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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Pierre Louÿs]阿佛洛狄忒(艳情篇),第4小节

小说:[Pierre Louÿs] 皮埃尔·路易——情色小说集 2025-11-17 14:08 5hhhhh 6620 ℃

蜜莉塔

净汝身吧,异乡人。

我当洁净而入。"德米特里奥斯答道。

年轻的守门少女用浸过水的发梢先沾湿他的眼睑,再润湿他的嘴唇与手指,好让他的目光得到圣化,他双唇的亲吻与双手的爱抚也同样如此。

他走进阿芙洛狄特的树林。

穿过已然漆黑的枝桠,他望见西天一轮暗红色的夕阳不再刺眼。这正是邂逅克里西斯后搅乱他生命轨迹的同一天傍晚。

女性的灵魂简单到令男性无法置信。明明只有一条直线的地方,他们却固执地追寻着复杂脉络:结果只寻得空虚并在其中迷失。正因如此,克莉西丝那如孩童般纯净的灵魂,在德米特里奥斯眼中竟显得比形而上学难题更为神秘。在码头与这位女子分别后,他如梦游般回到家中,无力回应脑海中翻涌的所有疑问。她索要这三件礼物的目的何在?她既不可能佩戴也不可能销赃那面失窃的名镜、遇害女子的梳子、以及女神的那串珍珠项链。若将这些宝物藏匿家中,她将日日面临致命的风险。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将其毁坏吗?他深知女性从不会因隐秘之物获得快感,唯有当那些美事公之于众时,她们才会真正开始沉醉其中。更何况,她是凭借何种直觉、何种深不可测的洞察力,竟断定他能为她完成这三桩非同寻常的壮举?

诚然,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将克丽丝玎从家中掳走,让她任凭自己摆布,成为他的情妇,妻子或是奴隶,全凭他选择。他甚至能轻易夺其性命。之前的暴乱早已让市民对横死司空见惯,没人会关心一个消失的妓女。克丽丝玎必定心知肚明,却依然敢冒险行事……

他越想她,就越感激她将这场交易的筹码设计得如此精妙。多少堪与她比肩的女人,都曾笨拙地提出请求!而她呢?她要的是什么?不是爱情,不是黄金,也不是珠宝,而是三桩匪夷所思的罪行!这让他兴致勃发。他曾许诺赠予她埃及所有的财宝:此刻他才惊觉,若她当时接受了那些庸俗之物,她连两枚铜板都不配得到,而他在得手前就会对她心生厌倦。三桩罪行无疑是一份前所未有的报酬;但既然她是配得上提出这等要求的女人,自然也值得他支付这份厚礼。他决意将这场冒险继续下去。

为避免自己反悔坚定的决心,他当日便赶往芭奇丝的宅邸,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顺手取走银镜后便往花园去了。

是否该直接去找克丽丝玎的第二个目标?德米特里奥斯认为不妥。那位拥有传奇象牙梳的女祭司图尼如此娇媚柔弱,他担心若贸然前去会心软,于是转身折返,沿着大露台缓步而行。

妓女们在她们"展示屋"里招揽客人,如同摊位上陈列的鲜花。她们的姿态与服饰之多样,丝毫不逊于她们的年龄、类型和种族。最美丽的那些遵循芙里尼的传统,只露出脸庞的轮廓,从头到脚都裹在细羊毛长袍里。另一些则采用透明长裙的时尚,在薄纱之下神秘地勾勒出她们的曼妙身姿,如同透过清澈水流隐约瞥见池底斑驳的绿苔暗影。那些仅凭青春作为魅力的少女们裸露着上半身,刻意向前挺起胸脯,炫耀着坚挺双乳的弧度。但更成熟的女人们深知女性面容比身体肌肤更易显老,便全然赤裸地端坐着,双手托着沉甸甸的乳房,大大分开丰腴的大腿,仿佛亟需向世人证明她们仍是不折不扣的女人。

德米特里乌斯极缓慢地走过她们面前,沉醉在这片活色生香中流连忘返。

他从未有过目睹女性裸体而不心潮澎湃的经历。他既无法理解面对韶华已逝者的嫌恶,也不懂为何有人对稚嫩少女无动于衷。那晚任意一个女人都能令他沉沦。只要她保持缄默,在床上展现的激情不超出礼节要求的最低限度,他甚至可以容忍她姿色平庸。更甚的是,他偏爱粗俗的肉体,因为越是凝视完美胴体,他的欲望反而愈渐疏离。鲜活美貌带来的悸动是种纯粹感官的颅内快感,会将生殖冲动消解为虚无。他惶恐地忆起自己曾像垂暮老朽般,整夜在怀抱过的最美妙女子身边无能为力。自那夜后他便学会了选择不那么纯洁的情妇。

朋友,"一个声音响起,"认不出我了吗?

他转过身摆手否认,继续前行,因他从不重复染指同一妓女。这是他在花园寻欢时恪守的唯一准则。未得手的女人总带着处子般的新鲜;但第二次约会又能有何惊喜?简直近乎婚姻。德米特里奥斯从不涉足第二夜的幻灭。贝勒尼基王后已满足他偶尔萌生的夫妻欲念,除她之外,他刻意每晚更换必不可缺的通奸对象。

克洛娜里昂!

—纳塔内!

—普兰戈!

—姆娜伊斯!

—克罗比勒!

—约埃萨!

她们在他经过时高喊着自己的名字,有些还添油加醋地吹嘘自己天性炽热或提供非常规服务。德米特里奥斯沿着小道走着;他照惯例准备从这群女人中随意挑选一个,这时一个浑身蓝衣的少女歪头靠向肩头,不起身便柔声对他说:

真的不想试试吗?

这出人意料的搭讪让他微微一笑。他停下脚步。

给我开门吧,"他说,"我选你了。

少女欢快地一跃而起,用阴茎形状的门锤敲了两下。一个老奴仆前来开门。

戈耳戈,"少女说,"我接客了;快拿克里特葡萄酒、点心,再把床铺好。

她转向德米特里奥斯。

你要不要来点壮阳药?

不用,"青年笑着回答,"你倒是常备着?

当然要备着,"孩子答道,"找我要的人可比你想象的多。来这边:当心台阶,有一级已经磨损了。进我房间等着,我马上回来。」

房间十分简朴,如同初入行的妓女住处。一张大床,一张休憩用的躺椅,几块地毯和几把椅子勉强凑成摆设;但透过敞开的巨窗,能望见花园、大海,以及亚历山大港的双重锚地。德米特里奥斯伫立着眺望远方城市。

海港后方沉落的夕阳!海滨城市无与伦比的壮丽,天空的静谧,水面的紫红,你们曾让多少喧嚣的灵魂—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归于沉寂!有多少脚步停驻,多少缠绵中断,多少声音在你们面前戛然而止!……德米特里奥斯凝望着:汹涌的火焰洪流仿佛从半浸入海面的太阳中喷薄而出,径直涌向阿芙洛狄特林地弯曲的海岸。从地平线的一端到另一端,奢华的紫红色阶毫无过渡地层层浸染地中海,从金红色蔓延至冷紫色。在这流动的辉煌与马雷奥蒂斯湖浑浊如镜的水面之间,整座城市的白色建筑群披挂着斑驳的反光。两万间平房高低错落的朝向,使城市如镶嵌着两万片变幻莫测的色斑,随着西方光芒逐渐衰减而永不停歇地变幻。这景象短暂而炽烈;随后太阳几乎突然沉没,夜幕初次涨潮般笼罩大地,带来阵阵颤栗,朦胧均匀的微风弥漫在透明的空气中。

"这儿有无花果、糕点、一罐蜂蜜、美酒,还有个女人。无花果要趁天亮时享用,女人嘛…当然要等天黑看不见的时候!

随着一阵轻笑,小姑娘蹦跳着回到房间。她让年轻人坐下,跨坐在他大腿上,双手反剪在脑后,将快要滑落的玫瑰重新簪进栗色发丝间。

戴莫特利奥斯不由自主地发出惊讶的感叹:她竟全身赤裸,褪去那件蓬松长裙后,这具娇小的身躯显得如此稚嫩,胸脯如同孩童般未发育,臀胯这般纤细,分明还是个未解人事的雏儿。戴莫特利奥斯心头涌起怜惜,仿佛骑手不忍将成年男性的全部重量压在一匹过分娇弱的雌马驹身上。

可你根本不算女人!"他失声喊道。

"我不算女人?向两位女神起誓,那我算什么?难道是个色雷斯蛮子,搬货苦力,还是老学究?

你多大年纪?

"十岁半。十一岁吧,就当是十一岁。"我生在御花园里。母亲是米利都人,"就是被称作'母山羊'的皮提亚斯。要是嫌我太稚嫩,要派人请她来吗?"娘亲的肌肤可滑嫩了,她美得很。

你去过艺妓学堂了吗?

还在第六级学艺呢。明年才能结业—可真等得人心焦。

在那儿待着无趣吗?

"哎!你是不知道女师傅有多严!同样的功课非要人重复二十五遍!"尽是些毫无用处的把戏,恩客从来不会计较这些。白费力气的事儿,"我才不乐意做。喏,吃颗无花果—别拿那颗,还没熟透。我教你个新式吃法:"瞧好了。

这法子我晓得。耗时辰又不比寻常吃法更妙。看来你倒是学堂里的伶俐学生。

—哦!我会的那些,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些女教师总想让我们觉得她们比我们厉害。她们手法或许更老练,但也没见她们搞出什么新花样。

—你有很多情人吗?

—全都太老了;这也没办法。那些年轻小子简直蠢透了!他们就爱往四十岁的女人怀里钻。我偶尔见到几个俊得像厄洛斯神的小伙子,你猜他们挑的都是什么货色?简直是河马般的肥婆。看得人直倒胃口。我巴不得自己活不到那种年纪。要是让我像她们那样脱光衣服,我非得羞死不可。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开心,多庆幸自己还这么年轻。这对奶子长得实在太早了。我感觉等第一次见到经血的那天,自己就像半只脚踏进坟墓似的。让我亲亲你吧。我真喜欢你。」

这时对话转向了更放肆的境地,虽说动静不算太大,但德米特里奥斯很快就发现,对着这么个早熟的小东西端着架子纯属多余。她似乎很清楚自己这副青涩身子难以满足年轻男子的胃口,便用层出不穷的隐秘爱抚打乱情人的节奏—那些触碰既难以预料又不受控制,叫他既没法纵容又无力主导,连片刻温存的余裕都不给。这具娇健的身子在他周身游走,若即若离地扭动着、旋转着、抗拒着。最后两人终于纠缠在一起。但这半个时辰终究只是场漫长的前戏。

她率先跳下床,手指蘸了蜜糖罐里的蜂蜜,胡乱抹在自己嘴唇上;然后,强忍着不笑出声,她俯身靠近德米特里奥斯,用自己的嘴唇摩擦着他的唇。她圆润的发卷在两人脸颊旁晃动。青年微微一笑,用手肘撑起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梅莉塔。你没在我门上看到名字吗?

—我没注意看。

—你本可以在我房间里看到的。他们都在我墙上写满了名字。我很快就要重新粉刷墙壁了。

德米特里奥斯抬起头:房间的四块墙板都刻满了题字。

呵,真有意思,"他说,"能看看吗?

—哦!随你便。我没什么秘密。

他读着。梅莉塔的名字在墙上反复出现,夹杂着男人们的名字和粗野的图案。柔情蜜语、淫秽词句和滑稽玩笑,诡异地纠缠在一起。情夫们吹嘘自己的雄风,或细数这个小妓女的诱人之处,或是嘲笑她那些好姊妹。这些内容唯有作为普遍堕落的白纸黑字证明才稍显趣味。但当读到右侧墙板末端时,德米特里奥斯猛地一震。

这是谁?是谁?告诉我!

—什么谁?哪个?在哪儿?"少女问道,"你怎么了?

—这里。这个名字。谁写的这个?

他的手指停在两行字下方:

ΜΕΛΙΤΤΑ。Λ。ΧΡΥΣΙΔΑ

ΧΡΥΣΙΣ。Λ。ΜΕΛΙΤΤΑΝ

啊!"她答道,"那个呀,是我。是我写的。

—可这个克律西斯是谁?

—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

—我猜也是。我问的不是这个。哪个克莉西丝?叫这名的女人可不少。

—我认识的那个,是最美的。加利利来的克莉西丝。

—你认识她!你认识她!快跟我讲讲!她从哪里来?住在哪儿?谁是她的情人?全都告诉我!」

他跌坐在卧榻上,把小姑娘抱到自己膝头。

«你爱上她了吧?»她问。

—这不重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急着要了解全部。

—哦!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很简单,她只来过我这儿两次,你以为我会打听她家里的事吗?光是能拥有她就让我幸福得晕头转向,哪舍得浪费时间去聊天。

—她身材怎么样?

—就是个漂亮姑娘的身子呗,还要我怎么形容?难道要我把她身上每个部位都报一遍,再挨个儿夸一遍吗?不过她可是个真正的女人…每当我想到她,身子立马就燥热起来…»说着她伸手环住德米特里奥斯的脖颈。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追问道,«关于她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来自加利利,快满二十岁了,住在犹太区,城东边花园附近。但就知道这些。

—那她的生活呢?嗜好呢?半点都说不上来?她既然来找你,肯定是爱女人的。但她可是彻底只爱女人?」

—当然不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晚还带了个情人来,我敢发誓她那反应绝不是装出来的。女人是不是真心投入,我看她眼神就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后来独自一人又来找我……她还答应要和我共度第三夜呢。」

—你在花园里还知道她有别的相好么?有没有?

—有啊,她同乡叫基迈丽丝的女人,穷得叮当响的那个。

—她住哪儿?我必须见见她。

—她这一年来都睡在林子里。房子早卖掉了。不过我知道她那窝在哪儿。要是你想见,我可以带你过去。帮我系上凉鞋带子,好不好?」

德米特里奥斯用灵活的手指飞快地系紧梅莉塔纤细脚踝上的皮编鞋带。接着他递过短裙,她随手搭在臂弯,两人便匆忙出了门。

他们走了许久。这座园林辽阔无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姑娘靠在树下,边敞开衣袍边报上芳名,随即又躺倒,目光黏在自己摆动的手上。梅莉塔认得其中几个,她们贴面亲吻却不停下脚步。经过一座粗凿的祭坛时,她从草丛里摘了三朵硕大的花,轻轻放在石台上。

夜色尚未深沉。夏日白昼的炽烈光线总带着缠绵的余韵,在迟暮中氤氲不散。星辰湿润朦胧,亮度仅比天幕底色稍亮些,随着轻柔的悸动忽明忽暗,枝影摇曳模糊难辨。

«瞧!»梅莉塔突然出声,「是妈妈。妈妈在那儿。」

一位独自走来的女子身披三层蓝条纹平纹细纱裙,步履从容。她一见那孩子便飞奔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紧紧搂在怀中,热烈地亲吻她的双颊。

我的小宝贝!我的心肝,你要去哪儿?

我带人去找奇美莉斯。你呢?在散步吗?

科琳娜生了。我去她家探望,在她床边用了晚饭。

生的什么?男孩吗?

"一对双胞胎女儿,亲爱的,像蜡娃娃般粉嫩。你今晚可以去看看,她会让你瞧的。

哦!太好了!两个小荡妇。取什么名字?

"都叫潘尼基斯,因为她们在阿芙洛狄忒节前夜出生。这是神谕预兆。她们会长成美人胚子。

她将孩子放回地面,转向德米特里奥斯:

你觉得我女儿如何?我该为她骄傲吧?

你们母女都值得彼此庆幸。"他淡然答道。

快亲亲妈妈。"梅莉塔说。

他默然将吻印在她双乳之间。皮提亚斯用唇瓣相迎,二人随即分开。

德米特里奥斯与女孩在树下又行数步,那位妓女频频回首渐行渐远。最终他们抵达时,梅莉塔说道:

就是这里。

希麦丽丝左腿蜷缩蹲坐着,在两棵树与灌木丛间的小片草地上。她在身下铺了块红色破布,这既是她白昼最后的蔽体之物,也是夜晚接客时赤身躺卧的床褥。德米特里奥斯凝视着她的目光逐渐灼热。这黑肤瘦削的女人带着热病般的气质,浅褐身躯仿佛被永不熄灭的欲火灼烧殆尽。她肥厚的双唇、迷乱的眸光、泛着大片青灰的眼睑交织出情欲渴求与精力耗尽的矛盾神情。凹陷小腹与紧实大腿形成的曲线自然内凹,仿佛时刻准备承欢;希麦里斯变卖了所有财物,连梳子发簪乃至眉毛镊子都不留,蓬乱长发纠缠成难以梳理的结团,而浓密漆黑的阴毛更给她的裸体增添了几分野性、淫靡与毛茸茸的质感。

她身旁有只高大的公山羊僵直站着,被金链拴在树上—这链条曾在女主人胸前闪烁缠绕四圈。

「希麦丽丝,」梅莉塔说,「站起来。有人要跟你说话。」

犹太女人看了一眼,却纹丝不动。

德米特里奥斯走上前。

「你认识克律西斯吗?」他问。

「认识。」

「常见到她?」

「嗯。」

「能跟我说说她的事?」

「不能。」

「什么?你说不能?」

「对。」

梅莉塔惊得瞪圆眼睛:

「快说呀,」她催促道,「别怕。他爱慕她,是想帮她。」

—我清楚地看出他爱她,齐迈丽斯答道。如果他爱她,就是想害她。如果他爱她,我就绝不会说。

德米特里俄斯气得浑身一颤,却沉默不语。

犹太女人对他说:"把手伸给我。让我看看刚才是不是看走了眼。

她抓起年轻人的左手转向月光。梅莉塔虽然看不懂那些神秘的掌纹,却还是俯身细看;那些注定命运的线条令她着迷。

你看到什么了?"德米特里俄斯问。

—我看到……我能直说吗?我说了你会感激我吗?你肯信我吗?我先看到全是欢愉,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看到满溢的情欲,但最后都湮没在血泊里……

我的血?

是个女人的血。接着是另一个女人的血。再晚些时候,才是你的血。

德米特里俄斯耸了耸肩。他转身时,看见梅莉塔正沿着小径没命地逃跑。

她吓坏了,"齐迈丽斯接着说,"不过这事跟她无关,也与我无干。既然无法阻挡,就听天由命吧。在你出生前,你的命数就已注定。走吧。我无可奉告了。

她松开了他的手。

第三章踌躇

一个女人的血。接着是另一个女人的血。再晚些时候,才是你的血。

德米特里乌斯边走边反复咀嚼这些话,尽管不愿承认,对这些预言的深信不疑仍让他喘不过气。他从不相信那些基于祭品内脏或行星轨迹的预言。这种虚无缥缈的关联在他看来太过荒诞。但手掌间纵横交错的纹路本身具有独属于个人的命理形态,令他不得不心生忐忑。因此手相巫女的预言始终盘踞在他脑海中。

他转而端详自己左掌的纹路,那些神秘而不可磨灭的印记正昭示着他一生的轨迹。

他首先在掌顶看见一道规整的新月形弧线,两端尖角朝向指根方向。下方是四条交错缠绕的玫瑰色深纹,两处缀着殷红的斑点。另一条细纹起初平行而下,突然转向手腕疾坠。最后第三道短而纯粹的纹路环绕拇指根部,指节上布满纤细的网状细痕。—他凝视着这一切;但无法参透暗藏的玄机,只得用沾满掌纹的手揉揉眼睛,强迫自己转移思绪。

克莉西斯,克莉西斯,克莉西斯。这个名字如高烧般在他血脉里鼓动。满足她,占有她,将她禁锢在怀中,带她远走高飞—去叙利亚,去希腊,去罗马,任何地方都好,只要那是处没有他旧情人的纠缠、也没有她新姘头打扰的所在:这才是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行动,立刻!

她索要的三件礼物中,已得手一件。剩下两样:象牙梳与七重纱项链。

“先取梳子。”他思忖道。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每日黄昏,日落之后,大祭司之妻总会坐在一张背靠森林的大理石长椅上,从那儿能眺望整片海域。德米特里奥斯对此心知肚明,因为这女子曾如许多其他人般为他倾心,还曾告诉他:若哪天想要她,来此处便能得手。

故而,他径直朝那儿去了。

她确实在那儿;但并未察觉他靠近:她双眸紧闭仰靠着椅背,身子瘫软,双臂无力垂落。

这是个埃及女子,名叫图尼。她身着鲜紫色薄纱长裙,既无搭扣也无束带,唯有两枚黑色星形绣花标出挺翘乳尖。熨烫出褶皱的轻薄布料止于纤巧膝头,一双小巧圆足裹在蓝皮鞋中。她肌肤呈深褐色,嘴唇丰腴,肩颈纤细,那截柔韧腰肢仿佛被沉甸甸的饱满双乳压得倦怠。她张着嘴沉睡着,正做着轻柔的梦。

德米特里奥斯悄无声息地俯身贴近。他深吸几口她发丝间异域的香气,随即抽出发鬓上方闪烁的两根金簪之一,猛地刺入她左乳下方。

其实这女子本会因爱意将梳子乃至满头青丝都献予他。

他没有开口索要梳子,纯粹是出于顾虑:克丽丝依丝明确要求的是实施暴行,而非从少女发间窃取某件古老首饰。正因如此,他认为自己有义务让鲜血流淌。

他本可这样想:人们在情欲高涨时立下的誓言在情潮退却后遗忘也无伤大雅,这并不会折损发誓者品格的道德价值。倘若非要为这种无心的遗忘寻找辩白,那么用另一个显然无辜的女人的性命作为代价的情形再合适不过。但德米特里奥斯并未执着于这番推论。他正追寻的这场冒险实在太过离奇,他不愿删减其中任何暴力桥段。他唯恐日后懊悔,因自己抹去了这出戏码中虽短暂却必要的场景—那本是整体美感的关键所在。往往只需一次道德的动摇,就会让悲剧沦落为平凡生活的庸常琐碎。卡珊德拉之死,他思忖道,虽非阿伽门农命运发展的必要环节,但若缺了这一幕,整个《俄瑞斯忒亚》三部曲都将黯然失色。

正因如此,在割下图尼的秀发后,他将雕花象牙梳塞进衣襟,未再踌躇便开始了克丽丝依丝要求的第三项任务:夺取阿芙洛狄特的项链。

绝不能想着从正门进入神殿。尽管在祭司们缺席期间,禁止一切凡俗之人进入,但那十二名把守入口的双性守卫或许会放德米特里奥斯通过;不过他没必要如此天真地暴露自己未来的罪证,毕竟有一条密道直通圣所。

德米特里奥斯来到树林荒僻处,那里是女神大祭司们的陵墓群。他数着前排墓穴,转动第七座墓的门扇,随后在身后关上。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墓石板,下方露出通向深处的大理石阶梯,他一步步向下走去。

他知道可以直线行走六十步,之后必须沿墙壁摸索前行,以免撞上通往神殿的地下阶梯。

地底深处的森森凉意渐渐平息了他的躁动。

片刻之间,他已抵达尽头。

他拾级而上,推开门扇。

第四章月光

门外夜色清朗,神圣围墙内却漆黑如墨。当他小心翼翼地将过于响亮的门轻轻合拢,只觉浑身战栗,仿佛被石壁的寒意包裹。他不敢抬眼。这死寂的黑暗令他恐惧;未知之物在昏暗中滋生。他抬手复住前额,如同害怕惊醒后发现自己仍活着的人。他终于抬眼望去。

皎洁月光下,女神伫立在堆满贡品的粉石基座上赤裸的胴体带着女性特有的色泽,朦胧诱人。她一手握着镜柄呈阳具形状的银镜,另一手正将七层珍珠项链点缀在美艳的胸前

一颗格外硕大的银珠悬垂双乳之间,宛若圆润云团托起的一弯夜月。这些是真正的圣珍珠,源自阿芙洛狄忒诞生时贝壳中滚落的水滴化成

德米特里奥斯陷入无可名状的痴迷他真切相信阿芙洛狄忒本尊降临。再也认不出自己的作品—曾经的他与如今沉溺情欲的他判若两人。他向前伸出双臂,喃喃念动弗里吉亚祭仪中向女神祈祷的秘语

超脱尘世的光辉幻影若隐若现,赤裸纯洁的胴体在石台上浮动,饱满酥胸微微起伏他死死盯住这幻象,却怕目光的抚触会令这纤弱幻觉在空气中消散。他缓缓靠近,用指尖轻触粉嫩脚趾以确认神像的真实性。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拉扯着他,他踏上基座贴近她,将双手复上白皙肩头,痴痴凝望她的眼眸

他颤抖着,几近昏厥,却因狂喜而发笑。他的双手在裸露的手臂上游走,紧紧握住冰凉坚硬的腰肢,沿着双腿向下滑落,抚摸着浑圆的小腹。他用尽全力将身体贴向这座不朽的雕像。他朝镜中望了一眼,托起那串七层珍珠项链,取下它,对着月光欣赏其光泽后又重新戴上。他怯生生地亲吻着大理石雕像微曲的手掌、圆润的脖颈、起伏的酥胸、微启的双唇。随后他退到基座边缘,扶着女神的手臂,深情凝望那低垂的迷人脸颊。

秀发梳成东方样式,轻掩着额头。半阖的眼眸含着笑意,微张的朱唇仿佛刚经历热吻般慵懒舒展。

他默默将七圈浑圆的珍珠排列在晶莹的胸脯上,退后几步想从远处端详这座神像。

此刻他恍如大梦初醒。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个曾经渴望却又险些做出的骇人行径。他感到双颊滚烫直至鬓角。

克莉西丝的回忆如同一具粗俗的幻影掠过他的脑海。他细数着这位名妓美貌中所有尚存疑点的部分;厚实的嘴唇,蓬松的头发,慵懒的步伐。至于那双手是什么模样,他早已遗忘;但他在想象中将它们放大,为自己正在抗拒的这幅画面添上可憎的细节。他的心境变得如同一个被正室清晨在娼妓床上捉奸的男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昨夜为何会沉溺于这般诱惑。他既找不到借口,也寻不出像样的理由。显然在过去一整天里,他经历了某种短暂的癫狂,一种肉体的紊乱,一场疾病。他感到已然痊愈,却仍因晕眩而醉醺醺。

为了彻底清醒,他背靠着神庙的墙壁,长久地伫立在神像前。月光继续从屋顶的方形开口倾泻而下;阿芙洛狄特光彩夺目;由于双眼隐在阴影中,他不断追寻着她的凝视……

……整个夜晚便如此流逝。而后白昼降临,神像先后染上晨曦的玫红与朝阳的金辉。

德米特里奥斯不再思考。他藏在束腰外衣里的象牙梳与银镜早已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他温顺地沉溺于宁静的凝望之中。

园子里的鸟鸣声如风暴般喧闹,啾啾喳喳,婉转歌唱。能听见墙脚下女人们的说话声与嬉笑声。苏醒的大地正焕发着清晨的生机勃勃。德米特里乌斯心中唯有极乐的悸动。

日头已高升,屋檐的影子悄然偏斜,这时他听到一阵细碎纷乱的脚步声正踏过外门的石阶。

这想必是场即将献给女神的祭礼,一队年轻女子前来在阿佛洛狄忒节首日向神像还愿或许愿。

德米特里乌斯欲要躲藏。

神圣基座后方暗藏玄机,唯有祭司与雕刻师知晓其中奥秘。大祭司曾在此处指引嗓音清亮的少女,于节庆第三日传达来自神启的谕言。从这里可直通花园。德米特里乌斯闪身而入,在青铜镶边的石壁暗门前驻足。

两扇金门沉重开启。祭祀队伍缓步而入。

V

L’INVITATION

夜半时分,克里希斯被三记叩门声惊醒。

她整日与两位以弗所少女交缠而眠,若非床榻凌乱不堪,三人几乎如亲姊妹般相拥而卧。罗迪斯蜷缩在加利利女子汗湿的大腿下,密尔托克莱亚则俯趴在她胸前,面颊贴着裸露的脊背。

克里希斯小心抽身,赤足走过床榻,滑下地面,将门拉开半缝。

一阵嘈杂的人声从门口传来。

“是谁啊,贾拉?是谁?”她问道。

“是诺克拉特斯想和你说话。我跟他说你现在不方便。”

“怎么会,别犯傻了!我当然方便,有空得很!进来吧诺克拉特斯。我在卧室里。”

她重新躺回床上。

诺克拉特斯在门槛处驻足片刻,像是怕打扰了这场春梦。两位乐妓惺忪的睡眼里还残留着梦境,迟迟不愿醒来。

“坐下说吧,”克里西斯说,“我们之间不必拘礼。我知道你前来并非为我。所为何事?”

诺克拉特斯是位知名哲学家,二十多年来始终是芭奇斯的情人且从未背叛—与其说是忠贞,不如说是懒于寻新欢。他灰白短发修剪齐整,胡须修成德摩斯梯尼式的尖翘造型,唇上髭须修剪得与嘴唇齐平。身着一件素面条纹的白色粗羊毛长袍。

“我来邀你赴宴,”他说道,“明日芭奇斯设晚宴,随后还有狂欢盛会。连你在内共七人。务必到场。

“狂欢?所为何事?”

“她要解放最美的女奴阿芙洛狄西亚。届时会有舞姬和笛妓助兴。你这两位友人想必也已收到邀约—她们本就不该在此逗留。芭奇斯府上此刻正在排练。

“哎呀!说得对,”罗迪斯叫出声,“我们全忘了。快起床啊米尔托,要迟到了!”

但克里西斯却高声反对。

“不!还不行!你把我的姑娘们都抢走了,可真够狠心的。要是我早料到会这样,我绝不会放你进来。瞧!她们居然已经收拾利索了!”

“我们的袍子又不繁琐,”少女说道,“况且我们这样的姿色,也犯不着花太久时间梳妆。”

—那至少能在神庙见到你们吗?

—明天清晨我们会去献鸽子。克律塞,我要从你钱袋里拿一德拉克马。我们可没钱买贡品。明儿见。“

她们小跑着离开了。瑙克拉特斯凝视着阖上的门扉良久,继而抱起双臂转向克律西斯,压低嗓音道:

“很好。你现在可真会玩。

—什么意思?

—一个女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如今得要两个。你连街边野花都要采。真是好榜样。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些男人还能剩下什么?你们女人个个都有相好的,从她们销魂的怀抱里出来,留给我们的那点儿热情还不够塞牙缝。你以为这情形能长久吗?再这么下去,我们怕是要去找巴托斯寻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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