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邊的風在深夜裡變得更冷，像冰塊貼著皮膚滑過。Kevin收起最後一盞燈，手機剛好響起來。他接通電話，簡單應了幾聲，語氣還是那樣平靜無波。掛斷後，他轉頭看向正在穿外套的小雯，推了推眼鏡說：「Lacina剛結束一個聚會，說肚子餓，要過來跟我們吃點東西。」

小雯剛扣好黑色大衣的扣子，裡面已經換回原本那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聽到Lacina的名字，她手指頓了一下，腦子裡閃過上次在東區街頭那個裸上身的吻，還有那個女人從容得像女王一樣的氣場。

她點點頭，聲音有點乾：「好啊，去哪吃？」

「這附近有家麥當勞，就那裡吧。」Kevin提起器材袋，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保時捷。

三人到了麥當勞，這時間店裡人不多，只有幾個趴在桌上睡覺的學生，還有幾個剛下班的工人。空氣裡飄著炸薯條和清潔劑混合的味道，日光燈白慘慘地照著磨石子地板。小雯坐在靠窗的塑膠椅上，手裡握著剛買的熱可樂，紙杯的溫熱傳到掌心，讓她剛才因為全裸拍攝而緊繃的神經稍微鬆了一點。她看著窗外，試圖把自己從那個充滿慾望和快門聲的世界拉回來，變回那個普通的傳播系女大生。

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車門推開，一雙穿著黑色繫帶高跟鞋的腳踩在地上。

Lacina走了進來。

小雯手裡的紙杯差點捏扁。Lacina沒穿大衣，身上只有一件極短的牛仔熱褲，褲管甚至短到露出了半邊屁股蛋的微笑線，隨著走動，大腿肌肉線條緊實得像獵豹。上身是一件黑色網狀鏤空上衣，洞眼大得毫無遮掩功能，裡面……什麼都沒穿。

小雯瞪大眼睛，視線無法控制地落在Lacina胸前。那件上衣幾乎只是裝飾，麥當勞明亮的日光燈下，Lacina飽滿的乳房輪廓清晰可見，深色的乳暈和挺立的乳頭在網格間若隱若現，甚至隨著步伐微微晃動。

櫃檯點餐的工讀生小弟看得嘴巴微張，連手裡的點餐機都忘了按。旁邊那桌工人原本在聊八卦，現在全安靜下來，眼神直勾勾地黏在Lacina身上。

Lacina卻像沒事人一樣，甩了甩長髮，徑直走到他們這桌。她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那個角度讓熱褲下的腿根幾乎一覽無遺。

「餓死了，Kevin你有幫我點麥脆雞嗎？」她聲音清脆，語氣自然得像穿著睡衣在家裡客廳。

Kevin把餐盤推過去：「辣味的，去骨。」

Lacina拿起炸雞就咬，油脂沾在嘴唇上，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動作慵懶又帶著天生的色氣。她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周圍那些要把她吞掉的視線，或者說，她感覺到了，但她根本不在乎。

小雯低頭看了看自己。寬鬆的T恤，普通的牛仔褲，裹得嚴嚴實實的大衣。明明剛才在河堤上全裸插著貓尾巴的人是她，明明剛才被Kevin誇讚「有故事感」的人是她，可此刻坐在Lacina對面，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還沒發育的小學生，土氣、彆扭、放不開。

Lacina身上有種可怕的自信。她敢穿著露點上衣走進充滿陌生人的速食店，敢在男人的注視下大口吃肉，那種「老娘就是美，想看就看」的氣場，壓得小雯喘不過氣。

小雯默默咬了一口漢堡，麵包乾澀得難以吞嚥。她剛才建立起來的那點身為「謬思女神」的驕傲，在Lacina這顆毫無羞恥心的太陽面前，像冰淇淋一樣融化得一乾二淨。

這種「不如人」的感覺，像根刺，扎在小雯心裡。

＊＊＊

幾天後的下午，內湖公寓的客廳裡只有風扇轉動的聲音。小雯窩在沙發上，手機震動了一下。是Kevin傳來的訊息，附著一個雲端硬碟的連結。

「照片修好了，妳看看。」

小雯深吸一口氣，點開連結。螢幕上跳出幾十張縮圖，她一張張點開大圖細看。

第一組啦啦隊服，青春洋溢中透著色情。Kevin把光打得很硬，牛仔褲勒出的臀肉質感真實得讓人想伸手捏一把，那種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的青澀肉感被完美捕捉。

第二組黑色蕾絲內衣，氛圍轉為陰鬱。河堤的雜草在鏡頭前虛化成前景，她眼神迷離地蹲在地上，吊帶襪勒出的腿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美感，乳頭隔著薄紗若隱若現，卻不顯得低俗，反而像某種暗夜裡生長的毒花。

手滑到最後一組。那是在河堤深處拍的全裸貓娘。

小雯屏住呼吸。照片裡，她全身赤裸，僅戴著貓耳和那條毛茸茸的尾巴。雖然當時羞恥得想死，但Kevin把這組照片處理得極其迷幻。背景的城市燈火被拉成了流動的光軌，像一條彩色的河。她趴在樹幹上的那張，屁股高高翹起，那條黑色的貓尾巴從臀縫中延伸出來，金屬底座反射著冷光，隱約能看見肛門周圍被撐開的粉嫩肌肉，甚至連陰戶的線條都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真的很露。露到了極點。

可是，真的很美。

那種色情被光影稀釋了，變成了一種超現實的構圖。Kevin沒說謊，這看起來不像色情網站的圖，更像國外前衛雜誌的內頁。只有2分的色情，剩下8分全是藝術。那種孤寂、野性、還有被束縛的快感，透過螢幕直直撞進小雯眼裡。

她反覆看了那張貓尾巴特寫好幾次。當時冰涼的金屬塞進體內的異物感似乎又回來了，那種被填滿、被撐開、既想排泄又感到興奮的怪異錯覺，讓她大腿不自覺地夾緊。

她想起那天麥當勞裡Lacina不可一世的樣子。那種從容，那種被看見的快感。

小雯咬著唇，切換到LINE，敲了Kevin：「這組照片太美了……我可以發在我的IG嗎？」

Kevin回得很快：「當然，這是妳的作品。妳是主角。」

這句話像強心針。小雯挑選了一下，把那張最露骨的貓尾巴特寫留著自己欣賞，選了幾張尺度邊緣的照片：一張是啦啦隊服露出南半球的側面特寫、一張是蕾絲內衣跪地的背影，看得到屁股蛋和吊帶襪；還有一張是全裸貓娘的遠景——那張照片裡她側身站在河堤上，巧妙地用手和腿遮住了三點，但那條尾巴和身體的曲線一覽無遺，背景是迷幻的台北夜色。

她按下「分享」，配文只寫了一句：「城市的夜貓，尋找歸宿。」

＊＊＊

手機開始瘋狂震動，像是發了瘋一樣。

原本小雯的粉絲數已經有兩萬多，這組照片一發出去，不到十分鐘，愛心數就破了三千。一小時後，粉絲數直接跳漲到四萬，而且還在以每分鐘幾百人的速度狂飆。

留言區炸開了鍋。

「這尺度太頂了吧！」

「Wendy這次真的豁出去了，這身材無敵！」

「那個尾巴……天啊，是塞進去的嗎？」

「這攝影師是誰？把Wendy拍得太有質感了吧！」

「求最後那張的正面！」

小雯看著通知欄不斷跳出的訊息，整個人像喝了香檳一樣輕飄飄的。這種被萬人追捧的感覺，比任何毒品都讓人上癮。她不再是那個在教室角落聽課的普通學生，她是焦點，是女神，是這些男人夜晚幻想的對象。

當晚，某個知名的網路論壇表特版（Beauty）出現了一篇爆文：「[正妹] 大學系花深夜河堤解放」。裡面轉貼了她的照片，底下的推文迅速蓋了幾百樓。有人認出了她是哪所大學的學生，甚至有人翻出了她以前Showgirl時期的清純照做對比，驚嘆她的「進化」。

甚至有新聞媒體的小編私訊她，問能不能引用照片做報導，標題她都想好了——「新一代鄉民女神橫空出世，深夜河堤辣照引暴動」。

關於那條尾巴的討論最為熱烈。有人信誓旦旦地分析那是肛塞款，因為尾巴根部的弧度和皮膚貼合的方式太自然；也有衛道人士跳出來罵不知羞恥；更多的是單純的讚嘆，稱讚那種遊走在危險邊緣的藝術感。

小雯躺在床上，刷著那些評論，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她覺得自己贏了。雖然不知道贏了誰，也許是贏了過去那個不起眼的自己，也許是稍微拉近了跟Lacina的距離。

就在她沉浸在虛榮的雲端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劃破了安靜的空氣。

螢幕上顯示著兩個字：「維勳」。

小雯心裡「咯噔」一下，那種輕飄飄的感覺瞬間消散了一半。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試圖讓聲音聽起來像平常一樣甜：「喂？怎麼了？」

「我在妳家樓下。」維勳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剛好經過，想說一起吃個晚餐。」

小雯愣住。維勳以前從來不會不打招呼就跑來，他總是很有禮貌，總是會先問她方不方便。這種突襲，不像他的作風。

「喔……好啊，那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小雯掛了電話，慌亂地從衣櫃裡抓出一件寬鬆的帽T和長褲換上，試圖把那種「女神」的氣息遮蓋掉，變回那個乖巧的女友。她照了照鏡子，確認妝容沒太豔麗，才拿著鑰匙下樓。

維勳站在公寓大門口的路燈下。他穿著簡單的襯衫，背著背包，看起來就像個標準的大學生。看到小雯走出來，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容很淺，沒有到達眼底。

「走吧，前面有家牛排館，好久沒吃了。」維勳說，語氣還是那麼溫柔。

那是一家平價的台式牛排館，店裡鬧哄哄的，鐵板滋滋作響，空氣裡瀰漫著黑胡椒醬和廉價玉米濃湯的味道。這跟Kevin帶她去的那些高級餐廳、或是上次那個充滿慾望的深夜麥當勞截然不同。這裡是現實，是充滿煙火氣的、普通的現實。

兩人點了餐，維勳幫她拿了餐具，又去倒了紅茶。一切都跟平常一樣體貼，但小雯能感覺到空氣裡的凝重。維勳一直沒說話，只是低頭喝著湯。

直到牛排上桌，鐵板的煙霧稍微散去，維勳才放下湯匙，推了推黑框眼鏡，看著小雯。

「Wendy，」他開口，聲音有點啞，「我看到那組照片了。」

小雯握著刀叉的手緊了一下。果然。現在全網路都在傳，他怎麼可能沒看到。

「同學傳給我的，現在系上群組也在傳。」維勳苦笑了一下，眼神裡沒有憤怒，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擔憂，還有一絲絲受傷，「那個是在哪裡拍的？河堤嗎？」

「嗯，前幾天拍的。」小雯硬著頭皮切了一塊肉，不敢看他的眼睛，「是Kevin拍的，上次跟妳說過的那個攝影師。」

「我知道是他。」維勳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又壓了下去，「但是……Wendy，那條尾巴，是真的塞進去嗎？」

這個問題太直白，讓小雯臉上一熱。她沒想到維勳會問得這麼細。

「那是造型。」小雯避重就輕，語氣開始變得有點防衛，「是為了呈現那種野貓的感覺。那是藝術創作，你不覺得光影很美嗎？」

「光影很美，妳也很美，這我一直都知道。」維勳看著她，眉頭皺了起來，「但是那個尺度……妳真的覺得安全嗎？在河堤那種地方，穿成那樣，甚至……全裸？萬一有壞人怎麼辦？萬一照片被拿去亂用怎麼辦？」

他的眼神裡帶著責備，那是一種把她當作不懂事小孩的責備。

小雯心裡那股火又冒了上來。她剛被幾萬人捧成女神，剛覺得自己站在世界的頂端，結果在男友眼裡，她只是一個需要被保護、不懂得自愛的傻瓜？

「Kevin很專業，現場都有保護措施。」小雯放下刀叉，金屬碰撞瓷盤發出清脆的響聲，「而且這是我的工作，我的專業。你要相信我能判斷什麼是危險，什麼是藝術。現在網路上反應很好，大家都在稱讚作品的質感，為什麼你就只看到露不露？」

「我不是只看到露不露！」維勳急了，伸手想抓她的手，又縮了回去，「我是擔心妳！我是妳男朋友，看到自己女友的照片被那些網民意淫，討論妳屁股裡塞了什麼，妳覺得我心裡好受嗎？」

這句話戳中了痛點。小雯愣了一下，看著維勳。他眼眶有點紅，那是真的在心疼，也是真的在難受。

小雯的氣勢突然弱了下來。她看著眼前這個普通的男孩，他給不了她Kevin給的那種刺激和虛榮，但他給的是實實在在的在乎。

「對不起……」小雯小聲說，「但我真的沒事。我也想紅，我想被看見。這是我選的路。」

維勳沉默了許久。周圍的嘈雜聲彷彿都遠去了，他們這桌安靜得像個孤島。最後，維勳嘆了一口氣，那是妥協的聲音。

他伸出手，輕輕覆蓋在小雯的手背上。他的手掌溫暖、乾燥，帶著令人安心的厚度。

「我知道了。」維勳看著她，眼神裡的責備散去，只剩下無奈的溫柔，「既然是妳選的，我會試著理解。但我只希望妳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為了紅，受了傷。」

小雯心裡一酸，點了點頭：「我會的。」

這頓飯後來吃得有些沉默。維勳依然體貼地幫她遞紙巾，講了些學校發生的趣事試圖緩和氣氛，但那道裂痕已經存在了。小雯知道，他只是在忍耐，為了愛她而忍耐。

吃完飯，維勳送她回家。兩人並肩走在內湖的街道上，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小雯想起那天晚上，她在同樣的街道上，身體裡塞著貓尾巴，全裸面對鏡頭時的那種戰慄和興奮。而現在，她走在安全的人行道上，身邊是最安全的男友。

到了公寓樓下，小雯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維勳。

「謝謝你送我回來。」小雯說。

維勳看著她，眼神在路燈下顯得很深情。氣氛有些曖昧，小雯心裡隱隱有些期待。經過這幾天的感官刺激，她身體裡彷彿有把火還沒熄滅。她想起和Lacina那個充滿慾望的吻，想起Kevin鏡頭下自己展現出的野性。她看著維勳的嘴唇，渴望他能粗暴一點，渴望他能像個野獸一樣把她按在牆上，用激情來填補她心裡那個因為拍攝結束而產生的空洞。

維勳慢慢靠近，雙手扶住她的肩膀。

小雯閉上眼睛，微微抬起頭，嘴唇微張。

然而，落下來的，是一個輕柔得像羽毛一樣的吻。

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早點休息，別想太多。晚安。」維勳鬆開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小雯愣在原地，眼睛睜開。

維勳已經轉身，揮了揮手，背影消失在巷口的轉角。

小雯站在公寓門口，手摸著額頭上那個殘留著餘溫的地方。很溫暖，很紳士，很尊重。這是維勳給她的愛，純潔無瑕。

可是……

夜風吹過，小雯突然覺得好冷。那種冷不是皮膚上的，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她身體深處有一種渴望在叫囂，那是被Kevin和Lacina喚醒的怪物，它想要撕咬，想要撞擊，想要汗水和喘息，而不是這種彬彬有禮的晚安。

她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空虛感。她感動於維勳的珍惜，但這份珍惜，卻像一盆溫水，澆不熄她心裡那團越燒越旺的慾火。她甚至有些悲哀地發現，剛才那一瞬間，她竟然在幻想，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Kevin，或者是那個狂野的Lacina，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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