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I: 錯誤的記憶

亞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的氣味——松樹樹脂、稀薄的山間空氣，以及隱藏在底下的銅臭與臭氧的低語——已經纏繞在艾莉維亞的意識中。她的私人噴射機劃過夜空，她靜靜地站在機艙窗邊，看著雲朵如幽靈般的船隻飄過，但她的心神早已遠離。

回憶，這是個錯誤。記憶是她負擔不起的奢侈品，尤其是在追捕未知獵物時。但空氣中那股金屬的氣息，與她千年前在橄欖園裡所品嚐到的味道如此相似，牽動著她胸中某種深沉而不受歡迎的情緒。

坐標在她的平板上閃爍：一個反常現象，違背了她千年來學到的所有吸血鬼行為模式。太過克制。太過系統化。太過……聰明。

違背她的意願，她的思緒被拉回了過去。

Part II: 雅典的教誨

雅典，公元 847 年

大理石別墅俯瞰著愛琴海，如同一顆皇冠上的寶石，層層疊疊的花園向下延伸至深紅色的海面。這裡是卡西烏斯領主主持庭議的地方，他被其他古老的吸血鬼環繞，這些人在羅馬帝國垮台和拜占庭興起後，透過精心培養陰影和影響力而倖存下來。

那時的艾莉維亞還很年輕——剛被轉化百年，沉醉在永生與新力量結合所帶來的迷人組合中。她坐在他們光彩奪目的圈子邊緣，美麗、熱切，但對於那些接納她加入的生物的真實本質卻一無所知。

「古老的家族之所以能延續，是因為我們懂得節制，」莫丹夫人正向一群年輕的吸血鬼解釋，她的聲音帶著千年的份量。「我們不像野獸一樣暴飲暴食。我們不會向每個路過的凡人透露我們的本質。我們是學會欣賞哲學和精美藝術的狼。」

「但伴侶呢？」艾莉維亞問道，聲音低若耳語。「愛呢？」

這個問題引來了聚集的古老吸血鬼一陣被逗樂的笑聲。瓦萊里烏斯男爵甚至鼓起掌來，他蒼白的手掌拍擊在一起，發出類似瓷器碎裂的聲音。

「妳真是個可愛的凡人啊，孩子，」他說。「愛？對待牲畜？」

莫丹夫人略顯不悅的打斷瓦萊里烏斯男爵的訕笑。

「總有方法的，」卡西烏斯領主那時開口了，語氣寬容但充滿耐心。「如果妳真的要追求這種……情感。只要有適當的指導，儀式可以進行。但要謹慎選擇妳的材料，親愛的艾莉維亞。不是所有的黏土都能變成瓷器。」

她那時應該聽出他話語中的警告。應該認出那種將人類生命視為藝術創作的隨意殘酷。但她年輕，深陷愛河，渴望相信她胸腔中的那份隱痛可以透過分享她的永生禮物而被治癒。

萊桑德拉（Lysandra）。即使現在，幾個世紀後，這個名字依然能讓她屏住呼吸。

Part III: 永恆的契約與失控

商人的女兒

她在雅典的碼頭市場找到了她，萊桑德拉正以一種標誌著天賦異稟的決絕智慧與人討價還價買賣絲綢。萊桑德拉是凡人，出身平凡，帶著一種拒絕被馴服的野性之美。她的笑聲穿過擁擠的市場，就像寺廟的鐘聲，而當她跳舞時——哦，當她跳舞時——彷彿連眾神都停下來觀看。

他們的戀情充滿了偷來的時刻和耳語的承諾。月光下的橄欖園漫步，數小時沉浸在關於藝術、哲學和存在本質的熱烈討論中。萊桑德拉對知識的渴望與艾莉維亞的渴望如出一轍，帶著一種渴望超越凡人限制的絕望。

「我想看見一切，」一個夜晚，當她們在艾莉維亞隱秘的寢室裡交纏時，她低語道。「我想理解一切。這生命——如果幸運，只有三、四十年——這遠遠不夠。世界上有那麼多美，那麼多智慧等待獲取。」

「如果我告訴妳有辦法呢？」艾莉維亞回答，在萊桑德拉赤裸的肩膀上描繪著圖案。「如果永恆是可能的呢？」

萊桑德拉眼中那份燃燒的飢餓就是最好的答案。

傳授的藝術

卡西烏斯領主對艾莉維亞的教導非常徹底，他對轉化儀式抱持著與他研究古代手稿和珍稀葡萄酒時同樣的學究式精確。古老的語言必須精準地發音。符號必須完美地雕刻。時機必須計算到與新月之夜重合。

「記住，孩子，」當他們準備聖室時，他對艾莉維亞說，「這不是妳可以輕易給予的禮物。在最初的關鍵時刻，被轉化的心智必須被……引導。如果沒有適當的控制，飢餓會吞噬他們曾經的一切。」

莫丹夫人讚許地點頭。「食慾在那些早期非常重要。恰當地引導它，妳就能創造出忠誠的伴侶。 允許它狂野生長……」她優雅地聳聳肩。「好吧，我們都見過那些不幸的結果。」

他們談論人類轉化，就像工藝大師討論精美藝術品的創作一樣——帶著超然的專業知識和對原材料的隨意漠視。即使那時，艾莉維亞的某個部分也對他們這種冷酷的態度感到排斥。但她對萊桑德拉的愛燃燒得太過熾熱，不允許這種懷疑滋生。

儀式本身在它可怕的複雜性中顯得美麗。當艾莉維亞的血液與萊桑德拉的血液混合時，符號發出內在的光芒，締造出超越死亡的契約。

當萊桑德拉睜開眼睛時，它們像拋光的黑曜石一樣反射著燈光。她說出的第一個詞是艾莉維亞的名字，帶著新的和聲與新的深度。

十二個小時裡，一切都是完美的。

飢餓的失控

轉變突然降臨，就像新生吸血鬼身上總會發生的那樣。前一刻萊桑德拉還在笑著開玩笑，她增強的感官正沉浸於絲綢劃過皮膚的觸感中，下一刻她就僵住了，鼻孔張大，捕捉到了晚風中某種氣味。

「那是什麼？」她低語道，聲音已經帶上了掠奪性的邊緣，標誌著吸血鬼飢餓的覺醒。「聞起來像……像……」

「家常菜，」艾莉維亞迅速說，認出了從僕人區飄來的烤肉氣味。「僅此而已。」

但萊桑德拉不再聽了。狩獵之光在她眼中燃起，她以一種流暢的優雅走向窗戶，那姿態說明了暴力的難以遏制。當艾莉維亞試圖阻止她，試圖用溫和的言語和輕柔的觸摸安撫她時，萊桑德拉像野獸一樣咆哮。

「讓我 走，」她發出嘶嘶聲，那聲音裡已經沒有艾莉維亞所愛的女人。只剩下無盡、刺骨的渴求。

那個碰巧經過別墅大門的年輕商人從未有過機會。

艾莉維亞在橄欖園裡找到了他們，萊桑德拉像某種野蠻的東西一樣蹲在那個男人靜止的軀體上。她的臉被血液塗抹，她的眼睛因一種既是肉慾又是精神上的滿足而狂野。當她抬頭看到艾莉維亞接近時，她笑了——那是一種如此純粹、簡單的快樂，以至於擊碎了艾莉維亞胸中某種根本的東西。

「他嚐起來像陽光，」萊桑德拉的聲音充滿了夢幻般的滿足。「像溫暖的麵包和橄欖油，以及我童年記憶中所有美好的東西。永遠都是這樣嗎？這種……滿足感？」

艾莉維亞試圖解釋節制、謹慎選擇獵物，以及支配他們一族的古老法則。但那些話語充耳不聞。飢餓已經完全佔據了萊桑德拉，每一次指導的嘗試似乎只將她推向更深的血液與瘋狂的漩渦。

接下來是孩子們。然後是牧師。然後是任何在那些食慾最旺盛的可怕夜晚中，不幸擋住她去路的人。

「她會學會控制的，」當卡西烏斯領主前來調查不斷增加的屍體時，艾莉維亞堅稱。「她只是需要時間適應，去理解——」

「她學不會任何東西，」莫丹夫人簡單地說。「因為她本性中缺乏學習的能力。普通的黏土，親愛的孩子。正如我們警告過妳的。」

橄欖園

當艾莉維亞追蹤萊桑德拉穿過古老的橄欖樹時，雨開始下了，她循著一條由日益殘酷的殺戮標記的路徑。她找到了她摯愛的人跪在一個牧羊男孩的殘骸間，她完美的容顏被嗜血慾扭曲成某種怪物。

「我停不下來，」萊桑德拉喘息著，當她看到艾莉維亞靠近時。「我試圖停下來，但這就像試圖停止呼吸。飢餓就是一切，艾莉維亞。 這就是我現在的一切，這就是我能成為的一切。」

那根削尖的橄欖木樁在艾莉維亞手中顯得沉重得不可思議。在他們周圍，雨勢加劇，將古老的土地變成了泥濘，散發著鐵鏽和終結的氣味。

「幫我停下來，」萊桑德拉低語，那一刻——僅僅那一刻——她變回了自己。那個曾對著共同的笑話大笑、為美麗的詩歌哭泣、夢想著看到雅典城牆之外世界的女人。

木樁帶著濕潤而終結的聲音找到了它的目標。嘲弄

古老的吸血鬼們隨後趕到，像食腐鳥一樣被新鮮的死亡吸引。他們的嘲弄是最殘酷的事情——他們冷靜、學術性地剖析她的失敗，耐心地解釋這一切為何是不可避免的。

「血統決定一切，親愛的孩子，」卡西烏斯領主說道，檢查著他蒼白的手指甲，彷彿萊桑德拉的屍體不過是他晚間觀察的一個有趣註腳。「出身平凡的人缺乏真正永生的體魄。」

他們將她留在橄欖園裡，她跪在萊桑德拉逐漸消散的軀體旁，雨水洗去了血液，卻洗不去罪惡。在那一刻，艾莉維亞的胸腔裡某種根本的東西結晶了——一種將塑造她接下來一千年的冰冷、堅硬的確定性。

狼也是可以被獵殺的。

Part IV: 宮殿的崩塌與系統的重建

當莫丹夫人精心設計的「系統」崩壞時，那些自詡為貴族的吸血鬼開始不受控制地攻擊本該由他們保護的人群，卡西烏斯維繫的王國就這樣慢慢地內部崩解。

艾莉維亞看著這一切，她嘗試警告那些高傲的吸血鬼，說她感覺到「自願者」的不對勁，但都被幾百年來漠視一切的古老吸血鬼們無視。最終，嗜血欲戰勝了一切，從底層吸血鬼開始的瘋狂屠殺蔓延到整個王國。

艾莉維亞在屠殺中盡力了，她救了幾個孩子，但一轉頭離開就發現那些孩子被另一側撲來的吸血鬼撕成碎片。她一邊隱藏自己的氣息，一邊往卡西烏斯的宮殿奔去。

但宮殿中僅剩下幾個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的迂腐吸血鬼，其他人全都逃了。艾莉維亞這才發現，她強大的養父並不是沒有聽進自己的建言，而是為了維繫自己的理智，將變質的「自願者」血液優先餵養給底層吸血鬼，自己則只是靜待一切發生，以確保自身能在「系統」全面崩潰時全身而退。「只要沒有人能記載歷史，那正義就是由存活者定義的。」養父的教誨這時聽來極其諷刺。

宮殿門被推開，萊桑德拉的臉與那些嗜血吸血鬼的臉重合。這讓艾莉維亞在心中默默地許下誓言：

她將成為唯一的獵手。

她花費了數個世紀追蹤那些古老的吸血鬼，一個接一個。強大的卡西烏斯在他羅馬的藏身處被艾莉維亞用死者的血液毒殺；莫丹夫人在她巴黎的沙龍等待侍女幫她洗頭時被割喉；

而瓦萊里烏斯——那個曾經在雅典嘲笑她對「愛」的渴望、並試圖在工房外的陰影中「指導」她（侵犯她）的男爵——艾莉維亞為他準備了最殘酷的結局。

她在倫敦的聯排別墅抓住了他。她沒有給他痛快的死亡，而是打斷了他的四肢，將他綁在椅子上，面對著一扇被厚重天鵝絨窗簾遮住的窗戶。

艾莉維亞在他面前坐了一整晚，靜靜地聽著他的咒罵與威脅，直到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出現。

然後，她沒有拉開窗簾。她只是走上前，精確地在窗簾上撕開了一個小洞——剛好讓一束狹窄、炙熱的陽光，照在他的胯下。

她靜靜地聽著他的尖叫，看著火焰從他「老二」的地方開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向上蔓延，直到他那傲慢的臉龐在陽光中徹底化為灰燼。

他們所有人都帶著同樣的憤怒驚訝表情死去——彷彿無法相信他們精心維護的優越性竟然如此脆弱。

艾莉維亞的無盡獵殺持續到 1715 年，那是最後一位她已知古老吸血鬼所引發的屠殺。在那裡，她找到了她第一位信徒。失去一切的信徒無法忍受自己有一天可能要離開艾莉維亞的事實，艾莉維亞的實驗開始了。

她用古老吸血鬼傲慢的灰燼建立了她的系統。不再有粗糙的轉化，不再有不受控制的食慾。每一份血液的饋贈都經過精心培養，每一次轉化都是克制與藝術性的大師之作。她學會了創造永遠不會陷入萊桑德拉那種瘋狂的伴侶，因為他們永遠不會被給予這個機會。

Part V: 弗拉格斯塔夫的異常

今日 — 弗拉格斯塔夫上空

當氣流顛簸了機艙時，記憶逐漸消退，將艾莉維亞拉回現在。但那股古老雨水的味道仍然殘留在她的舌尖，以及從那時起就驅動她的痛苦知識。

坐標在她的螢幕上閃爍：弗拉格斯塔夫森林。報告在六個月內有十一宗失蹤事件。

有個潛在的威脅正在用系統性的精確度狩獵。某個理解控制的人，以古老吸血鬼從未達到的方式。某個可能對她用數世紀的罪惡感和決心建立起來的精心秩序構成威脅的人。

艾莉維亞笑了，這不是一個愉快的表情。在雅典之後的漫長歲月裡，她學會了許多事情。如何無聲地殺戮，如何隱身移動，以及如何將愛轉化為最精緻的控制形式。

最重要的是，她學會了，無論捕食者自認為進化到何種程度，陰影中總有更飢餓的東西在等待。

弗拉格斯塔夫森林

當她的私人噴射機降落時，小鎮如同一張被丟棄的明信片——一個寧靜的山谷社區，被白雪皚皚的山峰所籠罩。當她的飛機降落時，氣味加劇了：當地酒吧的陳舊啤酒味、廉價香水、徒步旅行者裝備的濕羊毛味。

而在這一切之下，是那股吸血鬼進食時特有的金屬氣息。

但它不對勁。稀薄。克制。完全不像新生兒暴食狂潮應有的那種壓倒性惡臭。

她在「低語松樹」營地找到了屍體，它們整齊地塞在一個帳篷裡，像熟睡的孩子。三名大學徒步旅行者，在斑駁的森林光線下蒼白如大理石。沒有狂亂。沒有撕裂的血肉。沒有絕望的掙扎。只有頸動脈處精確的穿刺，以手術般的效率被吸乾——剛好足夠維持一個新生兒一天的生命。

艾莉維亞跪在最近的受害者身旁，附著在她身上的靈魂氣味不是恐懼或痛苦。它是困惑，一種被殘酷中斷的混亂。

這不是飢餓。這是練習。

當艾莉維亞直起身子時，一個冷結在她的腹中收緊，她掃視著寂靜的林線。這個反常現象不只是違背了預期——它挑戰了她花費數個世紀研究的詛咒的本質。

倖存的古老吸血鬼的新生學徒...這個念頭從艾莉維亞腦中一閃而過。

新生兒如何能在短短兩個月，區區11次殺戮後獲得這樣的控制力，艾莉維亞把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盤算著。

雖然她心底對這想法存疑，但這樣的假設讓她暌違五十年的再次感到些許的緊張，甚或是一些興奮。

氣味追蹤領她深入森林，追蹤到某種更冷、更尖銳的東西——臭氧混合著銅臭，像閃電擊中濕潤的泥土。

追蹤在一個廢棄的護林站結束，門上沉重的掛鎖被乾淨俐落地折斷。裡面，塵埃在微弱光線中起舞。

艾莉維亞饒有興致地走了進去。空氣中帶著霉味和腐爛的氣味，但也混雜著一股刺鼻的無菌消毒劑味。

在一張生鏽的金屬桌上，擺放著精確筆跡的詳細筆記。圖表以臨床的精確性繪製了循環系統，註釋詳述了代謝率、血容量閾值。

艾莉維亞看著這些筆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著學者的頭腦，卻用著屠夫的手法。」

文件旁邊擺著一排裝有粘稠深紅色液體的小瓶，與徒步旅行者最後的露營地相符。

她拿起其中一個小瓶，拔掉瓶塞，在鼻前輕輕一嗅。

一股濃烈的鐵鏽味和早已凝固的、陳舊的恐懼氣息撲面而来。

「死去的血。」她立刻分辨出來。

艾莉維亞露出嫌惡的表情。她笑了，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嘲弄的「原來如此」。

這個新生兒...他很聰明，聰明到會做筆記。但他又很愚蠢，愚蠢到以為血液可以像這樣「儲存」起來，而這不像是古老吸血鬼會犯的錯誤。

他不知道或者還沒學會，血液一旦離開活體太久，靈魂的印記就會消散。這些瓶子裡的，根本不是「精華」，只不過是毫無價值的、腐敗的汁液。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隨手將小瓶丟到一邊，瓶子撞到牆壁碎裂開來，深紅色的污漬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艾莉維亞看著桌上那些模仿著「科學」的徒勞筆記，她千年的經驗立刻拼湊出了這個獵物的形象：一個有智慧、有系統，雖然理由不明，但確實是一個能夠自制、充滿矛盾的威脅。

「才這幾個受害者就能夠找回理智...雖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可能性，但還是謹慎點好。」艾莉維亞蹲下，用手把玩著沾著死者之血的玻璃尖刺。

她轉過身，準備離開這個拙劣的實驗室。然而，就在此刻，一股新的、活生生的氣息從門外的林線中浮現——高大、不自然地靜止，帶著掠奪性的耐心觀察著。

艾莉維亞隔著漸深的黑夜與它對視。

遊戲規則變了。她不再確定誰在跟蹤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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