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篇章·绿洲具书：无有谬误，因她罪不容诛

第三十六章：重回现实

我是在神秘院的医务室里醒来的。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中清晰可见。

这里是……医务室？

柯莱蒂的身影，她最后的笑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还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脑海里。

我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右手，而在那掌心之中，那半块被我吃剩下的小小苹果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柯莱蒂是那个世界创造的幻影，她变出来的苹果，理应也只是虚假的造物。为什么……为什么这半块果核，竟然能被我带回到现实里来？

真奇怪。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口袋里。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支撑着床铺，想要坐起身来。

随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在那个丹尼尔的世界里待得时间好像有点久了，以至于我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习惯了双腿能够活动的日子。

在我准备将双腿挪下床沿的那一刻，我的腿……没有任何反应。

我低头看着那两条盖在薄被下的腿，叹了口气。

事与愿违吧算是。

其实本来就是这样吧。

……我差一点就忘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弃了下床的打算，重新靠回了柔软的枕头上。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随后便是一道身影走到了我的床边。

那是一个非常成熟悦耳的女性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感觉。

「你醒啦，小老师。感觉怎么样？」

小……小老师？

这对吗？

不对吧……我虽然个子的确有点矮，但也不至于……

我转过头，看到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

她有着一头栗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很高挑，白大褂的扣子只扣到胸口，勾勒出惊人的曲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知性与诱惑奇妙融合的气质。

啊，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神秘院的医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忘记了……

希望不要被发现就是了

不过我好像听说过她的传闻，一位医术高超，但性格也相当……随性的大姐姐。

我点了点头，轻声回答。

「感觉……还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是吗？」

医生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丹尼尔同学和妮妮娅小姐他们已经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我了。在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精神受到那么大的冲击，真的没问题吗？」

她说着，很自然地弯下腰，将白皙的手背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成熟女性特有的馨香瞬间包裹了我。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那因弯腰而愈发惊心动魄的胸前。那被白色布料紧紧包裹的巨大柔软物体，几乎就要触碰到我的脸颊。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

我……我该看哪里？眼睛该放在哪里？

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她会发现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慌乱地等待着她的检查结束。

「嗯……体温很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窘迫，自顾自地收回了手，随后直起身子，继续开口说。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个全身检查吧。来，把手给我。」

在接下来半个多小时里，我就像一个玩偶一样，在医生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指令下，完成了所有的检查。

最终，她在病历板上写下了结论。

「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小老师，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好。」

「不过嘛，小老师。」

她忽然卖起了关子。

「你要稍微注意一下啊。」

「欸？」

「下次要做好安全措施哦。」

「欸欸欸欸欸欸?! 」

什么，什么，什么啊？

这这这这……什么叫安全措施?!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说我怀孕了吗？不是吧？这可能吗？

上次跟约尔那个……好像，呃……？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花园里的小屋里。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难、难道说……我，我有了？」

我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脑海里已经开始上演未婚先孕，人生完蛋的悲惨戏码。

不要吧……在这个世界里如果真的未婚先育可是要被教会……呜呜。

看到我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小老师。你的身体里可没有第二个心跳。」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我之前被她搭着脉的手腕。

「我只是刚刚给你切脉的时候，发现你的脉象有些特殊。」

「特殊的……脉象？」

「嗯。」

她露出一个很奇怪的微笑。

「这种脉象被称为『滑脉』的初期表现，但更多时候，它代表着女性的身体正处于一个非常……嗯，活跃且适宜受孕的时期。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危险期』。」

她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啊，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一句，如果暂时没有要宝宝的计划，这段时间你和你的伴侣可要格外注意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只是通过脉搏就知道了我的生理周期？

……把脉原来连这种事都可以做到吗？

是不是通过魔法进行辅助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

异世界的人，好可怕。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不过，还有一位大人物在等你。瓦特利埃系长要见你，他好像有些关于这次事件的问题想亲自问你。」

瓦特利埃系长？智慧院的系长，那个以严谨和博学闻名的学者吗？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伊琳娜医生走到墙边，推来了一架轮椅，停在我的床边。她熟练地将我扶起，帮助我坐了上去。当我的身体重新陷入这熟悉的冰冷器械中时，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好了，去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道了声谢，自己转动着轮椅向门口滑去。

医务室的门刚一打开，一道充满活力的身影就立刻映入了我的眼帘。

那是一个皮肤呈现健康小麦色的少女，她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在看到我的时候，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您终于醒了！」

是爱莎。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爱莎？你怎么会在这里？」

爱莎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然后相当认真地说：

「您已经昏迷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我一直都在门外等候。」

「三天……」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可以在宿舍里等消息的。」

爱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守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在您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前，我不能离开。」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知道再劝说也是无用。这位来自遥远沙漠部族的少女，骨子里就刻着忠诚与责任。我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她笑了笑。

爱莎很自然地绕到了我的身后，双手稳稳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是回宿舍休息吗？」

我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的方向，那里通往学院的中心区域。

忽然，柯莱蒂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露露你既然找到了，那就一定要紧紧地、紧紧地拥抱那份幸福，连同柯莱蒂的份一起，幸福下去。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还有很多我必须去做，必须去面对的事情。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半块苹果核。

「不，爱莎。」

「我们去智慧院，我要去找瓦特利埃系长。」

＊

好吧，我得承认，有些事就不该面对。

我跟爱莎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是正午。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透过学院里那些古老树木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或捧着书本低声讨论，或嬉笑打闹，远处还能听到军务院训练场传来的喊叫声。

爱莎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推着我前行。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这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什么话。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智慧院，通过那个至今我都不知道名字，但效果的确是电梯的装置我们上楼抵达了系长的办公室外。

「爱莎，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我对身后的她说。

「是，大人。」

爱莎应了一声，便很乖巧地退到一旁。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我转动轮椅，推开了系长办公室的门。

上次跟他见面，好像还是刚来的时候吧，然后就没怎么见过了。

这个学院的管理模式还真是……松散。

进入办公室后，系长就正坐在那儿，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

「莉丝佳老师，请坐。」

他指了指书桌前的一片空地，声音干涩而平直。

我将轮椅滑了过去，停在他面前。

「瓦特利埃系长，您找我？」

「是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关于你们在丹尼尔同学创造的『拟态空间』里遭遇的意外，我已经听取了其他几位同学的简报。但你是最后离开的，并且……是情况最特殊的一位。我需要听一听你的完整陈述。」

果然是这个啊……也没办法。

毕竟我是参与这起事件里唯一的教师。

立场已经决定了我不得不面对这个啊。

反正其实到底是要说的，也没啥好隐瞒的就是了。

我开始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我从丹尼尔为了研究魔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创造出那个空间开始说起（当然我隐瞒了他跟爱丽丝的关系）。

「……我们很快就意识到，那个空间被人夺取了控制权。」

我看着瓦特利埃系长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继续说道。

「丹尼尔同学说，对方的魔力层级远在他之上，强行篡夺了他的空间，并将其与我们的记忆相连接，创造出了一个基于我们内心深处认知而构成的虚假世界。」

瓦特利埃系长静静地听着，偶尔会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

「篡夺者是谁？」他问。

「是神秘院的院长，莱欧西恩」

听到这个答案，瓦特利埃系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果然是他……他利用你们的记忆，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不知道。」

我的话说完后，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瓦特利埃系长低着头，似乎在消化我提供的信息。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我说。

「你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莉丝佳老师。事实上，就在你们脱困的当天，我们就发现莱欧西恩院长失踪了。他离开了学院，不知所踪。现在看来，他是畏罪潜逃了。」

失踪了……这个结果并不让我意外。

「学院会发布通缉令，彻查此事。他滥用职权，盗用禁忌魔法，危害学生安全，每一项都是重罪。」

瓦特利埃系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随后，他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叠空白的纸和笔，推到了桌子边缘。

「好了，口头陈述结束了。接下来，我需要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

书……书面报告？

我看着那叠整洁的纸和那支做工精致的笔。

然而它们在我眼里，仿佛就是某种可怕的刑具。

饶了我吧……

「报告？」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是的，报告。」

瓦特利埃系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把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以及你在那个空间里经历的所有细节，从头到尾，按照时间顺序，清清楚楚地写下来。包括但不限于——空间的构成原理分析、敌人使用的魔法类型推测，每个成员在事件中的具体行为，以及你个人对此次事件的反思和总结。越详细越好。」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空间构成原理？魔法类型推测？反思和总结？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还有我完全不懂魔法啊……！

我张了张嘴，我想要告诉他，我从小到大最头疼的就是写东西，我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我的语法更是一塌糊涂，我连写一封普通的信都要斟酌半天。让我去回忆那些痛苦的、悲伤的经历已经足够折磨了，现在还要我把它们变成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文字？

不要吧……不要吧……

「下周一之前交到我的办公室。不要迟到。」

说完，他拿起了之前那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显然是认为这次谈话已经结束，准备重新投入到他的研究中去了。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最终，我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默默地伸出手把纸和笔都接过来。

「啊，另外，莉丝佳老师。」

他忽然抬起了头，继续开口说。

「嗯？」

「最近，好像听说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啊。你的侍从好像是来自沙漠的孩子吧？」

咦？为什么要突然提起爱莎？

「啊，是的。」我点头。

「我是听说，嗯……学院里有人似乎要清洗沙漠人。」

「哈……？」

清洗沙漠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我先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会注意的。」

就算是真的有人想那么干，在阿塔姆学院，他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哪怕是神秘院的院长，犯了错不也是要乖乖得逃跑吗？

跟爱莎稍微说一下就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要担心的吧。

比起这个，我更烦恼的是报告怎么写的问题。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面对得好。

没办法……之后找约尔让他帮忙一下吧。

虽然他写东西词藻很是浮夸。

但比我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顺便还能再学点不认识的生僻字。

嗯，就这样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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