘神乞长孙琰却借一震之力,身形向古刹射出去,去势如电,转瞬无踪。

  奚凤啸忙运功压抑翻胸的气血,身形如离弦之弩般向古刹扑去。庙墙斑剥蚀落,山门上慈云古寺四个大字已模糊不辩,隐隐可见寺内荒凉圯坍情状。奚凤啸不朝山门内闯入,向一株参天古木揉身而上,身形缘至树梢,两足一踹,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凌空一翻,身化鹏搏万里,星泻丸射向大殿之顶落去。

  他头一遭施展此身法,心中不无惴惴之感,暗中已换了三四口气。两足尚未沾实屋瓦,突感眼前人影疾闪,一股暗劲没撞胸前,忙身形一带,右臂伸出,疾如电光石火飞扣在那人腕脉要穴上。他动作奇快,不待那人出声惊叫,左手两指疾点在死穴上,那人心脉立断气绝而死。

  奚凤啸揭开三面屋瓦,以指力戳穿片瓦,独眼就着指孔向下望去。下面正是大殿,殿内佛像残圯,蛛网尘结,荒凉阴暗,大厅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黑衣人,形态似为一纤秀少女,背负一支长剑,垂首跌坐着,一动不动。突然,只见她右腕一声,一蓬寒星向外飞射而出。

  寒星打向殿外,宛如泥牛入海,无丝毫声响。须臾,但听厅外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笑声中只见一列三人虚飘飘跨入殿内,中立者是个胡瓜长脸,下颔无须,面目阴森的老者。那老者虚飘飘的走入,说道:「陆姑娘,你那天寒砂固然威力绝伦,但用来对付老朽似嫌不自量力……」话尚未了,突听殿外传入两声闷嚎,老者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玄衣少女响起清脆冰寒的冷笑声道:「郭道威,你莫得意过早,千里追踪姑娘,三十六名手下已丧折过半,你还不死心。」

  郭道威仰面发出震天狂笑道:「老夫奉了上官令主之命,巳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能到手,绝无颜面再去见上官令主,那怕只剩下老夫独自一人……」继而又发出一声冷笑道:「其实,陆姑娘只是以诡计伤人,老夫又志在求物,与姑娘无冤无仇,所以不便辣手无情……」

  黑衣少女冷笑道:「别说好听的话,姑娘天寒砂方才又打死你手下两人,血债血还,理应伸手才是,你如此重物伤人,岂不令你手下寒心。」

  郭道威左右两人面色一变,不禁激怒,左侧一人一步迈出,只听郭道威冷笑道:「朱贤弟不可鲁莽,这女娃儿已成瓷中之鳌,看她怎么逃得出寺外。」

  陆姓少女冷冰冰一笑,仍是跌坐不动,右臂挽向左肩,倏地长剑出鞘,只听龙吟过处,一道青嶙嶙的寒光夺鞘而出,映得殿中景物碧绿森严,冷气砭骨。郭道威三人目中不禁吐出贪婪之色,跃跃欲动,却心有畏惧。敢情陆姓少女手中是一口截金断玉,吹毫可断的神兵利器。

  只听陆姓少女冷笑道:「别以为姑娘身负重伤,不能施展武功,若你不信,不妨就请试试。」

  郭道威佯咳了一声道:「老夫现在要夺姑娘手中碧虹剑,易于探囊取物,但老夫却不能乘人于危。」

  陆姓少女突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别假惺惺啦,你深知姑娘武功并未丧失,只稍指力一捏,足致剑柄上那颗避毒珠粉碎,你如非投鼠忌器,岂能卖此假仁假义。」

  郭道威只觉按奈不下,胸中怒火沸腾,狞笑道:「既如此说,别怨老夫辣手心黑了。」两肘暗点左右两人。一双貌相阴鸷汉子突身形电欺掠出,扑向陆姓少女而去,四掌交错飞攻。

  出招辛辣歹毒,却是攻向人身要害重穴,诡奥难防。郭道威竟出人预料远离陆姓少女走了开去,若无其事般,负手旁观。两人四掌堪近少女,突猛然撤招身形一分,左腕一抖,掣出两根活扣倒须逆刺铜鞭,抖得笔直。霍霍啸空,鞭势如一职怒龙搅海向陆姓少女头上砸去。显然他们肉掌不敢轻撄碧虹剑锋芒,只虚攻出手,一俟可趁之机,才全力雷霆猛击。

  陆姓少女右碗一振,只见剑芒流转,飞虹掣电,叮叮两声剑鞭交击音的响传出,两人突发出冷哼倒跃而退。

  就在此一霎那间,殿角两侧暗庑中突掠出十数条人影,迅如电奔向陆姓少女扑去,郭道威亦同时发难,一鹤冲天掠起,头下足上,左进吐出一片排山罡力猛压而下,右手五指却攫夺那口碧虹剑。

  郭道威算准际姓少女出剑未撤,真力衰竭之际猝袭出手,在此瞬间盖世武功也一如常人,寸铁加身亦要丧命,何况全力施为。但殿外突卷入一股暗劲,逼得郭道威等人疾翻了开去,心内极为震翻。一双最先袭向少女的汉子,不但被少女剑芒鞘断铁鞭,腕臂之上划开一条血槽,鲜血涔涔溢出,被殿外卷入一股暗劲撞得身形跌出三四丈外,额青鼻肿,狼狈不堪。

  郭道威面色一变,喝道:「何方朋友伸手向郭某为难?」

  只听殿外传来阴冷语声道:「老龙神越来越狂妄了,竟敢在展某辖境逞凶作案。」

  郭道威一听,就知是何人,面目又是一变,暗道:「展天行为何不在燕京总坛?来此鲁境,莫非亦是图谋陆曼铃碧虹剑上那颗避毒珠,不知他在何处得来风声,难道是陆曼玲情急乞援,展天行也不致于来得这快。」惊疑之际,只见玉虎帮主展天行率着廿余人走入殿中。

  藏身正面的奚凤啸不禁一怔,原来他瞧出展天行身后紧随着一人,正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庞镇寰,忖道:「茅焕心疑鬼脸老者乃庞镇寰易容扮装,如属实,那庞镇寰居心若测,他投在玉虎帮内必有所为,且看他们双雄斗智,鹿死谁手?」这时陆曼玲反而闭目合晴,运功调息起来。

  郭道威一见展天行走入,抱拳一揖含笑道:「展帮主说话未免太武断了吧,贵帮总属北五省十数年,几曾见过上官令主派人至贵属辖境内逞凶作案……」

  展天行道:「眼前事实不就摆明了么?郭老师须狡词诡辩。」

  郭道威不禁气往上撞,冷笑道:「展帮主,不可为了一个贱婢伤了你我两家和气。」

  展天行暗中一皱眉,只觉茅焕暗中一牵衣袖,不禁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展某不能不过问此事,否则若传扬开去,江湖中当贻笑我展某惧怕上官相,此事须要听听郭老师如何说法再作定夺。」

  庞镇寰低声附耳道:「贵帮主时实不宜明树强敌,长线放远鹞,还怕碧虹剑化龙遁去不成?」

  郭道威听出展天行的口气在转和,他显然心有顾忌,不禁精神一振,抱拳笑道:「郭某奉命志在取剑,别无所求?」

  茅焕立时接道:「帮主,玉虎帮与老龙神一向唇齿相依,忧戚相关,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伤了和气。」

  展天行颔首道:「贤弟,你看着办吧。」

  玉面张良茅焕慢慢走向陆姓少女之前,欠身一揖道:「陆姑娘。」

  只听陆曼玲寒声叱道:「姑娘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阁下无须多费唇舌。」

  自诩为智计过人的玉面张良茅焕不禁面上一红,含笑道:「死有泰山鸿毛之别,姑娘不可以身殉剑,剑失犹能壁回,人死岂能复生,请姑娘三思。」

  陆曼玲知展天行本与上官相本是一丘之貉,表面上是仁义道德,其实凶残狠辣,犹有过之,冷笑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茅焕长叹一声道:「看来姑娘自有成竹在胸,毋须杞人之忧,唯恐姑娘万有一失,老朽未免愧对故人。」

  陆曼玲心中一动,道:「阁下认识先父么?」

  茅焕朗笑道:「老朽与令尊乃总角之交,共事一师启蒙,昔年与令尊在琼岛玉案坪对奕一局,耗费三日三夜,其时姑娘还在髫龄,侍酒在旁,大概姑娘已日久淡忘了。」

  陆曼玲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叔父,还望看在先父情谊上,鼎力成全。」

  茅焕暗道:「好厉害的丫头。」遂微笑道:「姑娘还是听老朽说话为妙,不可为剑丧身。」

  陆曼玲摇首坚决答道:「不行。」

  茅焕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强人所难。」说着转面注展天行道:「属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帮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与茅焕心意相通,已知茅焕话中含意,两道冷电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脸上,沉声道:「郭老师,你志在取剑,但不可伤人,陆姑娘如有毫发损伤,郭老师休想生离鲁境,言尽在此。」话落,大袖一展,率众退出大殿而杳。

  一刹那间,殿内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气氛阴森异常。

  陆曼玲抚剑跌坐不语,面寒如冰。郭道威目光闪烁乱转,显然首鼠两端,他知展天行故作大方,就是自己取得碧虹剑,展天行不劫夺出手,想要离鲁境,无异于难于登天。思维再三,只觉筹不出一个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必就能无惧令主寻仇。」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

  一个眇目独眼瘦小老者暗暗蹑在陆曼玲身后两丈远近,全身真力蕴聚在两臂十指之上,独目凶光暴炽,矮身欲扑。只见郭道威双掌子胸疾翻,拂推而出,一片如山潜劲猛袭而去。那独目老者一见郭道威出掌,立时激射而出,快如奔弩,十指箕张,出式飞鹰攫兔指劲戳向陆曼玲两胁。

  陆曼玲似背后长了眼睛,碧虹剑回腕扫出,一溜寒芒暴涨,竟似脱手驳剑飞出。奚凤啸窥见,不禁暗自赞道:「好剑法。」他尚未曲尽其妙,一瞬不瞬凝视在陆曼玲身上,欲悉这上乘剑学神奥。

  只听独目老者惨叫出声,剑芒透胸而过,激射的身形叭哒坠地,血涌如注。碧虹回撤之际,散立两侧的匪徒纷纷挥刃扑向陆曼玲,那郭道威掌势已逼至陆曼玲。郭道威大喝道:「贱婢心狠手辣,饶你不得。」

  陆曼玲剑势甫撤,无法迎击,知不能幸免,猛一横心,两指欲功力捏碎剑柄上那颗避毒珠,但身形迅徉无伦地仰面倒下,犹存侥幸的念头避过郭道威这雷霆一击。蓦地——一声大喝传来,随着震天巨响,大殿屋面哗啦震开两丈方圆,砖瓦如雨中飞泻一条庞大身影,带着猛厉无形罡气,逼得郭道威功败垂成纷纷倒翻了出去。

  奚凤啸看出这飞泻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杰,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暗自惊诧,心说:「怎么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无觉,此人武功高强,不知是何来历,看来亦是图谋碧虹剑而来。」

  长孙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视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恶如仇,还不束手就死。」

  郭道威一见此人形象,猛忆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之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心神骇震,知图剑夺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转身窜向殿外遁去,其余匪徒亦纷纷遁窜无踪。长孙琰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尘落如雨,弥漫扬空。

  陆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叹息道:「长孙师伯,后路艰危将更甚于眼前,岂可得意太过。」

  长孙琰怪目一瞪,道:「你这丫头是倔强如昔,出语顶撞,你几时见过老化子面临强敌时长吁短叹,忧惶不安。」

  陆曼玲道:「侄女怎敢顶撞师伯。」

  长孙琰望了陆曼玲两腿一眼,道:「你可是两腿有伤不能动弹么?」

  陆曼玲道:「郭道威无耻卑鄙,途中屡施猝袭,因黑夜中无法兼顾,不幸为龙须刺所中,侄女逃来此寺将腿上穴道都封闭住,龙须刺虽然奇毒无比,但有避毒珠能解,可保无虞,然而龙须刺上逆鳞倒钩无法起出,只能以搜宫过穴之法用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毁。」

  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极。」

  陆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内,不想为展天行破坏无遗。」

  长孙琰愕然大诧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涂了,不知是否能说给老化子听听。」

  陆曼玲摇首笑道:「壁缝有耳,事过境迁,不说也罢。」说罢,闭目调息行功。

  长孙琰闻言,目中精芒电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来了。」这话是明点奚凤啸,但久久无半点回音。

  老化子须发怒张,冷气一声道:「敢违忤老化子之命,胆子委实不小。」

  蓦闻殿外随风送入一个冰冷的语声道:「须知长江后浪摧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人才辈出,臭老化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长孙琰不禁脸色一变,厉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绝,何妨现身一见。」他听出语音显然不是奚凤啸。

  老化子为人义薄云天,披肚沥胆,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点,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凌风飘入殿内。蒙面人笑道:「我遵命入殿,老化子有何训诲。」

  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阁下既说此狂话,老夫子意欲领教。」

  蒙面放声大笑道:「你们两人处境危如垒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这老化子尚有此闲情逸致,寻人较量,兄弟不胜钦佩。」

  长孙琰怒道:「谁与你称兄道弟?」

  蒙面人冷笑道:「总不成要我叫你一声前辈,只恐你无此福份。」长孙琰激怒得无名火高三千丈,右掌一式推波助澜,呼地直劈过去。掌势方出,蒙面人巳自飘闪了开去,低喝道:「且慢,你我无怨无仇,实犯不着以死相拚,不如以五十招为限,打个小小赌注如何?」

  长孙琰不禁一怔,道:「如何赌注?」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说实在话,你我武功相差有限,强也不会强到那里去吧,你如胜了,兄弟当助二位逃出重围……」长孙琰不禁冷笑出声,张口欲言。

  陆曼玲一直在行功调息,蒙面人之来,似若无闻,突然道:「长孙伯父,你听他说下去。」长孙琰鼻中冷哼一声不语。

  蒙面人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兄弟倘侥幸获胜,姑娘那口碧虹剑暂借兄弟一用,三日后定璧还原赵。」接着又道:「兄弟这是出自善意呀,恐无兄弟之助,碧虹剑未必能保全。」

  长孙琰冷笑道:「心怀鬼蜮,口蜜腹剑。」

  陆曼玲道:「长孙伯父是否无制胜把握?」

  长孙琰不禁双眉连轩,道:「你这丫头也不相信我老化子了。」

  陆曼玲道:「伯父既有制胜之能,何妨一赌。」长孙琰被陆曼玲拿话一扣,登时哑口无言。

  奚凤啸仍伏身殿顶,他不愿与老化子为敌,老化子激他现身,佯装未闻,蒙面人一现身,只觉这蒙面人体态甚熟,心中大诧。此刻见蒙面人以碧虹剑相赌,陆曼玲用激将之法逼得老化子不能自下台阶,暗惊蒙面人与陆曼玲两人却是心情至工、智计超群之辈,暗道:「我倒要瞧瞧情势如何发展下去。」

  只见蒙面人朗声道:「兄弟所下赌注谅蒙同意么?」

  长孙琰吃蒙面人又是一激,更是火上浇油,厉喝道:「好。」左掌直劈,右肘横推,步法移宫换位,出手快如电奔。

  蒙面人身形微侧,右掌一招犀牛望月,反向老化子来掌扫去,左手两指疾点推来肘骨。长孙琰出招快,换招更快,手法一变,展开步眼,连出五招,攻向部位无一不是要害重穴。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强猛,逼起殿内积尘,弥漫如雾,威势骇人。

  蒙面人显然亦是武林名宿,出招之奇,换式之快,较之于长孙琰毫无逊色。两人兔起鹘落,激搏猛烈,四外风生,啸空如雷,棋逢敌手,转眼廿招过去,尚是无分轩轾。蒙面人每至十招,即朗笑道:「承让了。」长孙琰武力虽高,养气功夫却不如蒙面人,只觉气愤欲炸,真力发出不匀。

  蒙面人当可察觉出来,不禁暗暗心喜。片刻,四十招已过去。陆曼玲冷冷出声道:「不用打了。」两人闻言一怔,霍地身形疾分,止手不攻。

  长孙琰转面目露诧容,问道:「尚未分胜负,五十招不到为何喝阻?」

  陆曼玲冷冷答道:「伯父已然输了,还用打么?气乱则种昏真力不能收发由心,难道伯父硬要明落败着,才算心服口服吗?」长孙琰只觉陆曼玲之话一点不错,但颜面攸关,怎能服输,双目一瞪,张口欲语。陆曼玲已摇手微笑道:「伯父无须如此,侄女情愿借剑。」

  长孙琰不禁愕然瞪目,思不出这位侄女今日举动为何大异寻常。」

  陆曼玲话落,即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三指托住剑尖,响起娇笑声道:「我因双足还不能行动自如,阁下请来接剑吧。」

  蒙面人亦感觉陆曼玲举动离奇怪异,不禁踌躇,但不欲示弱,缓步走向前,口中笑道:「我与姑娘,萍水谋面,怎么相信得过兄弟?」

  陆曼玲道:「和信与否,自有主宰,接与不接,权在阁下。」

  蒙面人心神一震,道:「倘姑娘捏碎灵珠,兄弟借剑无异废物。」

  陆曼玲道:「阁下只说借剑,并未说出借灵珠,两事不可相提并论。」

  蒙面人藉着说话,思忖如何出手接剑,使陆曼玲不及措手损毁避毒宝珠,一面也想到陆曼玲此举并非善意,暗暗留神提防。果然,陆曼玲心存除却蒙面人之念,因为她瞧出蒙面人似未尽全力,欲俟最后数招才显露真才实学折辱风尘神乞长孙琰。

  她深知长孙琰性格刚烈,偌大的声望如败在蒙面人之人,无颜再留,必一怒而去,那时自己又坠入孤立无助,是以她施展反宾为主,攻心为武之策,见蒙面人踌躇为难,不禁又娇笑道:「阁下是志在借珠?抑或不敢接剑?」语音温婉,无形中却有咄咄逼人之感。

  长孙琰此时胸中恍然悟出陆曼玲用意,暗暗慨叹道:「后生可畏,这丫头委实不可轻视。」屋上的奚凤啸亦不胜惊骇陆曼玲心计绝伦。

  这时,蒙面人微笑道:「姑娘太轻视兄弟了,兄弟因尚未分胜负,姑娘虽慨然借剑,只怕传扬出去兄弟将蒙失不白之誉,一番善意,适得其反。」他说话时却在陆曼玲身前不及丈外处来回踱步,佯作本志不在碧虹剑,其实是在择一极为有利的方位,猝然出手夺剑。

  忽见蒙面人迅疾无伦一个旋转,道:「既蒙慨赠,兄弟却之不恭了。」话甫落音,两臂错腕抓向陆曼玲手中碧虹剑而去。

  十指方出,突听殿外传来展天行喝道:「庞贤弟不可鲁莽逞强,蜂虫有毒,慎防暗算。」蒙面人如中蛇蝎,倏地仰面斜翻开去。

  只见展天行率着玉面张良茅焕等十数人疾掠而入,一见长孙琰,展天行堆着满脸笑容,抱拳一拱道:「原来长孙大侠在此处?长孙大侠近来可好?」

  长孙琰寒着一张脸道:「老化子睡够吃饱,无病无灾,不敢劳问。」

  展天行微微一笑,转面目注蒙面人,道:「庞镇寰老弟请看老朽薄面,莫使老朽为难,让陆姑娘安然离去吧?」

  奚凤啸觑望蒙面人身材竟是越瞧越神似庞镇寰,暗惊道:「茅焕猜测不错,庞镇寰心怀叵测,鬼脸老者无疑是他易容乔扮。」

  只见蒙面人道:「兄弟并不姓庞,更非庞镇寰,展帮主认错人了。」语音冷森如冰。

  展天行不禁一呆,惊疑地望了玉面张良茅焕一眼。茅焕装作未见,迅疾地移开目光,面色平淡无惊。展天行只得强咳一声,道:「展某冒昧,失礼已极,阁下何妨一露庐山真面目,容展某瞻仰。」

  蒙面人断然厉声道:「不行。」展天行不禁面色一变,忽见殿外飘然走入一双人影,正是庞镇寰与一神态骠悍,浓眉大眼,英气奕奕的少年。情势急转,令展云行愕然失措。

  蒙面人冷笑道:「庞镇寰不是来了么?兄弟并非是他足无疑的了。」庞镇寰望了蒙面人一眼,目泛怒光,趋向展天行之前附耳密语数句。

  展天行不禁面色猛变,道:「老龙神怎敢如此。」说着用手一招,率众身迈向殿外而去。

  蒙面人哈哈朗声大笑道:「兄弟也不愿借剑了,祝二位一路平安。」身形倏地拔起,向殿顶破孔冲出疾杳。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随着蒙面人穿空站定殿顶,只见蒙面人身如流星曳电远在数十丈外,惊此人身法奇快。

  突然,不远忽冒起一条身影,奔空追向蒙面人而去,正是在寺外与自己一言不合出手拚搏的奚凤啸。老化子目送两条身影先后消失后,不禁叹息出声,只觉蒙面人举动迹近玄虚怪异,而奚凤啸亦是迥异导演,不可理解,是友是敌,迄今难分。

  只听陆曼玲娇声呼道:「长孙伯父。」

  长孙琰应了一声,一跃而下,只见陆曼玲已盈盈立起,覆面乌巾始终未曾揭露,仅露出一双剪水双眸,晶莹清澈,仿佛甚美,不禁慨叹道:「老化子无此定力,在危机四迫之中,尚能运功疗伤,一面运用机智却敌,真是后生可畏,老朽老矣。」

  陆曼玲暗中秀眉一皱,娇笑道:「伯父别说好听的话啦,你老人家不曾听得老龙神上官相也赶来了么?前路艰危可知。」

  长孙琰道:「你不在琼岛伺奉令堂来此中原惹起是非杀劫则甚?」

  陆曼玲笑道:「侄女即是不离开琼岛,他们就不会寻来么?」

  长孙琰不禁哑口无言,暗道:「老化子与这位侄女几乎十年不见,如今她习成一身绝艺,机智多谋,而且举动诡秘,化子倒要瞧瞧这丫头此来中原耍的什么花样?」

  长孙琰道:「前往何处?」

  陆曼玲道:「伯父随定侄女错不了。」说着人已向殿外走去,风尘神乞长孙琰摇摇首疾弃随而去。

  晚霞绚烂,将本来多彩多姿的济南大明湖又平添了几分艳丽。济南在周代为齐国之地,秦代为齐都之地,汉初设济南郡,三国时屑魏,晋置济南郡,隋初废济南郡嗣即为齐部,唐称齐州,后改临淄郡,宋改为府,元置济南路,明后济南府,有清一代因之。

  鹊华二山巍峨城北,冈岭相连,隐隐若似长堤,城南则干佛山高时,环其三方,是以济南全城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缘城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为北面之山冈所束,流路缩狭,因之随地涌出,有七十二泉之胜,其中以约突泉为冠。

  诸泉汇为大明湖,在城内西北隅,环周十二里,碧流环回,水木明瑟,冬冷冰天,夏挹荷浪,秋容芦雪,春色扬烟,对湖千佛山,奇伟深秀,梵宇屡次,苍松翠柏,远望如画屏。千佛山后傍山靠溪一条柳荫小径上隐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疾奔如电向一所大庄院而去。庄院之前,古木参天,枝柯交接,匝荫十亩,身临此境,暑气全消,清风徐来。

  蒙面人回面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倏然隐去。片刻,柳荫小径中现出奚凤啸,身法如行云流水走去,他似知蒙面人必落在巨宅中,但他目睹蒙面人武功之高,令他有所踌躇,心内不住盘算进宅之策,只觉无计可施。突然,耳闻一个少女语声传来道:「奚少侠。」莺声沥沥,甜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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