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痞子被隼如同拖垃圾袋般扔到了垃圾桶旁，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还贴心地叫了救护车。

“垃圾桶，两个人类，要死了，救护车。”

“你好，请问是哪里的垃圾...”

“滴——”话音未落，隼便将痞子的手机扔了回去。

隼一手紧紧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宋赐，另一只手则被银死死地攥着，三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相互依偎又带着点跌跌撞撞的姿态，终于回到了那间熟悉的、亮着温暖灯光的公寓门口。

银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试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打开了门。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将外面世界的黑暗和那场噩梦般的遭遇彻底隔绝。公寓里熟悉的、淡淡属于他们三人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宋赐从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拉回了一丝现实。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隼一直稳稳地扶着他。

“主人！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疼不疼？”银立刻扑了上来，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慌乱地在宋赐身上检查着，看到他红肿的脸颊、破皮的嘴角和被撕扯坏的衣服时，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黑煤球冻起来！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门！呜呜……”

宋赐看着银这副自责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伸出手，想摸摸银的头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没……没事了，银。不怪你……是那些坏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始终沉默地站在他身侧，像一根定海神针般支撑着他的隼。

隼低着头，黑色的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紧抿的、苍白的嘴唇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尚未完全散去的、低气压来看，他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情绪里，或者说，在压抑着什么。

银的哭泣和自责还在继续，他絮絮叨叨地重复着“对不起”，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负罪感。然而，这持续的噪音似乎刺激到了隼紧绷的神经。

隼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眸，直直地射向银，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只有近乎死寂的疲惫。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银，看得银的哭声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变成了一种心虚的抽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滴晶莹的、毫无征兆的液体，突然从隼那浓密的黑色睫毛末端滑落，沿着他苍白的脸颊，划出一道清晰的湿痕，然后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板上。

“！”银和宋赐都愣住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隼……哭了？

这个刚刚在几分钟前，还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使者，用最冷酷无情的手段将两个施暴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影魔……竟然……掉眼泪了？

隼自己也似乎怔住了。他抬起手，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湿润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慌乱？他飞快地用手背抹去那滴眼泪，仿佛要抹去什么不该存在的证据。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银，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挤出来的艰难：

“我的……不好的样子……看到了。”

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他看向银，问出了那个仿佛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确认：

“请……不要……讨厌我，好吗？”

这句话问得极其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银的心上。也砸得宋赐心头一痛。

银张大了嘴巴，冰蓝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无措和汹涌而来的愧疚。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隼为了保护主人，展现出的、属于影魔的、强大到令人恐惧的一面。但那真的是“真面目”吗？如果那是真面目，那此刻这滴眼泪，这小心翼翼的问话，又是什么？

“我……”银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想起自己之前对隼的种种排斥、刁难和恶作剧，想起自己口口声声说影魔“残暴”、“危险”，想起自己因为嫉妒而做过的蠢事……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他讨厌这样的隼吗？他害怕，是的，他承认刚才那一幕让他心有余悸。但“讨厌”……这个词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宋赐也回过神来，他反手握住隼依旧冰凉的手，用力地捏了捏，试图传递一些温暖。他看着隼那双此刻盛满了脆弱的黑眼睛，语气无比坚定地说：

“别这么说，你原本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但是此时此刻，你就是隼呀，就是一只看起来呆呆的，讨人喜欢的小影魔。”

听到宋赐的话，隼的身体几不可查地轻轻颤了一下，垂下了眼帘。

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弱弱地，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猫，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让他不安的问题：“黑煤球……你……你真的……不会伤害主人吗？永远都不会？”

这个问题，让隼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他没有任何犹豫，非常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用清晰而肯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不会。永远，不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复杂的语言，声音依旧有些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我……只是……想要……温暖。和……主人。”

不是力量，不是能量，而是……温暖。和主人。

没人知道为何这种以“凶狠”闻名的魅魔种族，此刻的愿望竟是如此微薄。隼小心翼翼的态度，却也在这番情形下显得格外真挚。

这简单到极致的诉求，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银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偏见”的堤坝。巨大的愧疚感将他淹没，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不再是自责，而是充满了懊悔和释然。

“对不起！黑煤球！对不起！”银扑上前，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隼的腰，把满是泪痕的脸埋进他微凉的怀里，“我以前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救了主人！你是好人！不对，是好魅魔！呜呜……谢谢你！还有……反正就是对不起！”

隼被银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身体一僵，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微微张开，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他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和感谢，那双纯黑的眼眸里，冰雪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拍了拍银的后背。这个动作生疏得可爱，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宋赐看着眼前这一幕——哭得稀里哗啦的银，和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柔和、动作笨拙地安慰着他的隼——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温暖。劫后余生的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实、更加深刻的羁绊感。

他伸出双臂，将这两个对他而言都无比重要的、别扭又可爱的魅魔少年，一起拥入了怀中。

“好了，别哭了，邻居还以为拐卖小孩呢。”宋赐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了力量，“以后，要互相照顾，互相信任，知道不？”

银在宋赐怀里用力点头，隼也几不可查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三人相拥而眠，睡得格外沉。

……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唤醒了沉睡的三人。经历了昨天的惊魂，宋赐决定做点什么来冲散阴霾，也作为对两个小家伙（尤其是受惊的银和消耗过度的隼）的补偿。

“今天不出门买菜了，”宋赐宣布，“我们出去吃！去吃火锅！然后去商场逛逛，给你们买新衣服！”

“真的吗？太好啦！”银立刻欢呼起来，昨天的不快仿佛已经烟消云散，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兴奋地摇晃着隼的胳膊，“黑煤球！听到没！火锅！还有新衣服！”

隼似乎对“火锅”没什么概念，但对“新衣服”和“出去”表现出了一丝微弱的好奇。他看了看宋赐，又看了看兴奋的银，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出门，伪装是必要的。银熟练地戴上宋赐给他买的棒球帽，压住他显眼的白色头发，再戴上口罩和一副平光眼镜，看起来像个清秀的小少年。隼的伪装更简单，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连帽卫衣，戴上帽子拉低帽檐，再配上口罩，他那头黑发和过于苍白的皮肤就被遮得七七八八八，只剩下那双过于独特的黑眼睛，但只要他不刻意与人直视，也不太会引起注意。

来到热闹的商业区，银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拉着宋赐叽叽喳喳。隼则安静地跟在旁边，帽檐下的眼睛悄悄地观察着周围喧嚣的人类世界，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熙攘的人群似乎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安静的新奇。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麻辣锅底翻滚着诱人的红油。银吃得酣畅淋漓，辣得直吐舌头还要继续吃。隼则对清汤锅里的嫩豆腐和虾滑情有独钟，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与旁边狼吞虎咽的银形成鲜明对比。宋赐看着他们，心里满是暖意。

吃完火锅，三人溜达着进了旁边的大型购物中心。银的目标明确，直奔青少年潮牌区。宋赐则想着给隼也挑几件合身的衣服。

在一家品牌店里，银看中了好几件衣服，兴高采烈地抱着去试衣间了。宋赐也拿起一件看起来适合隼的深灰色卫衣，对隼说：“隼，你去试试这件？”

隼看了看那间用门板隔开的试衣间，又看了看宋赐，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颜色？”宋赐问。

隼摇了摇头，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宋赐的衣角，然后，又指了指试衣间。

宋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隼是……想让他陪着一起去试？是因为在陌生环境里感到不安吗？想到隼平时的性格和昨天的经历，宋赐心一软，点了点头：“好，我陪你进去。”

试衣间空间不大，但勉强能容下两个人。宋赐拉上帘子，转身对隼说：“好了，你换吧，我帮你看看尺寸合不合……”

他的话还没说完，试衣间的门突然又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白色的脑袋钻了进来！

“哇！这里面空间还挺大嘛！”银笑嘻嘻地挤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他准备试的衣服，“一个人试多无聊啊，我们一起呗！”

本来就不宽敞的试衣间，瞬间挤进了三个半大少年，空间立刻变得捉襟见肘，空气似乎都升温了。

宋赐有些哭笑不得：“银，别闹，这么挤怎么试衣服？”

银却毫不在意，他冰蓝色的眼睛在狭小的空间里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带着点坏心眼的笑容。他凑近宋赐，压低声音，用气音说道：

“挤一点才好啊~主人~你看，这个小小的、密闭的、隔音好像还不错的空间……不正适合……让你放松一下吗？刚才吃了火锅，又逛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手指不安分地勾住了宋赐的皮带扣。同时，他另一只手还悄悄拉了拉旁边隼的衣袖，仿佛在寻求“盟友”。

隼站在角落里，帽檐下的黑眼睛看了看银，又看了看瞬间僵住的宋赐，似乎理解了银的意图。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只是安静地往宋赐身边靠了靠，几乎贴在了他的背上，微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宋赐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在这人来人往的商场试衣间里？这两个小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可是……看着银那双充满期待和诱惑的眼睛，感受着身后隼安静的贴近，一种混合着紧张、刺激和……难以抑制的冲动，悄然在他体内升腾。

试衣间外，是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试衣间内，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三人逐渐加快的呼吸声，和一种暧昧到极致的张力，在无声地蔓延。

看来，这场旨在放松的购物之旅，注定不会平静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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