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最後一天，午後的陽光把柏油路烤得發軟。

林若抱著一條乾淨的泳隊毛巾，在游泳館門口來回踱步。

她只是今天中午在福利社門口撿到這條毛巾，上面用紅線繡了小小的「漣」字。

她問了學姐，學姐說：「喔，那是游泳隊王牌的，麻煩妳送去更衣室就好，他應該還在。」

於是她就來了。

林若把毛巾抱在胸前，像抱著一顆燙手山芋。

她連游泳社的門都很少進，更別說男生更衣室區。

玻璃門上貼著「隊員專用」的標誌，她猶豫了十秒，才硬著頭皮推開一條縫。

室內泳池空蕩蕩的，只剩水面偶爾泛起的細小波紋。

置物櫃區最裡面亮著一盞小燈，有水聲。

林若深呼吸，小聲喊了一句：

「那個……請問有人在嗎？我來送毛巾……」

水聲停了。

漣從淋浴間走出來，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浴巾，頭髮還在滴水。

他個子很高，肩膀寬得過分，水珠順著胸肌一路往下滑，最後消失在腹肌溝壑裡打轉，再被浴巾吸走。

他看見門口突然冒出的小女生，先是愣了半秒，然後挑眉：

「找誰？」

林若被那雙帶著水汽的眼睛一盯，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把毛巾往前一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在福利社門口撿到這個……上面繡了『漣』……學姐說是你的……」

漣低頭看了一眼毛巾，又抬眼看她。

視線從她紅透的耳尖，滑到她因為緊張而揪緊裙襬的手指。

「原來是我的。」

他走近兩步，伸手接過，指尖不小心擦過她的掌心。

溫度高得嚇人，林若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毛巾差點掉地上。

「謝了。」

漣語氣懶洋洋，卻沒立刻走開，只是靠在置物櫃邊，用那條毛巾慢條斯理地擦頭髮。

水珠順著他的鎖骨往下滾到胸口，再往下，消失在浴巾邊緣。

林若的視線完全黏在那裡，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這、這也太犯規了吧……」

漣擦到一半，忽然停下動作，側頭看她：

「同學？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

林若這才猛地回神，臉瞬間炸紅：

「對、對不起！我、我這就走！」

她轉身要跑，腳踝卻絆到門檻，整個人往前撲。

漣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她就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裡。

鼻尖撞上他還帶著水汽的胸肌，氯水味混著剛洗完澡的清冽氣息瞬間灌滿鼻腔。

「小心。」

他聲音啞得過分，手掌扣在她腰後，隔著薄薄襯衫，溫度燙得驚人。

林若慌得連呼吸都忘了，只能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到整個游泳館都在迴盪。

兩秒後，漣鬆開手，退開半步，讓出門口。

「謝謝你送毛巾，學妹。」

他嘴角勾著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笑，「叫什麼名字？」

林若紅著臉，聲音細得像蚊子：

「……林若。」

漣「嗯」了一聲，像把這個名字記下了。

「路上小心。」

林若逃也似的跑出去，門在她身後自動關上。

她靠在走廊牆上，手還按著剛剛被他碰過的腰，臉紅得快冒煙。

腦子裡卻全是那雙帶著水汽的眼睛，和浴巾下隱約的輪廓。

而更衣室裡，漣低頭看著那條毛巾，拇指摩挲過紅線繡的「漣」字。

他低笑一聲，把毛巾往肩上一甩，轉身進了淋浴間。

水聲再次響起，蓋住了那句幾乎聽不見的嘀咕：

「……林若，嗯？」

第二天午休，林若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魂不守舍地戳著便當裡的玉子燒。

她昨晚失眠到三點，腦子裡全是那個只圍浴巾的背影，還有他說「林若」時尾音微微上揚的語氣。

「若若，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同桌兼死黨小米把椅子一轉，整個人靠過來，「臉紅成這樣，昨晚偷看什麼18禁嗎？」

林若差點被米飯嗆到，慌張擺手：「才、才沒有！」

她猶豫了三秒，還是壓低聲音問：

「小米……你知道游泳隊有一個叫『漣』的人嗎？」

話音剛落，

前桌兩個啦啦隊女生同時「咻」地轉過頭，連小米都瞪大眼：

「妳說誰？？？」

林若被三雙眼睛盯得頭皮發麻，小聲補充：

「昨天我撿到一條毛巾……上面繡了『漣』……」

「天啊！！」

小米直接抓住她手腕，聲音壓成氣音：

「妳昨天是不是去游泳館了？有沒有看到本人？有沒有跟他說話？？？」

林若被搖得腦袋發暈，只能點頭。

下一秒，三个女生像炸鍋一樣圍上來。

「我先說！」

啦啦隊短髮女孩A興奮到拍桌：

「漣學長，185，游泳隊王牌，自由式跟蝶式校際紀錄保持人！去年全國賽一個人拿三金，超帥！」

小米直接補刀：

「重點是，他穿泳褲的時候……」

她做了個兩手比圈的動作，「那個輪廓……我跟妳講，我上次在泳池邊差點暈過去！」

女孩B湊近，聲音低得像在講都市傳說：

「聽說他超乾淨的，從不跟女生談戀愛，也沒人看過他跟誰牽手、親嘴什麼的……」

「但是！」

她故意停頓三秒，

「跟他上過的女生，全都變成他的粉絲，卻沒有一個敢說自己是他女朋友。」

林若聽得耳根越來越紅：

「上、上去過……？」

小米一臉「妳終於懂了」的表情：

「對啊，純炮友關係。他從來不給承諾，但技術好到妳會哭著求他別走。」

「重點是，他超溫柔！會幫妳擦汗、抱著妳親、事後還會問妳有沒有哪裡痛……」

「但就是不當男女朋友！」

女孩A補充：

「我聽大三學姐說，有個女生跟他結束後哭著問『我們算什麼』，他只說了一句——」

三個人異口同聲，學著低沉的聲音：

「『我很喜歡跟妳在一起，但我不談戀愛。』」

教室瞬間安靜三秒。

林若抱著便當的手指發白，腦子裡突然閃過昨天他說「謝謝你送毛巾，學妹」的畫面。

那雙帶著水汽的眼睛，還有扣在她腰上的溫度……

「若若？」

小米戳戳她，「妳該不會……昨天跟他說話了吧？」

林若回過神，慌張搖頭：「我、我就是送個毛巾而已！」

可耳根紅得快滴血，怎麼看都像心虛。

下課鈴響。

林若抱著書衝出教室，卻在轉角——

「學妹。」

熟悉的低啞聲音從背後響起。

漣靠在飲水機旁，手裡拿著一瓶冰水，校服襯衫領口微開，能看見鎖骨下淡淡的泳鏡壓痕。

他朝她揚了揚下巴：

「昨天謝啦，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全走廊的女生瞬間石化。

林若腦子「嗡」地一聲空白，書差點掉地上。

放學後，林若本來應該跟男友去吃冰。

可是她站在校門口，卻鬼使神差地往反方向走，往游泳館那條路。

她告訴自己，只是路過。

只是想看看昨天那個「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僅此而已。

游泳館大門半開，裡面傳來規律的水聲。

林若躡手躡腳地溜進觀景廊，躲在最角落的柱子後面。

泳池邊沒什麼人，只有幾個隊員在做陸上訓練。

而水裡，只有他一個人。

漣在做蝶式的折返練習。

每一次划水，肩膀與背肌像刀刃一樣切開水面；每一次換氣，鎖骨線條漂亮得過分。

他穿的是黑色競技型三角泳褲，布料緊貼，濕透之後輪廓清晰得讓人臉紅。

林若死死捂住嘴，眼睛卻挪不開。

他突然停在池壁，抬頭甩水。

水珠沿著下巴、喉結一路往下，在腹肌溝裡停了一秒，才被重力帶走。

林若的呼吸亂了。

下一秒，漣的視線直直掃過觀景廊。

像精準鎖定目標。

林若心臟猛地一縮，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沒說話，只是抬手，對她比了個「下來」的動作。

很輕，像在招呼認識很久的人。

林若慌得連連搖頭，轉身就要跑。

卻在門口撞上一個剛好進來的隊員。

「同學？這裡不能進喔。」

聲音不大，卻剛好讓漣聽見。

他從水裡浮上來，單手撐著池壁，另一隻手把濕髮往後撥。

水珠順著手臂滴回池面。

「沒關係，她找我的。」

他語氣平靜，卻讓那個隊員愣了一下，乖乖走開。

林若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漣游到池邊，雙臂撐上岸，整個人輕鬆地翻上來。

水流順著他大腿內側往下淌，泳褲濕透，布料緊貼得過分。

他隨手抓起池邊的毛巾擦臉，朝她走過來。

陌生人的距離感還在。

他停在兩步之外，沒再靠近。

「又撿到我的東西了？」

林若搖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沒有。」

漣「嗯」了一聲，沒追問。

他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側身讓出通往出口的路。

「那要走就走吧。」

語氣淡淡的，像真的只是路過的兩個人。

林若卻沒動。

她低著頭，手指絞著裙襬，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為什麼中午要找我吃飯？」

漣看了她兩秒，忽然笑了。

很輕的笑，卻讓她耳根瞬間燒起來。

「想認識妳。」

他停頓了一下，補了一句，

「就這樣。」

林若的指尖抖了一下。

她腦子裡閃過男友的笑臉，又閃過剛剛他划水時背肌的線條。

最後她什麼都沒說，轉身跑了。

這次是真的跑。

跑出游泳館，跑過操場，跑得眼淚都被風吹出來。

她不知道的是，

漣站在原地，看著她逃跑的背影，沒追。

只是低頭把毛巾攥緊了點。

毛巾上，還殘留著昨天她送來時的洗衣精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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