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山裡的冷霧貼著窗縫往裡鑽。

男主「準時」地動了一下，像被某種習慣叫醒的人，動作很輕地掀開被角，坐起身。

他先低頭確認母子倆還在睡，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生怕踩響地板。

玖辛奈其實早就醒了。

從第一縷灰白的天光透進來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就睜開一條縫，呼吸卻維持著熟睡的節奏。

她感覺到男主起身時停頓了半秒，確認她沒醒，才繼續動作。

男主迅速穿上外衣，動作熟練又安靜。

然後他轉過身，壓低聲音，像怕吵醒她們似的：

「我今天要去山裡打點野味，這裡你們隨便用。

角落那個石浴缸能洗澡，但得自己燒水。

屋外左邊有劈好的木材，門口右邊那個小木桶……是給、給尿尿用的，我每天會拿去倒掉，不麻煩你們。」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耳根又紅了，連忙轉身推門出去，門閂輕輕落上。

腳步聲沿著小徑漸漸遠去。

玖辛奈等了整整兩分鐘，她數到一百二十秒，才慢慢坐起身。

她先把鳴人抱在懷裡，側耳聽了聽屋外，沒有任何異常。

然後起身，赤腳踩在冰涼的木板上，無聲地靠近窗戶，從縫隙往外看。

晨霧濃重，只能看見男主的身影沿著山徑往下，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在樹林裡。

她又等了一分鐘，確認沒有回頭的跡象，也沒有埋伏的氣息。

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低頭看了眼鳴人，孩子還睡得沉。

然後視線落在門口右邊那個小木桶上。

她當然不願意。

身為忍者，她深知在野外隨地便溺會留下痕跡與氣味，最容易被追蹤。

可現在的情況，她不可能抱著孩子跑到屋外去解手，更不可能在陌生男人的小屋裡隨便找地方。

沒辦法。

只能用。

玖辛奈把鳴人輕輕放回床上最裡側，用棉被裹好。

然後走到木桶前，掀開蓋子，確認裡面乾淨、沒有異味，也沒有任何可疑的術式或封印。

才迅速拉開褲腰，蹲下去。

動作很快，幾乎沒發出聲音。

完畢後，她把蓋子蓋好，又把木桶推回原位，擺得和早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做完這一切，她才回到床邊，重新抱起鳴人，目光再次掃過整間屋子。

這一次，她開始仔細搜尋：

桌下、床下、儲物箱縫隙、浴缸底部、牆角每一道可疑的裂縫……

她要趁男主不在，把這間小屋翻個底朝天。

確認這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門外已經聽不見任何腳步聲。

玖辛奈把鳴人重新放回床最裡側，用棉被捲成一圈圍住他，讓孩子不會滾下來。

做完這一切，她閉上眼，用最短的時間讓呼吸與心跳降到最低，然後開始搜查。

她像一道沒有聲音的影子。

動作極輕，極快，也極專業。

地板：敲遍每一塊，聲音均勻，沒有暗格。

床底：只有灰塵和幾根掉落的木屑，什麼都沒有。

床板：掀開草蓆，下面只有整齊的木板，沒有夾層。

儲物箱：兩件粗布衣服、一小袋鹽、一把獵刀、一小塊磨刀石。最底下墊著一塊油布，掀開後是幾枚散碎的銅錢和一枚磨得發亮的銀幣，總額不超過兩千兩，普通山民多年的積蓄。

石頭浴缸：排水孔裡只有陳年污垢，沒有鐵鏈、沒有暗袋。

牆壁與橫樑：摸遍每一道縫隙，只有蜘蛛網和正常的木頭紋理。

火爐：灰燼底下是普通的爐磚，什麼都沒藏。

矮桌抽屜：幾塊備用火石、一團麻繩、半截蠟燭、一小瓶火油，全部都是日常用品。

窗框與門框：沒有符文、沒有封印、沒有任何查克拉殘留，甚至連最簡單的警報咒印都沒有。

整個搜查過程不到十分鐘。

她把每樣東西都放回原位，連銅錢的擺放角度都一模一樣。

什麼異常都沒發現。

沒有忍具、沒有卷軸、沒有武器、沒有術式、沒有查克拉痕跡。

只有一個普通獨居男人的普通家當。

玖辛奈回到床邊，抱起鳴人，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了兩分。

這個男人，

真的很像普通人。

沒有查克拉波動，連最基礎的體術痕跡都沒有。

屋子裡藏的只有幾枚銅錢和一枚銀幣，連防身的匕首都沒有第二把。

連她這個上忍都找不到任何可疑之處。

威脅程度，

大幅降低。

她低頭看了眼鳴人，輕輕把孩子重新放回床上，拉過棉被蓋好。

然後自己坐到床沿，背靠著牆，第一次真正把腿盤了起來，而不是隨時準備彈起的姿勢。

當然，警惕還在。

她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

但至少現在，她可以把「立刻撞窗逃跑」的優先級，從第一降到第三。

第一，是孩子。

第二，是食物與水。

第三，才是這個看起來真的很普通的男人。

窗外的霧漸漸散開，陽光穿過樹梢，落在小屋的木地板上。

玖辛奈閉上眼，第一次在這間屋子裡，允許自己真正休息十分鐘。

日頭已經升到半空，霧氣散盡，門被輕輕推開。

男主提著一條繩，上面串著四條肥碩的山溪魚，身上沾了些草葉和水氣，顯然剛從下游回來。

他一進門就先看了玖辛奈一眼，見她和孩子都好，才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忐忑：

「山裡沒什麼肉，今天抓了幾條魚……聽說魚湯對、對產後的女人和小孩補身體，我就……就煮給你們喝，好不好？」

說完像怕被拒絕似的，連忙把魚舉高了些，手指因為用力微微發白。

玖辛奈早上的搜查讓她心裡落下一塊石頭。

她知道現在可以再放鬆一點，於是把鳴人抱在懷裡，微微低頭，露出一個帶著疲憊卻真誠的笑容，聲音輕得剛好能讓對方聽見：

「真的……太謝謝你了。我和孩子已經好久沒吃過熱的東西。」

她故意讓眼眶泛紅，說完還用袖子擦了一下，像真的被感動到。

男主瞬間耳根通紅，手忙腳亂地把魚拿到矮桌邊，開始笨拙地刮鱗洗魚，動作比平常急了許多。

水燒開後，魚湯的鮮味慢慢散開。

男主拿了個缺口的小瓷碗，先盛了一碗，吹了吹，雙手遞到玖辛奈面前：

「小心燙……」

玖辛奈接過，喝了一口，真的好喝。

她又把魚肉撕成細絲喂鳴人，孩子吃得小嘴吧唧吧唧響。

喝到一半，男主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紅著臉開口：

「你們……要不要洗個澡？我早上燒了一鍋水，現在正好是熱的，我拿到浴缸裡，你們慢慢用，我、我再出去一趟，山那邊還有幾個套子沒收……」

他說完也不等回答，抱起兩桶熱水，一前一後倒進石浴缸，水聲嘩啦，熱氣瞬間瀰漫。

做完這些，他抓起門邊的背簍，幾乎是逃一樣地出了門，腳步聲遠得很快。

玖辛奈等了整整三分鐘。

她先走到門口，從門縫看出去，確認那道身影真的消失在山徑盡頭。

又側耳聽了半分鐘，沒有任何回頭的動靜。

這才放下心。

她先把鳴人放在床上，脫掉孩子的衣服，用熱水試了溫度，然後把孩子抱進浴缸。

鳴人一碰到溫水就開心地撲騰，小手小腳拍得水花四濺。

玖辛奈低頭看著他，嘴角不自覺彎起一點，這是她這幾天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沒有偽裝的笑。

洗完孩子，她才脫掉自己的衣服，跨進浴缸。

熱水瞬間淹過肩膀，包裹住她這段時間緊繃到發痛的肌肉。

她閉上眼，讓整個人沉進去，只留鼻子在水面上。

一分鐘、兩分鐘……

她讓自己徹底放鬆了整整五分鐘。

這是她逃出木葉後，第一次覺得「活著」不是一件需要時時刻刻繃緊神經的事。

洗完，她用男主留下的粗布巾擦乾身體，換上自己洗淨晾乾的衣服，又把鳴人包好。

然後把浴缸裡的水一點點舀出來，從後窗倒掉，動作輕得幾乎沒聲音。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床邊，抱起鳴人，輕聲說了句：

「……今天，謝謝。」

夕陽沉進山脊時，門被輕輕推開。

男主背著背簍進來，裡面裝著一隻已經收拾好的野兔和幾根新挖的山藥。

他先把背簍放下，才抬頭看玖辛奈，語氣裡帶著一點小心翼翼：

「晚上山上很危險……有野狼，有時候還會有熊瞎子出沒。

要是沒什麼急事，別出門，也別太晚回來。」

玖辛奈抱著鳴人，輕輕點頭，聲音溫順：

「我知道的，謝謝你提醒。」

男主被這句「謝謝」弄得耳根又紅了，連忙轉身去處理兔子。

他動作很熟練，三兩下剝皮淨肚，洗得乾乾淨淨，然後串在鐵鉤上，放到火爐邊慢慢烤。

香味很快飄滿整間小屋。

烤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手，轉過頭，臉紅得幾乎要冒煙，結結巴巴地問：

「那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可以吃烤的嗎？

我怕太油膩，或者……或者有什麼忌口？」

玖辛奈愣了一下，隨即低頭掩住嘴角那絲幾乎藏不住的笑意，

溫聲回答：

「可以吃的，謝謝你記得問。」

男主像得到特赦一樣，趕緊把最好的一條兔腿撕下來，放到乾淨的木盤裡，雙手遞給她：

「你先吃，還有山藥，我燉在鍋裡，一會兒也能喝。」

玖辛奈接過，真的吃了幾口，味道比她預想的還好。

吃完後，男主收拾了碗筷，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我把那個小木桶拿出去倒掉。

然後，下午你們剩下的洗澡水還熱乎，我……我用一下可以嗎？」

玖辛奈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當然可以。」

男主抱起角落的小木桶，飛快地出了門。

回來時桶已經空了，他又往浴缸裡添了半鍋新燒的熱水，試了試溫度，才背對著玖辛奈這邊，脫了外衣，跨進浴缸。

水聲嘩啦嘩啦響起。

玖辛奈抱著鳴人坐在床沿，背對著浴缸，卻能從餘光看見火光下那道結實又帶著舊傷疤的背影。

他洗得很認真，也很快，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脖子上，水珠順著肩胛骨往下流。

不到十分鐘，他就擦乾身體，換上乾淨的粗布衣，紅著臉轉過來：

「洗、洗好了……你們要是還要用，我再燒水。」

玖辛奈搖頭，輕聲說：

「不用了，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

火爐裡的火焰劈啪作響，兔肉的香味還在屋子裡飄。

夜色徹底壓下來，山風在窗外呼嘯，卻進不了這間小小的屋子。

這一刻，

兩個人都還在演，

卻都默契地把戲演得更真了一點。

夜色完全落下，山風在窗縫裡打轉。

鳴人醒了，細細地哼唧。

玖辛奈照舊低聲說了句「可以轉過去一下嗎」，男主立刻轉身面向牆壁，肩膀繃得筆直，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玖辛奈拉開衣襟一角，餵鳴人吃奶。

吸吮聲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男主背對著她，一動不動，像尊木雕。

吃完後，她輕聲說「好了」，男主才慢慢轉回來，臉紅得和火光一樣。

火已經熄了，屋裡只剩炭的餘溫。

兩人再次上床，還是那條大棉被。

男主睡最外側，離她三十公分，背對著她；

玖辛奈睡中間，側身護著鳴人，右手藏在身下，苦無始終沒離手。

夜裡山風更大，溫度降得厲害。

棉被裡的熱氣慢慢聚起來，卻誰也沒往中間挪半寸。

兩人都沒睡。

一個用心網監視方圓數公里，一個隨時準備撞窗。

誰也不戳破誰。

就這麼又演了一整夜。

天剛亮，男主照舊「準時」起身。

他先輕手輕腳下了床，穿好衣服，抱起兩大桶水，出了門。

玖辛奈透過門縫看見他把水架在屋外的小灶上燒，火生得很旺。

水開後，他把燒開的熱水繼續放著保溫，又探頭進來，小聲說：

「我把水燒好了，等中午回來就能直接倒進浴缸洗，很熱的……

我再去山裡轉一圈，中午前回來。」

說完就背起背簍走了。

腳步聲漸遠，徹底消失在晨霧裡。

玖辛奈等了三分鐘，確認他真的離開，才起身。

她把鳴人抱在懷裡，走過去試了試桶裡的水，燙手，熱氣還在往上冒。

她低頭看了孩子一眼，輕聲說了句：

「……他還挺細心的。」

這是她逃出木葉後，

第一次用「細心」兩個字，去形容一個男人。

小说相关章节：玖辛奈的逃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