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千早雪的讲述吸引，没人发现，就在她们闲谈的时候，教堂内的灯光黯然熄灭，直到一声声沉重的脚步由远及近，寂静的夜里，这种声音尤其地属人耳目。首先发现异常的是黄羽，可能也是由于职业格斗家的习惯特点，她的听觉网络格外敏感。

“嘘。”黄羽立即伸手打断几人的闲谈，高跟鞋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清晰可辨，千早雪定睛看去，一个模糊的黑影正逐渐向着她们逼近。

女人身穿便服，左右手各提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步伐沉稳而有力，但她好像并没有发现树丛中的几人，刚下木桥，千早雪首先从树林的阴影中现身，她几步小跑，挡在了女人的必经之路上，“警察，不许动！有些事情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哟，牧师姐姐好有劲啊，这箱子一定不轻吧。”其余四人也紧跟着千早雪的身后来到小路中央，陆婉儿调侃道。

“德玛西亚不是这个样子的呀。”晏子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在半开着玩笑。

女人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在这里堵截自己，她的表情先是极度震惊，后又变得凶狠，咚的一声，两只黑色的大行李箱巨石般砸在地上，女人饿狼般瞪了千早雪一眼，随后转身朝着教堂奔去。

“陆婉，你留在这里，晏子，你留在这里保护陆婉，其余两人，跟我来。”作为一个警察，千早雪几乎是凭着大脑的本能发出了命令。

她让队伍中战力最弱的两人留在相对较为安全的原地，自己则带着黄羽和李伟丽追赶上去。

很快，三人就跟着女人的背影先后进入了教堂的中殿，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千早雪正要开启手机自带的电筒照明，忽然，灯光被人打亮。女人故意堵在朝向大门出口处的位置，食指正抵着墙壁上的空气开关，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警官大人，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天你放我一次，我也全当没见过几位，大家各走各的路，岂不安好？”

千早雪没有理会她的提议，而是神色严肃，厉声道：“把你上衣的领口解开，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女人没有立刻表态，死一般的数秒钟过后，她半咧嘴角，目露凶光，自喉咙深处冒出一声冰冷的低吟：“诶？好吧。如果警官大人想看的话。”

女人缓缓将双手移动到了领口，此时教堂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千早雪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其余两人额间也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嗒。”随着贝扣开解的一声脆响，女人停住了动作。正当千早雪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突然，女人双手抓握住自己的衣领，巨大的力量直接撕裂上身，那一身惊人的肌肉连带着熟悉的纹身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既然警官大人这么想看，那就看个够吧！”

女人回身关上教堂的大门，又对着表情各异的三人冷冷戏谑了一句：“怎么样？好看吗？”

“果然是你！”汗珠顺着千早雪的额梢滑下，这种身临其境时的紧张感和从视频内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面对着天使强大的威压，千早雪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依旧不失身为警察的威严，厉声喝道：“双手抱头蹲下！”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女人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顺服，反而被千早雪的警告逗笑：“警察姐姐，你觉得我这幅样子还可能跟着你回局里吗？”

话音未落，天使便抡起拳头直冲着千早雪的面门而去，幸好黄羽及时闪至身前，她双臂交叉硬生生替千早雪挡下了对方的攻击。

“唔，好重的力气。”黄羽的右臂被震得生疼，天使不给她调整的机会，紧接着一发勾拳轰向黄羽的肚腹。

“呃。”黄羽虽然提前用力绷紧腹肌防御，但还是因吃痛而叫出了声，一旁的李伟丽觉察到局势的危险，趁着天使进攻黄羽的同时，一发强有力的横踢瞄准对方的侧腹，啪的一声正中肝脏附近。

“什？”天使连晃都没晃，李伟丽赶紧收回大腿，惊愕地看着对方。

几人迅速与天使拉开了距离，分散在前后两个方位，像是在围攻一头残暴的野兽，突然，千早雪大喊道：“用速度，用速度制服她，不要和她硬碰硬。”

“用速度？”天使嗤笑一声，她故意擎起双臂不做防御，挑衅道：“来吧，小崽子们，让我看看你们打算如何用速度来制服我？”

首先发难的是李伟丽，她依仗着处于对方视角盲区的优势悄悄摸到天使侧后，刚要出击却不料被对方提前的一记摆拳打断，幸好李伟丽反应及时，这才没有被轰飞出去。

“这是个陷阱。”千早雪低语道，“不过正好。”

千早雪用眼神暗示黄羽和李伟丽两人，她俩儿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伟丽和黄羽轮流向着面前的天使进攻，只是，她们的攻势更侧重于防御以及躲避，因此并无多少能称得上有效的打击。

来来回回，时间悄然流过了二十多分钟，天使渐渐发现了她们的企图，“你们？是想在这里拖延时间吗？”随后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愤怒，并拿出一副颇具威胁意味的腔调说道：“可恶。反正也来不及了，今晚正适合陪你们这几只小羊崽子耍耍。”

说完，她又凶神恶煞般朝着千早雪飞奔袭去，并嘶吼道：“你就是指挥这群人的老大吧，看我把你的肚皮整块剥下来。”

千早雪虽说不会功夫，但警局日常的训练也让她的反应力和体力略高于常人，她借助教堂内的长椅、木桌等物品和天使周旋开来，再加上黄羽和李伟丽不断从各个角度阻挠，竟让天使一时之间拿她毫无办法。

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照耀着几人的影子如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般在殿内各处闪现，经过一番又一番徒劳的追逐之后，天使终于有了主意，她放弃继续抓捕像兔子一样灵活的千早雪，转而来到教堂的入口处，断掉控制照明的总开关，随即整个教堂陷入一片漆黑。

“出来吧，小羊，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了如指掌，你是不可能逃脱掉的。”天使不知从哪里寻得一根短棍，一边嘴里哼着渗人的小调，一边如恶魔般在黑暗中游荡。

“哎哟。”脚尖磕到木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天使如应激的公牛般迅速朝声源的方向冲去，李伟丽躲闪不及，被天使堵在了墙角，“嘁，不是你啊，不过也不错。”

没有别的办法，李伟丽只能摆出架势，准备背水一战，她连续出拳打在天使的脸颊、胸腹甚至侧乳，最终却只换来对方冷冰冰的一句“不痛不痒。”

轮到天使反击，她顶着李伟丽的拳脚突然一棍打伤了对方的左臂，然后将她整个人活生生地钉在了墙上，一拳颤得大地晃动，二拳震得墙壁开裂，三拳便将李伟丽打吐。

不过天使好像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接连几发重拳将李伟丽打的昏死过去之后，便将其随意弃置于一边。

砰砰的心跳声不断加速，听着房间另一侧传出的惨叫，千早雪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她十分想救队友，但理智告诉她，不论是从时间还是从自身实力的角度出发，均不存在任何侥幸能够允许她这样做。

天使又继续哼唱起她那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渗人曲调，整个教堂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是在玩真人版的黎明杀机。

声音越来越近，千早雪一动也不敢动，忽然，伴随着“吱呀”一声，教堂的大门不知被谁轻轻推开，“好黑呀，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一声弱弱的少女音自门外婉婉飘来。

“当然，要不找你们来是干嘛的。”是陆婉她们，不是叫她们，千早雪捂住口鼻，眼珠震颤，天使的威胁也没让她感到如此害怕，但陆婉的声音却让她彻底慌了神。

一瞬间，千早雪的大脑像是内存溢出般宕机了数秒，等她再次反应过来时，天使已经悄声来到了教堂门厅，黑夜中的一发重拳猛地砸向了少女毫无防备的软腹，晏子双目圆睁，嘴角流涎，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像棉花糖般瘫倒下去。

陆婉儿想要转身逃跑，却被天使一把薅住衣领，“等等！”正当天使准备对陆婉儿发动攻击时，黑暗中的一声喊叫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要抓的是我，放开她，我们来一场公平决斗！”

“公平决斗，你也配？”天使伸手合上照明开关，墨黑的教堂瞬间又明亮起来。

“当然，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单挑，因此我们三个轮流打你一个，直到有一方胜利为止，怎么样？”灯光下的千早雪神情坚毅，显得既娇小又伟大。

“好啊，那就先从她开始。”天使重新举起拳头。

“等等，把她留在最后，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涉及你姐姐的。”千早雪再次出言打断了对方，表情显得极其恳切。

听闻这句话之后，天使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松手放开了陆婉儿。

“好吧。那么，谁来做第一个？”天使朝着教堂内侧缓步而行，眼瞅着对方一步步向着自己逼近，千早雪突然大喊道：“陆婉，快逃！”

“嘁，你这只小羊！”天使刚想回头追赶，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恶狠狠地抱怨了一句。

随后，她又满脸怒容地向着千早雪冲去，却又被中途杀出的黄羽拦下，只见黄羽非但毫无惧色，反而面带兴奋，她故意对着天使调侃道：“喂，眼前的这名靓女，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既然要打架的话，那就让我做你的第一个对手好了。”

“找死！”天使显然没心情和她玩笑，她像只站立的棕熊，不断朝着黄羽猛攻，黄羽则是左右摇摆，尽量躲闪掉对方的攻击，但碍于空间狭小，不一会儿，黄羽的双臂和躯体上还是浮现出了深深浅浅的淤青。

“哈！哈！真是一头猛兽啊。”黄羽喘着粗气，神经紧绷，一边奋力格挡着天使的拳头一边赞许道。

“你还算有些本事，为什么不进攻？”

“很简单，我并不认为我的拳脚能够伤到你。”

“呵，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滚开！把身后的那个小女警交给我，我便放你一马。”天使火气正盛，她怒目嗔视着眼前这位胆敢横刀立马阻拦于她身前的女子，暂时停住了攻势。

面对着有如被巨龙凝视般的压迫感，黄羽没有后退一步，危险的境地反而彻底激发了她的斗志：“哦，还真是个诱人的交易啊，不过很可惜，我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看到像你这样的靓女之后便走不动路了啊。”

“那你就去死吧！”一拳砸向肚子，黄羽本能地抬腿格挡，但还是因巨力被击退两步，她用余光撇了一眼身后已无退路的千早雪，咬牙猛地挥拳照着天使既可爱又凶残的正脸砸去。

“啪”全力的一击被巨掌接住，天使的五指紧紧包住对方的拳头，巨大的力道竟捏的黄羽的拳骨咯吱作响，黄羽吃痛，左手摆拳接连击打在天使的侧腰，但天使就像看垃圾一样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天使的手腕才渐渐发力，她缓缓扭动黄羽的右臂，就像在转动一辆轿车的方向盘，随着关节扭曲的弧度越来越大，黄羽的整个身体也无可奈何地向着一侧倾倒。

突然，天使抬起左脚，铁鞭般抽打在黄羽的侧腹，“呃啊！”伴随着响亮的撞击声黄羽发出了惨叫，紧接着蜜色的皮肤外晕染出一道醒目的赤红。然而天使并不打算放过到手的猎物，尤其是这种令她极为不爽的猎物，她不断抬起左脚，仿佛格斗运动员正在练习踢打沙袋般猛击着黄羽的侧腹。

黄羽强忍着皮开肉绽般的剧痛，她尝试借助另一只手的力量掰开天使的指头，可是对方的手掌好像是焊在了自己的骨肉上一样，竟然纹丝不动。

“没意思。”就在黄羽将要绝望的时候，天使却主动踹开了她，“你的防御能力虽然不错，但力气太小了，丝毫提不起我的兴趣。”

“哈！哈！那你的意思是，准备放过我们咯。”黄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因疼痛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她的全身。

天使没有回答，两步上前，一脚踹在黄羽的胸口将其硬生生按在地上，蔑视着前方已被自己逼退至角落的千早雪，天使杀气外露，“你的手下都完蛋了，现在我们两个可以好好‘谈谈’了吧，小女警？”

“嗯。”数秒钟的沉默过后，千早雪深吸一口气，像是已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竟然直接来到了距离天使不到两米远的位置站定，仰望着身前比自己强壮且高大的天使，千早雪坦然说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黄羽。”

“诶？你还真敢啊。”天使面容狰狞，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兴奋，她的额角竟然爆出了两条细长的青筋，整个人显得既危险又可怖，和之前那个可爱的女牧师完全不一样。

千早雪没有理会天使的恐吓，她有条不紊地摆好了战斗架势，这反而更让天使觉得眼前这个可恶的女警是在轻视自己。

带着怒火和杀意的一拳轰然向着千早雪打出，拳速之快超出了千早雪的预料，小女警躲闪不急，胸口上方被火山爆发般的重拳击中。

“咳！”千早雪娇小的身躯向后翻滚直至墙角，嘴角流出了一缕红色的暖流，她觉得自己的整块胸骨都被震裂了，但还是依托着墙壁硬挺着起身。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有些本事呢？”天使像是将羊群逼进绝路的恶虎，表情显得极其狰狞且兴奋。

“住手，那个人不是格斗家，有本事，冲我来。”正当她欲继续上前折磨千早雪的时候，身下的黄羽却竭力抱住了她的右脚。

“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天使一边猛猛踢踹着脚下的黄羽，一边咒骂道。

殷红的血液顺着地板的缝隙四散开来，如象征死亡的藤蔓在幽暗中悄然滋长，黄羽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但她的双手仍然死死锁住天使的脚踝。

朦胧中，她看见一只展翅的苍鹰从天上飞过，伴随着轰隆般的嘶鸣，黄羽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是死神来带我走了吗？”

巨鹰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快速地略她而过。

“嫌疑人是哪个？”林语墨扶住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千早雪，表情略显冷漠。

“呵，又来一个，你很”被一脚踹飞的天使自林语墨身后立起，巨大的影子如怪兽般缓缓抬高，她边嘶吼着边擎起白皙又粗壮的胳膊，然后重重砸向身下这个正背对着她的闯入者，可是，她的叫嚣还没宣泄完毕，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惊到哑口无声，只见林语墨左手靠在脑后，轻描淡写地接下了她那如泰山压顶般的下劈。

“啊，我知道了。”林语墨轻吐一句。

“林警官，小心，她很强。”千早雪单手捂着胸口，气息微弱。

“嗯。你不要再说了。”

“你们把我，？！！”林语墨一把将千早雪如公主般抱起，姗姗向着门外走去，这可彻底激怒了身后的天使，她正要攻击，却又被林语墨一个冰冷的回眸定住，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竟有一股好似死亡般的气息自脊背升起静静爬至脑后。天使双目怔怔地立在原地，大腿根处的肌肉甚至开始微微打颤。

“喂，还能爬起来吗？自己走。”林语墨路过倒在一旁，口中还在咕噜咕噜冒着血泡的黄羽，丝毫没有半幅怜悯的样子。

“林警官，要不是她，我就坚持不到你来了。”

“好吧。”林语墨调整了下姿势，她一手抱住千早雪，一手拎起黄羽，头也不回地又冷言了一句：“在这里等我。”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