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蜡黄的斜阳透过彩色的玫瑰花窗洒在告解室昏暗的木制隔墙上方，木椅旁几支长短不一的白蜡摇曳着不冷不热的微光，紧凑的房间内，依稀可以闻见旧木头散发出的淡淡霉味。

几束混合着烛光的余晖照映在女人憔悴的面庞。“对不起，神父，我有罪。”

女牧师微微前倾身体，视线透过蜂窝般细小又密级的菱形格隙看去，隐约只见到低垂的头颅和交握的双手。“孩子，主聆听每一个悔过的人。”

女人沉默片刻。窗外最后的天光勾勒出远处山峦的锯齿状轮廓，像撕裂的纸边。

“我恨我的妹妹。”女人停顿了半秒，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从父母把本该给我上大学的钱给她买婚房那天起。”

“怨恨是种重负。”温柔平和，仿佛能治愈心灵的少女音隔着屏风传出。

然而女人并没有在意，她手指处的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情绪随之愈加激动：“不止怨恨！上次母亲中风，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妹妹从外地回来，只待了两个小时。可母亲醒来第一句话却是问她在哪。”她声音收紧，焦急地吼道：“那一刻，我希望她彻底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女人的身形因按耐不住的躁动而不断颤抖，一旁的烛火也忽然跳动起来，墙上的影子如魔鬼般胡乱地摇晃着，女牧师的目光扫过对方身后忽隐忽现的壁画，上面描绘着圣母为门徒洗礼图。

“昨晚我梦见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她几乎耳语，“我惊醒了，却感到……解脱。”

女人抬起头，神情复杂地呆望着前方，女牧师却从她那张布满焦躁与不安的脸色中读出一丝病态的兴奋。

女牧师轻声叹了口气，胸前的十字架在阴影中模糊，“你害怕的不是那个梦，”她缓言道，“而是梦醒后的解脱感。”

女人情绪稍作平静，只是肩膀仍在微微颤抖。“神父，我还能得救吗？”

窗外，月亮已经爬上东山，明月透过彩窗在石地上投下皎洁的冷色。

“仇恨就像夜里的杂草，”她说，“越是黑暗，长得越快。但你来到这里，跪在主的面前，这份勇气本身就是光。”

她轻轻抽泣。

“你的补赎是：回到家之后，为你的妹妹写一封信，不寄出，只写下所有你想对她说却从未说过的话。”

“然后呢？”

“然后烧掉它。”女牧师说，“让火把话语带给上帝，而不是让怨恨留在心里。”

女人长舒一口气，她像卸下重担，手指关节放松，双肩也不再抖动。月色缓缓移动，照亮了屏风一角。

“谢谢你，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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