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头盖骨，脑组织只剩不到三分之一，左半脑几乎被吃光，只剩一层灰白色的残膜挂在颅底；

右半脑保存得稍好，却被病毒染成深紫色，表面爬满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撒了黑芝麻。

沈法医用镊子夹住残余脑组织往外提时，王佳佳的右眼皮突然颤了一下，

残存的右眼球缓缓转动，像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残余脑组织仍有微弱反射。”

她继续往下。

颈部那道致命伤横贯整个左侧，颈总动脉和颈内静脉被完全撕断，断面参差，像被野兽生生咬断。

气管和食道也只剩半边，残余的喉部软骨碎成几块，声带完全不见踪影。

沈法医用镊子拨开残余的肌肉时，发现食道后壁嵌着一根和小拇指粗的黑色寄生触须，触须末端分裂成无数细丝，扎进延髓和上段脊髓，像一团黑色的根须。

触须被夹住往外提的瞬间，

王佳佳的整个身体猛地弓起，

残存的右臂突然抬起，像要抓住什么，手指死死蜷曲，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腐肉碎屑；

双腿猛地蹬直，脚趾张开又合拢，溃烂的脚底板摩擦出台面，发出刺耳的“吱——”声。

触须被完全拔出时，“啵”地一声轻响，

她残存的右眼球彻底翻白，嘴角扯出一个极诡异的笑，

像终于解脱了。

腹腔是最惨的。

从剑突到耻骨，整片腹壁被撕得稀烂，腹腔空得能直接看见脊椎。

胃、肝、脾、肠子，全都不见了，只剩一些被啃得参差不齐的残端挂在系膜上，像几条被嚼烂的布条。

子宫和卵巢也被掏空，只剩一个塌陷的盆腔，盆底肌肉被啃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纤维，骨头上布满牙印和啃噬痕迹。

沈法医用手电筒照进去，发现脊椎前方的腹主动脉上缠着另一根更粗的黑色触须，触须像藤蔓一样缠绕主动脉，末端钻进脊髓腔。

她用剪刀剪开脊椎前纵韧带，露出里面的脊髓：

脊髓已经彻底黑化，变成一条肿胀的紫黑色肉管，表面布满细小的黑色颗粒。

触须从脊髓里长出来，像一棵倒生的黑树，主干扎在胸12到腰3段，分支蔓延到每一根神经根。

当她用镊子夹住主干往外拽时，

王佳佳的尸体再次剧烈抽搐，

残存的右腿猛地蹬直，膝盖砸出台面“砰”一声；

残存的右臂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突然抱住自己的头，

手指死死抠进右眼眶，硬生生把眼球抠了出来，

眼球挂在视神经上晃荡，像一颗浑浊的玻璃珠。

触须被完全拔出，长达一米二，末端还带着一小块脊髓组织。

拔出的瞬间，所有抽搐戛然而止，

王佳佳的尸体彻底瘫软，

像终于被抽走最后一根骨头。

沈法医把那根触须放进铅盒时，手在抖。

她盯着王佳佳那张半边脸看了很久，

最后伸手，

用纱布轻轻擦了擦她右边嘴角残存的一点血迹，

擦出一点干净的苍白。

沈法医关掉所有无影灯，只留下一盏移动式吊灯，光圈死死罩在我和王佳佳并排的两张台子上。

她摘下手套，声音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沙哑。

“样本A，周子诺，正式尸检总结。”

她低头看着我，那张脸已经被缝得密密实麻：

嘴唇横着一道粗黑的线，颈部细密的粉色针脚，额头用防水笔写着“禁止二次开启”，

可灯光下的五官依旧安静漂亮，像一尊被粗暴对待却依旧倔强的瓷娃娃。

“死亡时间：11月17日06时47分，枕部穿甲燃烧弹直中。

直接死因：爆炸性颅脑损伤合并脑组织高温汽化。

实际死因：第二指挥节点被强行剥离，导致中枢完全崩溃。

主要病变与发现：

1. 大脑组织虽经高温灼烧，仍保留97%解剖结构，病毒负荷度9.8×10⁹拷贝/g，呈深紫黑色金属光泽。

2. 脑干正中嵌生第二指挥节点主体（11.3×9.8×8.5mm），伴17条主触须及一条60cm主干贯通延髓-枕骨大孔-颈髓，构成尸王实时神经链路。

3. 舌根-咽喉-食道上段发现辅助发声神经丝，全长42cm，已完整摘除；生前声带及吞咽反射被完全劫持。

4. 会阴部及盆腔后壁发现寄生触须残干（直径3.8cm），曾贯穿直肠-阴道隔膜，与子宫残端缠绕固定，疑似用于远距离信息素释放及诱导同类聚集。

5. 盆腔器官严重坏死并粪便沉积，子宫内膜溶解，伴逆行污染；死前至少持续失禁5-7天。

6. 残余神经反射极度活跃，海马体、杏仁核、运动皮层在离体后30分钟内仍对机械刺激呈现完整情绪-运动反应。”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被缝合得严严实实的嘴唇上。

“结论：

样本A生前被改造为尸王最高等级的移动备用大脑兼信号中继站。

脑组织被系统性液化吸收，用以滋养节点；

语言、情绪、疼痛、排泄，所有自主权早在感染第3天即被剥夺。

其保持爬行姿势接近防线的行为，并非求生本能，而是节点在寻找尸王本体进行最终融合。

若防线被突破0.7秒，该节点将在颅内完成二次激活，尸王将获得完整人类高级认知。”

她翻过我的尸体，让那撅起的臀部对着灯光，

粗黑的缝线像一道丑陋的拉链，仍在缓慢渗着黄水。

“附加结论：

即便在脑组织被高温摧毁后，节点仍保留极微弱活性。

目前以骨蜡+铅盒+福尔马林三重封存，置于-86℃深冷。

任何试图二次开启的行为，

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生物灾难。”

沈法医把记录板翻到新的一页，吊灯的光圈移到王佳佳身上。

那具残破的尸体安静地躺着，像被撕碎后又草草拼回去的布娃娃。

“样本B，王佳佳，正式尸检总结。”

她声音更哑，像被砂纸磨过。

“死亡时间：11月17日06时52分左右，颈部完全离断性撕裂伤，失血性休克合并感染。

实际死因：主中继触须被强行剥离，脊髓指挥链路瞬间崩溃。

主要病变与发现：

1. 颅脑：左半脑被同类啃食殆尽，右半脑残存约28%，病毒负荷度7.2×10⁹拷贝/g，呈黑紫色砂样变性。

2. 颈部：左侧颈总动脉、颈内静脉、气管、食道、喉返神经全段缺失，断面可见清晰啃咬齿痕，符合高级感染体撕咬特征。

3. 胸腹腔：胃、肝、脾、胰、大小肠全部被掏空，残端呈啃噬状；子宫及双侧附件被连根拔除，仅剩空盆腔。腹主动脉前壁可见深达1.2cm的环形啃痕。

4. 脊髓：胸12至腰4段被直径4.7cm主寄生触须完全取代，触须总长1.27m，分支374条，贯穿每一对脊神经根，末端与腹主动脉伴行。

5. 四肢残余肌群呈进行性溶解，肌纤维被病毒改造为黑色胶冻状，离体后30分钟仍可观察到自主蠕动。

6. 残余右眼球视神经保留完整，剥离主触须瞬间发生强烈抽搐并伴随眼球自摘现象，提示视觉通路被用作备用反馈回路。”

她停顿了很久，目光落在王佳佳那只空洞的左眼眶上。

“结论：

样本B生前被改造为尸王最高等级的‘移动中继站’与‘诱饵器官’。

腹腔所有脏器被系统性啃食，用以滋养并隐藏主寄生触须；

脊髓被完全替代，成为尸王在300米半径内的神经延伸。

其拖着空腹腔爬行七百米的行动，

并非求生，

而是主触须在主动寻找第二指挥节点（样本A），

试图完成最终的‘脑-脊’对接。

若两具样本在防线前成功接触，

尸王将在0.3秒内获得完整人类运动神经网络与高级认知，

战局将瞬间逆转。”

她翻过王佳佳的尸体，

那条扭曲的脊椎像被折断的弓，

后正中沟的缝线粗黑而丑陋，

还在渗着暗红色的血水。

“附加结论：

主触须离体后7 found秒，脊髓残端仍有节律性收缩，频率与样本A颅内节点跳动频率完全同步。

已用铅盒+液氮双重封存。

禁止任何形式并案研究。”

说完最后一句，她把两块记录板并排放在一起，

像并排放着两本高中作业本。

“王佳佳，十七岁，高三七班。

她本来应该在明年六月，

和她的同桌一起，

对着准考证偷偷傻笑。”

冷柜门合上前，

沈法医最后做了一件事：

她把王佳佳残存的右眼睑轻轻合上，

又把我的脸转过去，

让两张被缝合、被撕碎的脸，

在黑暗里，

正对着正。

“现在你们可以一起睡觉了。”

她低声说，

“下课铃不会再响了。”

冷柜门“砰”地关上。

黑暗里，

王佳佳那只空洞的左眼眶，

和我被缝死的嘴角，

同时、极轻地，

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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