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验身

净世琉璃塔最深处的验身房永远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寒雾中，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与陈旧血液混合的独特气味。这里是风化矫正司一切惩戒的开端，也是无数灵魂被重新定义的起点。

苏婉被两名女看守押解着走过长长的回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她的手腕被特制的镣铐锁着，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金属边缘摩擦皮肤的刺痛。

她被带入一个完全由暗色琉璃构筑的房间。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惨白的光芒，照亮了房间中央那张泛着金属冷光的验身台。台面被打磨得极为光滑，上面隐约可见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污渍——那是历代在此接受“矫正”的犯人们留下的印记。

“跪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苏婉顺从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见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不敢抬头，视线只能看见一双黑绸绣银线的官靴停在面前。

“案犯庚子三七，验身开始。”

说话的是司刑官枫夫人。她身着深紫色司刑官袍，头戴高高的乌纱冠，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

验身台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两名女看守熟练地将她的四肢固定在台边的金属环扣上，力道之大，让她的腕部立即出现了红痕。

枫夫人的手指带着常年持握刑具留下的薄茧，毫无预兆地探入苏婉体内最隐秘的角落。那不是粗暴的侵入，而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例行检查。

“生理构造：雄性。”枫夫人的声音毫无起伏，“认知：雌性。此为汝罪之源——妄图以雄兽之躯，僭越雌伏之位。”

苏婉咬紧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剥夺尊严的屈辱感。

她感到自己的长发被粗暴地撩起，露出整张脸庞。枫夫人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有瑕疵的物品。

“验贞结果：非处女。”

这个结论让苏婉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冷笑。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像她这样的存在，根本就不配拥有“纯洁”之名。

“依据风化矫正司条例，过度美貌需进行标记。”

枫夫人从一旁的琉璃盘中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在幽暗的光线下，针尖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根据《风化律》淫邪条目，容貌冶艳以致惑乱人心者，当施‘烙颜之刑’。”

一名女看守端着炭火盆走近，盆中插着几支已经烧红的烙针。

“特别是这双眼睛……”枫夫人的指尖轻轻划过苏婉的眉骨，“还有这对眉毛……太过挑逗，必须修正。”

苏婉闭上眼睛，感受到银针缓缓刺入眉骨附近的皮肤。那是一种尖锐而持久的疼痛，远超过刚才的验身。

“现在测试声线。”枫夫人转向另一个方向，“给她戴上‘莺啼锁’。”

那是一个精美的银项圈，内侧布满了细小的针孔和电极。

“说——‘请饶恕我’。”

苏婉张开嘴，发出的却是酥软甜腻的声音，与她原本的音色完全不同。

“很好，”枫夫人满意地点头，“记住这个声调，以后都要这么说话。”

苏婉睁开眼睛，看向对面墙壁上镶嵌的一面琉璃镜。

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但依然能看出姣好的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对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呈现出自然的弧线，却在眉梢处带着一丝不经意的上扬，仿佛总是在邀请着什么。

“这张脸确实是个祸害。”枫夫人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惋惜。

“开始‘雌化归正’之仪。”

苏婉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绝望。

她是苏婉，但很快，她就将成为“玉藻”——一个因美丽而被定罪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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