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开强被他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低笑出声，胸腔震得厉害：“行，你小子还挺会甩锅。”

他低头亲了亲小东的头发，声音又沉又稳，像在许诺：“放心，学长没那么容易怂。真到哪天家里炸了，我扛着。你就负责跟着我吃香喝辣，剩下的交给我。”

小东“呀”了一声，笑着去推他又开始乱摸的手：“别……我后面还肿着呢……”

“知道，”高开强亲他嘴角，声音又宠又坏，“就亲亲，不操你。”

结果亲着亲着，两人又滚作一团，车窗上全是雾气，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给这对小情侣打节拍。

夜风吹过，芦苇沙沙响，远处的水面泛着碎银色的月光。

这夜，谁也没再提以后的事，反正今晚月亮很亮，怀里的人很软，别的，都明天再说吧。

7.

高开强是被透过破车窗照射进来的、过于刺眼的阳光弄醒的。他猛地睁开眼，有几秒钟的恍惚，随即立刻被浑身的酸痛和陌生的环境拉回了现实。他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废弃汽车狭窄的后座上，手臂因为长时间充当枕头而发麻，而怀里……

他低头，看到小东依旧沉沉地睡着，侧脸枕在他的胸口，呼吸均匀绵长，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恬静的弧度。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个失控的吻，小东生涩的回应，以及后来两人相拥而眠的温暖……高开强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酸软。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发麻的手臂，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安眠。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宁静，很快就被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打破。

起初只是隐约的、模糊的喧哗，像是工地上常见的早班开工的动静。但高开强的警觉性立刻被拉满。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眉头越皱越紧。声音是从王岩那个工地的方向传来的，但不对劲。不是机械的轰鸣和工人的号子，而是一种更混乱、更带着戾气的吵闹声，夹杂着几声粗野的呵斥和抱怨，仿佛有一大群人正风风火火地朝着那边聚集。

他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昨天集装箱里的事被发现了？王岩或者那些工人醒了，闹起来了？

他轻轻将手臂从小东颈下抽出，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拆弹。小东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但没有醒来。高开强深吸一口气，极慢极慢地坐直身体，透过布满污垢和裂纹的车窗玻璃，警惕地向外望去。

他们的藏身之处确实隐蔽。这辆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老车，半个车身都陷在沼泽边缘松软的淤泥里，周围是比人还高的、枯黄中带着新绿的芦苇丛和茂密的灌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从外面几乎不可能发现这里还藏着辆车和两个人。

喧闹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停在离沼泽地不远处的工地边缘。高开强眯起眼睛，努力透过芦苇的缝隙向外窥视。他看到大约有七八个身影，穿着不是工地的工装，而是更随意甚至有些流里流气的便服，簇拥在一起。为首的是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很精悍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大声说着什么，语气极其不耐烦。

风断断续续地送来一些零碎的词句：

“……妈的！王岩这孙子！尽他妈给老子惹事！”

“八令台那边催得紧！这批‘货’要是出岔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赶紧找！实在不行让他装货！……”

八令台！

这三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中了高开强！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八令台！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在H市乃至周边几个县市混迹于灰色地带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八令台”的！那不是普通的混混团体，而是一个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行事狠辣无比的黑市组织！据说他们什么都沾手，从走私、地下钱庄到更黑暗的领域，手眼通天，心狠手辣！是连一般道上的人都闻之色变的存在！

王岩……怎么会和八令台扯上关系？！还涉及到“货”？什么货？难道……不仅仅是那些偷拍的照片和视频？还有更严重、更见不得光的东西？！

高开强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原本以为，王岩只是个心理扭曲、用私密照敲诈勒索的变态。最多是有点人脉，能搞到些违禁药物。但现在看来，他远远低估了王岩，也远远低估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凶险！

如果王岩是八令台的人，或者至少和他们有密切的利益往来，那昨天集装箱里发生的事，就绝不仅仅是“工友酒后乱性”或者“私人恩怨”那么简单了！这很可能触动了八令台的利益！王岩是死是活暂且不论，但八令台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自己和……小东！

高开强猛地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小东，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决绝！小东卷进来了！彻底卷进来了！不是因为那些照片，而是因为阴差阳错地，可能破坏了一次八令台的“交易”或重要行动！一旦被八令台的人发现他们的存在……高开强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灭顶之灾！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马上！

他不再犹豫，轻轻但迅速地摇晃小东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小东！醒醒！快！”

小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高开强那张写满了凝重和焦急的脸。他还没完全清醒，含糊地问：“高学长……怎么了？天亮了？”

“别出声！”高开强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神锐利如刀，示意他听外面的动静，“有麻烦了，大麻烦！”

小东瞬间清醒，也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充满戾气的搜寻声和叫骂声。他看到了高开强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恐惧的严肃，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乖乖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高开强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立刻制定逃离计划。这片沼泽地不能久留，但白天贸然出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听着，”高开强凑到小东耳边，用气音快速说道，“我们可能惹上黑社会了，很厉害的那种。现在外面有人在找王岩，很可能也会搜到这里。你待着别动，我看看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降下车窗玻璃一条细缝，更加专注地倾听外面的动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每一个可能的逃生路线和应对方案。原本以为只是处理一个变态的私怨，没想到却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现在，他不仅要保护小东不被王岩威胁，更要带着他，从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8.

可是，还没等高开强打开车门，那细碎而清晰的脚步声，正穿过茂密的芦苇丛，拨开带刺的灌木，毫无停顿地、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藏身的这辆废弃汽车逼近！不是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直冲这里而来！

他猛地将小东完全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用眼神传递着极致的警告和命令：别动！别出声！小东吓得浑身僵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充满了惊恐，连呼吸都本能地屏住了，只能感觉到高开强胸膛内心脏如同失控马达般的狂跳，以及他手臂肌肉的坚硬触感。

两人尽可能地将身体蜷缩，埋低，再埋低，几乎要陷进那散发着霉味的老旧座椅里。高开强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他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车外每一丝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潮湿的落叶和淤泥上，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沉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会是谁？八令台派来的家伙？发现了他们踪迹的工人？还是……王岩醒了过来，带着人找来了？

高开强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前面的驾驶位，那里放着一把在工地上干活时用来防身的、磨得锋利的螺丝刀。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随时准备暴起搏命。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小东受到伤害！

脚步声在车门外停了下来。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似乎都停了，只剩下车内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车外那片死寂的对峙。

一秒，两秒……

高开强能感觉到小东在他怀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咬紧牙关，握紧了螺丝刀。

突然——

“叩、叩、叩。”

三声不轻不重、带着某种奇怪节奏的敲击声，清晰地响在了驾驶座一侧那扇布满污垢和锈迹的车窗玻璃上！

这声音……不像是搜查，更不像是攻击前的威慑，反而……带着点试探？

高开强和小东都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紧接着，一张脸凑近了脏得几乎不透明的车窗玻璃。由于污垢太厚，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属于男性的面部轮廓，以及一双……正试图向车内窥探的、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

那张脸的主人似乎也发现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的、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的年轻男声，隔着车窗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车厢内：

“高开强？……小东？是你们在里面吗？妈的……搞什么鬼？快开门！”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

而蜷缩在他怀里的小东，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更加深重的慌乱！

竟然是他？！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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