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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师父大人同修的第一百零八年2、一生一瞬,师父养我的那些日子

小说:和师父大人同修的第一百零八年 2025-12-30 13:07 5hhhhh 2440 ℃

  成了师父的徒儿,并不意味着一切就此顺遂。

  因为养孩子这件事,远比师父想象中的要难。

  不,应该说是难上百倍。

  头几日,师父还兴致勃勃的,抱着我在绣楼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凑近了端详我的眉眼,亲吻我软嫩的小脸。

  可还没过三日,她便笑不出来了。

  首先是吃。

  婴儿不比大人,吃不得寻常饭食,只能喝些米糊羊奶之类的流食。

  偏生这具身子太过孱弱,肠胃娇气得紧,稍有不慎便要吐奶腹泻。

  头几日,师父喂我喝羊奶,我直吐了她满身。

  师父哪里经历过这个?

  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何曾伺候过别人?

  见状,师父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那件被奶水糊了一片的鹅黄袄裙,又看看我,旋即鼓着香腮哼了一声:

  “臭安安,又把师父的新衣裳糟蹋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喂,吐了就擦,擦了再喂,反反复复,从无半句怨言。

  后来她渐渐琢磨出门道,知道要把羊奶温得略凉一些,喂的时候要慢,要等我咽下去了再喂下一口。

  这些事,本该是丫鬟做的。

  可师父不许旁人插手。

  “安安是我徒儿,自然该我这个当师父来照顾。”

  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当然,后来的尿布,也都是师父亲手替我换的。

  这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我本不愿写,可既然要记录那段时日的真实,便不能避讳。

  我虽有前世的神智,可这具身子终究只是个婴儿,吃喝拉撒皆凭本能,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

  头一回给我换尿布时,师父咬着牙,颤巍巍地为我将尿布揭开。

  下一瞬,一股浊气扑面而来,她猛地别过头,干呕了两声。

  可她没有撒手。

  她一边强忍着不适,一边笨拙地用温水给我擦洗,手法生疏,却极认真。

  “呼……总算完了。”

  新尿布系好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撸起袖子将那沾满污秽的尿布丢进尿盆。

  我躺在床上,心里满是愧疚。

  我想说一声抱歉,可张嘴只能发出咿呀之声。

  师父见我咧着嘴,还以为我在笑她,洗净手后回身伸指戳了戳我的小肚子。

  “哼,逆徒,还敢笑!”

  我被她戳得咯咯直乐,手脚乱蹬。

  “哼哼,安安还不快快长大,以后天天给为师端茶倒水、捶背揉肩!”

  ……

  养孩子最累的,从来不是白天,而是夜里。

  婴儿总是夜啼,半夜三更的,我一哭,师父便得爬起来。

  有时是饿了,有时是尿了,有时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单纯的哭闹。

  我控制不住这具身子,它饿了就要吃,不舒服就要哭,这是本能,刻在骨血里,压都压不下去。

  那些日子,师父几乎把所有的心力都耗在了我身上。

  白日里喂我吃饭,哄我入睡。

  夜里我一哭,她便披衣起身,将我抱在怀里来回踱步,一边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有时我闹得凶了,她便索性抱着我在屋里走上一整夜,从子时走到卯时,直到我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有一回,我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她抱着。

  而她却靠在床柱上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要歪倒。

  我看着她,心口发涩。

  她才十六岁,正是这世上最好的年华,本该无忧无虑地做她的世家小姐,学她的符箓之道。

  却因为我这个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婴孩,熬坏了身子,误了修行。

  她图什么呢?

  我不晓得。

  我只晓得,这份恩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

  腊月廿三,小年。

  沈家上下忙着祭灶扫尘,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做准备。

  厨房里飘出灶糖的甜香,廊下挂起了新的红灯笼,仆役们进进出出,脸上都带着喜气。

  可师父却没有参与这些热闹。

  她抱着我坐在绣楼的窗边,望着院中忙碌的人群,目光有些恍惚。

  “安安,爹爹明日就要回来了。”

  “……”

  我望着师父微微蹙起的眉,心里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师父的爹爹,他会允许我的存在吗?

  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孩跟着自己的女儿吗?

  “爹爹若是恼了,为师倒不怕挨骂。”

  师父喃喃道:“就是怕他偷偷把你送走……”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伸出小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只够到她的下巴。

  师父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

  她抓住我的小手,在温润的掌心里轻轻摩挲。

  “不管怎样,师父都不会丢下你的,大不了……大不了……”

  ……

  腊月廿四,傍晚。

  沈家老爷回来了。

  我是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的。

  车马辚辚,仆役们恭敬的问安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几声灵兽低沉的嘶鸣。

  那是拉车的白鹿,沈家跑北线商路专用的脚力,能在雪原上日行千里。

  师父抱着我立在绣楼窗前,身子绷得紧紧的。

  “爹爹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说道:“走,咱们去正堂。”

  ……

  正堂里,炭炉烧得正旺,一只青铜香兽吐出袅袅轻烟,是安神宁心的檀木香。

  我被师父抱在怀里,立在堂中。

  沈家老爷沈长青坐在上首的紫檀椅上,一身玄色直裰尚未换下,腰间跨剑,面容方正,两鬓染霜。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趴在师父怀里,能感觉到师父的心跳在加速,咚咚咚,比平日里快了许多。

  美妇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时偷觑着丈夫的神色。

  “云儿。”

  沈长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师父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从江边雪地里捡到我,到带回家中,到取名念安,到定下师徒名分。

  沈长青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待师父说完,他又沉默了许久。

  “你给他取名念安,又收他为徒?”

  “是。”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师父垂下眼:“女儿知道。”

  “你知道?”

  沈长青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

  “你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美妇人打了个哆嗦。

  “你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家,从外头捡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来,还给他安了个师徒的名分,你可想过,这事传出去,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你的清誉往哪儿搁?”

  “爹爹……”

  “住口!”

  沈长青一挥袖,打断了师父的辩解。

  “我沈家世代仙商,与淮阳各路修士多有往来。那些人最重来历根脚,甚是排外,一个来路不清的孩子,今日是你的徒弟,明日便是旁人攻讦我沈家的把柄!”

  “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一般落在我身上。

  “你可曾想过,这孩子为何会被丢在那风雪之中?”

  “寻常人家,便是再穷苦,也不会将亲生骨肉弃于野外。除非……”

  他冷冷道:“除非这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或命格犯冲,养在家中会带来祸患。”

  师父的身子僵了一瞬。

  这话,她显然没有想过。

  “爹爹……”

  “你还有脸叫我爹爹?”

  沈长青冷笑一声。

  “为父给你的《渊乙练气诀》,这些日子可还有练?静心符又画了几张?”

  师父低下头,咬了咬唇:“女儿……女儿这些时日忙着照顾安安,功课……落下了些……”

  “落下了些?”

  沈长青气极反笑。

  “你娘与我说,你已七日未曾打坐,十日未曾动笔画符,《渊乙练气诀》更是碰都未碰,这叫落下了些?”

  “你自己是什么资质,你心里没数吗?杂灵根,五行俱全,修炼起来事倍功半,你若不比旁人加倍努力,这辈子都别想踏入筑基之境!”

  “可你呢?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婴孩,把自己的前途全耽误了!”

  他越说越怒,声音在正堂里回荡。

  “沈云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觉得自己救人一命,便可以不顾一切?”

  “我告诉你……”

  “爹爹!”

  师父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爹爹说得对,是女儿考虑不周。”

  “但女儿不后悔。”

  沈长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说什么?”

  “女儿说,不后悔。”

  师父将我往上托了托,让沈长青能看清我的脸。

  “爹爹总是教导女儿,行商之人要讲信义,为人处世要对得起良心,勿以善小而不为,女儿这回,只是照着爹爹的话做了。”

  “至于功课……女儿会补回来的,欠下的符纸,女儿日后也会还上。”

  “但安安是女儿的徒儿,女儿绝不会放手。”

  话音落下,堂中一片寂静。

  美妇人惊恐地看着女儿,仿佛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沈长青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我躺在师父怀里,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良久。

  沈长青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坐回椅上,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了许多。

  “云儿,过来。”

  师父愣了愣,抱着我走上前去。

  沈长青看着她,又看了看我,目光复杂。

  “你可知,何为师父?”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师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书上的东西,为父不要听。”

  沈长青打断她。

  “我问你,在你心里,师父是什么?”

  师父沉默了。

  她低头看了看我,又抬头看向爹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女儿……女儿不知道。”

  “不知道?”

  沈长青强硬道:

  “为父告诉你。今日你为他换尿布,喂他吃饭,哄他入睡,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付出,你能坚持多久?一月?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孩子会长大,会生病,会闯祸,会有自己的脾气和想法。他将来或许不如你意,或许让你失望,或许甚至会伤害你,到那时候,你还愿意做他的师父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母,说来轻巧,做来却难。”

  沈长青的目光深沉下去。

  “你今日一时心软将他捡回来,日后若是后悔了,他怎么办?你若中途撒手不管了,他又怎么办?”

  “你既要做人家的师父,便要想清楚这些事。”

  师父低着头。

  “女儿……女儿想清楚了……”

  “不,你没有。”

  沈长青摇头:“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一时的心软,终会酿成大祸。”

  “师徒一场……那是要用一辈子来还的缘分。”

  沈长青说着,声音却愈发沙哑下来。

  这天晚上,他和师父说了很多,说着说着眼眶居然泛红了。

  不知怎的,他最后竟是同意了师父收留我,不过也和师父约法三章。

  一、我既是师父的徒儿,便由师父全权负责,吃穿用度、教养管束,都是师父的事。

  二、师父养我可以,但不能耽误师父自己的修行,练气之法不可荒废,符箓之道不可偷懒,为人师者,自己先要立得住。

  三、好好待我。

  “……”

  那一夜之后,我在沈家彻底安顿了下来。

  而沈长青则再未提过将我送走之事。

  他待我虽算不上亲近,却也从无苛责。

  偶尔他会来绣楼,远远地看着师父教我认字、画符,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有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后来我才知晓,沈长青原来也是个遗孤,幼时奄奄一息时,被一位云游的女修救下。

  那女修是沈家的仙商,常年在外行走,见他命悬一线,便收他为徒,取名长青。

  谁知数年后,女修在一次押运灵材途中遭几名魔修截杀,她本可以丢下沈长青逃跑,可一日为师,终生为母。

  女修念师徒情分,终究还是带着年少的沈长青杀出去了,临终前为护他周全,女修谎称沈长青是自己亲生骨肉,托付给了沈家本家。

  沈长青感念这份以命相护的师徒恩情,此后便一直留在沈家,一步步修行,带领沈家做大做强,直至执掌家主之位。

  ……

  ……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我在师父的照料下,一日日长大。

  会爬了,会坐了,会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地走路了。

  会叫人了。

  第一声喊的,自然是“师父”。

  那日,师父正抱着我在庭院里晒太阳。

  我忽然张口,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

  “嘶……呼……”

  师父没听清,低头问我:“安安,你说什么?”

  我又喊了一遍,这回清楚了些。

  “师……师父……”

  师父愣了一瞬,随即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少女那时的笑容让我这一辈子忘不掉。

  “娘,我当师父了——!我有徒儿了——!”

  ……

  ……

  随着我渐渐长大,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这里不是地球。

  这里是一个有仙人、有妖魔、有各种奇奇怪怪物种的修仙世界。

  我所在的地方叫淮阳城。

  而师父家则是淮阳城有名的仙商,卖符箓、卖丹药、卖法器,也收购各种天材地宝。

  总之,就是专门做修士的买卖。

  我就是在这里,懵懵懂懂地长到了三岁。

  那年开春,师父带我去了城外的桃花林。

  彼时正是三月,桃花开得正盛,漫山遍野皆是粉白相间的花海,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溪水里,顺流而下。

  师父牵着我的手,走在山路上,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花,惊起几只蝴蝶。

  “安安,你知道什么是修仙吗?”

  师父忽然问道。

  我摇了摇头。

  虽然前世看过不少修仙小说,但那都是文人墨客的臆想,真正的修仙是什么模样,我并不清楚。

  “修仙啊……”

  师父蹲下身,与我平视,伸手揪了一片桃花瓣,放在掌心。

  “你看这花瓣,春生夏长,秋枯冬落,一岁一枯荣,便是它的命。”

  她轻轻吹了口气,那花瓣便打着旋儿飘了出去。

  “可若是这花瓣有了灵智,不甘随波逐流,不甘化作春泥,它想永远盛放在枝头,想看尽这世间万般风景,那它就得……”

  师父顿了顿,抬手指向远处的青山。

  “修炼。”

  “汲取天地灵气,洗练己身,一步步褪去凡胎,直至羽化飞升,与天地同寿。”

  “这,便是修仙。”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山如黛,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几只白鹤振翅飞过,消失在云层深处。

  “师父也在修仙吗?”

  “算是罢。”

  师父苦笑了一声。

  “为师资质平平,只有一缕残次的杂灵根,勉强入了练气五层,这辈子怕是连筑基都无望了。”

  “师父,安安以后会很厉害的。”

  我伸出小手,握住师父的指尖:“等安安长大了,安安保护师父。”

  师父闻言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像极了三月的桃花。

  “好,那师父就等着安安来保护。”

  她将我抱起来,放在肩头,指着远处的青山道:

  “安安你看,那座山叫青云山,山上有一座大宗门,叫青云宗,是咱们淮阳最厉害的修仙门派。”

  “等你再长大些,师父就送你去青云宗试试机缘,若是能被哪位前辈看中,收做入室弟子……”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里的期许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望着那座云雾缭绕的青山,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师父说她资质平平,这辈子无望筑基。

  那我呢?

  我会是什么资质?

  ……

  ……

  四岁那年,师父开始正式教我修行。

  不过,不是教我吐纳练气。

  我年纪太小,经脉尚未长成,贸然修炼只会伤了根基。

  她教的,是最基础的识文断字,以及沈家安身立命的本事,符箓之道。

  “安儿,画符讲究心静。”

  师父握着我的手,在黄纸上一笔一画地勾勒。

  “手要稳,气要沉,落笔时心中须得存想符文的模样,将自己的心意灌注其中,一旦分神,这张符便废了。”

  我照着她的样子,认真地描画。

  朱砂为墨,狼毫为笔,黄纸上渐渐浮现出一道道简单的纹路。

  静心符。

  这是最入门的符箓,没有任何攻伐之力,只能让人心绪平和、驱散杂念,在市面上一张也就值个五枚符钱。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符,我也画废了无数张。

  手抖了,废。

  墨迹晕开了,废。

  符文歪了一点点,还是废。

  竹篓里的废符越堆越高,师父却从不急躁,只是一遍遍地握着我的手,耐心地纠正。

  “没关系,师父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慢慢来,不着急。”

  如此反复,不知练了多少日。

  终于有一天,当我落下最后一笔时,那张黄纸微微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

  刹那间,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逸从纸面涌入我的眉心。

  成了。

  “师父,安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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