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失墜與擁抱(1)

　　「哈啊……好累啊……」

　　在坐滿了人的輕軌上，鏑木虎徹大大打著哈欠邊小幅度舒展僵硬的肩膀。

　　時間是入夜的將近十點。對於非假日的休特爾比爾特市來說，精彩的夜生活理當是無時無刻進行的，無關乎休假與否，上班族和學生在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後，往往有各種理由將午夜前的自由時間排滿，大量的人潮流動在餐廳及商業街上，也連帶地為大眾運輸交通工具爭取不少盈利。

　　「沒事吧？虎徹先生體力向來良好不是嗎？」虎徹隔壁的巴納比，以隨意卻顯現出個人魅力的姿勢坐著，雙眼卻瞬也不瞬地盯著正前方映照出一排人影的強化玻璃。

　　從強化玻璃望出去，很輕易地便能將入夜後璀璨的都市盡收眼底，這是被世人稱為將科技與情調合而為一的本世紀最傑出改良設計之一的空中輕軌電車最令人著迷之處。捨棄了人類對地心引力的嚮往和迷思，將軌道置於車頂，再利用部分空中纜車的原理強化纜線，打造出足以乘載多人的大型運輸工具，而搭乘輕軌也是連續數年被雜誌評選為情侶約會必備行程的其中一項。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你也知道上了年紀一旦坐上這種玩意兒身體裡的倦意就不斷湧上來啊。」

　　不僅僅是在兩人面對的正前方，在他們身後只有在摩天輪上才能觀賞到的美景也正隨著車輛運行遠去。

　　巴納比扶正了下滑的眼鏡，雙眼焦距定在玻璃所投射出的自己身上，「堅持說要坐電車的可是你唷，今天早上我為了這個還多擠了一次，要抱怨的話也應該由我來說才對吧。」

　　「誰知道你弄個頭髮要兩小時，又不是什麼大明星……」虎徹斜眼看見玻璃窗中巴納比似乎相當滿意修剪過後的髮型，正左右轉著頸子打量。

　　這大概是所有年輕男人的通病──自戀，尤其是像巴納比這種恰好外型與氣質兼具的二十代青年，已經將各種美容常識視為正常生活習慣，即使表現出比其他人更有自信的一面，也只會贏來更多支持與喝采，久而久之糟糕的性格就形成病毒潛伏在基因之中無法抹去。

　　本來約好了下班後一起用餐當作約會，平時忙得除了炒飯還是炒飯的虎徹認為偶爾也該犒賞自己，在前一天便提出了建議，但正好與巴納比所預約的美容院時間相衝，協調後最終決定先去美容院再一起吃飯，隨便逛點什麼，一同搭上輕軌結束簡單的行程。

　　不過向來好動勝過安分的中年大叔幾乎還沒將美容院的沙發坐熱就先被擊垮了，忍受著被關在牢籠裡一樣枯燥而漫長的等待後才終於能夠好好啃上一頓美味的骨頭。

　　「是虎徹先生對這方面太不了解了，現在一般人都這樣的，我一個月還只去兩次呢。」

　　「嘖，那種貴得要命的地方兩個月去一次還差不多吧……」

　　虎徹說著就把頭頂上的貝雷帽壓下，蓋在臉上，環抱著手臂打算小瞇一會兒，對於右邊傳來的視線也毫不在乎。反正年紀一把的大叔在哪裡都是沒有行情的，活越久臉皮越厚不是沒有道理。

　　「這麼美的夜景你不睜開眼看看嗎？」

　　「那就麻煩小兔子連我的份一起看個夠吧。」沒有更換姿勢，虎徹悶悶的聲音從帽子內傳出，似乎相當疲倦。

　　「真是的……說要坐這個的是大叔噢，」巴納比加重了語氣不斷強調，今天早上滿是混雜各種香水及男性體臭的地鐵實在令他感到不悅，「不看的話下次再說要坐我也不會答應了。」

　　然而不知道是鐵了心懶得回應，還是真的累到動不了口，向來我行我素貫了的虎徹完全沒有反應。

　　感嘆實在難以理解大叔想法的巴納比收回視線側頭看向背後的窗戶，剛離開第二站的輕軌此時正飛梭在夜空中，從地面上仰望車內的燈光十分符合傳說中龍的形象，因此也被人戲稱為飛龍。

　　市區燈火熒煌，遠處燈火投射在臨海上形成微弱的倒影，正反映著這座華麗都市的榮景及和平。

　　這正是由他們以及其他幾位英雄一同守護的城市──

　　望著窗外出神的巴納比忽然感覺到肩膀有股重量，原來是進入淺眠狀態的虎徹歪著頭靠在他身上，輕軌穩定的行駛速度成了絕佳的催眠，就像嬰兒對於輕輕搖晃搖籃感到舒服是同樣的道理。

　　車子還有一段距離才會抵達下一站。大概是天生理性大於感性，巴納比不是個會因為氣氛良好就做出順水推舟行為的男人，一切的浪漫都在必要掌控之中，像這樣空白等待的時間要是由感性主宰，必然會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情緒而導致坐過站。

　　他試著不太過放鬆精神，觀察其他乘客，而往往也是在這個時候才藉著繃緊的情緒嗅出一絲異樣之息。

　　事情發生在短短幾秒內，行駛中的輕軌被迫暫停而發出刺耳的尖叫，大概是鐵軌與導引輪軸高度磨擦所發出的聲音，所有乘客都捂起了耳朵，一些人則緊緊抓著欄杆，蹲下身子以保持平衡。

　　「唔哇啊啊！」打瞌睡的虎徹因為這緊急剎車而不小心往側前方倒去，差點摔下座位，也徹底清醒過來。

　　只不過是一下子的時間，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淹沒了兩節車箱。

　　「有事件了！」對意外狀況高度敏感的巴納比已經進入警戒狀態，雙眼蒙上一層冷冽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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