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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y]时光里的五叶草,第3小节

小说: 2025-11-14 14:00 5hhhhh 1360 ℃

随着那双纤长有力的手指落入黑白琴键,音符连缀成珍珠项链坠入她幽蓝的眼眸,唇角的弧度勾勒着那流水般的时光,随着双臂的舞动化作萦绕心底的美妙旋律。

无论是成熟准确的指法、优雅雍容的气质还是美艳绝伦的外貌,长崎素世的钢琴演奏毫无疑问在第一时间便抓住了所有听众的耳朵和心灵。曲子尚未进行到一半,“大师级演奏”“钢琴女王”“惊艳全场”等字样已然写在了记者们的笔记本上。

而这样的表演,自然不是台上的长崎素世本人所做出。

她此刻害怕得要死。

台下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那些注视着她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和想法,他们到底有没有看穿这个把戏,那回荡在耳边的窃窃私语声是不是抱怨和谩骂?

长崎素世的肌肉愈发绷紧,手指和胳膊变得逐渐僵硬。

“放松,素世世,”千早爱音的声音在耳边……不,是在脑海中响起,“不要担心,我和你一起。”

宛如有一种奇异的魔力,长崎素世刚刚积累的紧张迅速消融,指尖的旋律变得更加流畅华美。

千早爱音在她的体内,与她共同面对着一切。意识到这点的长崎素世,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宁静。

“做得很棒,素世世。就这样,让我们完成这场演奏。”

“嗯,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爱音。”长崎素世在心中默默回应。

最初,这种奇怪的说话方式吓了长崎素世一跳,但很快,她竟然爱上了千早爱音开口时那掠过头皮的轻柔抚触。

怪异但并不讨厌的舒适感。

在提出让自己附身于长崎素世,代替她进行演奏时,千早爱音说过,这个巫术有可能失败。自己也许会遭到长崎素世身体的本能排斥,也许会难以合拍导致演奏一塌糊涂,也许会让长崎素世感到恶心烦闷。

但那一切都没发生。

仿佛她们天生就是一体的,如同一块拼图的两半,每一个曲折与棱角都严丝合缝,合在一起反而完整无缺。

长崎素世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也享受着此刻美妙的音乐。尽管她以前从未接受过专业训练,唯一接触过的乐器是那把小巧玲珑的曼陀铃。

当她回过神来,原以为将会无比漫长煎熬的演奏竟然已经结束。千早爱音已操控着她的身体走到台前,提起裙摆,在山呼海啸的掌声中完成了谢幕的礼仪。

结束了,长崎素世愉悦地心想。

才刚刚开始,长崎素世绝望地发现。

“素世世,你到底怎么了?”休息室内,千早爱音抚摸着她的脸颊,满脸焦急地问,“难道是摔倒的时候磕到脑袋了?哪里疼你告诉我!”

感受着千早爱音手指在头发间梳理按压时的惬意,长崎素世像只小猫似的微微眯起眼睛,软糯地说:

“我不记得了。”

“不……不记得了?”千早爱音重复着这句话,“不记得是指……”

“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的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入一个苹果,她呆呆地伸手指指自己,“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长崎素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笑着说:“爱音。”

“全名?”

“千早爱音。”

“那……那你自己……”

“长崎素世。”

“我们家住哪?”

长崎素世的第一反应是那座灰白色的北方小镇,下一刻她却想起了两人的约定,十指交叉,嘴角勾起憧憬的弧度——

“一个温暖的山谷,一幢背靠着雪山的两层楼的房子,一条潺潺流过小溪,还有一片围绕着山谷、小溪和房子的茂密树林”长崎素世完全沉沦进了自己的遐想中,“我们在那里种了许多的粉蝶花,你说在夏秋季节会出现成群的萤火虫,我好想去看。我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吧,爱音!诶……爱音?”

少女脸色苍白地瘫倒在沙发上,仿佛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般,连声音都变得干瘪虚弱:

“抱歉,素世世……我得缓一缓。这个事情……我暂时有点接受不了……我……我……”

她伸手捂住眼睛,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长崎素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蹲到她身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爱音,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哭了?你看,我现在变得好好的了,虽然还是没变回去,但腿已经好了,胳膊也有力气了,脸还变得很好看,就连白头发也没了!”她伸出双手抱着千早爱音的脑袋,“别哭了,是我之前太任性了吗?我跟你道歉,我没有讨厌你,我说讨厌你那是气话,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不要哭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千早爱音抽抽搭搭地从长崎素世的怀中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一脸稚气的贵妇人,伸出手指抚过她的眼角和鼻梁,声音沙沙的,“你当然好看,我的恋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谁敢说你不好看,我打他!”

长崎素世不由笑了,笑了之后又露出疑惑的表情:

“爱音,‘恋人’……是什么啊?”

千早爱音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就在长崎素世慌忙起身,想要叫人来帮忙时,自己的裙子却被千早爱音伸手拽住了。

“爱音?”长崎素世回过头来,摸着她的脸,“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回家,”千早爱音摇摇晃晃地撑着沙发站起来,牵起她的手,银色的眼眸里满是疲倦,“我们好好捋捋。”

千早爱音所说的“回家”自然不是回到长崎素世与千早爱音初遇的那个山谷,离开歌剧院后,长崎素世骤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显然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繁华城镇,然而一切却又都与长崎素世的常识发生了显著的偏离。此刻已是夜晚,但照亮街道的却并非电灯,而是一缕缕在灯罩中摇曳的火光,发出的微弱光线根本不足以照亮那些为昏暗所笼罩的角落。

没有巨大亮丽的彩灯广告牌,也没有什么夜间营业的商店,建筑虽然繁密精致但却一片昏暗,巡逻的士兵手里握着的不是枪械而是佩刀。千早爱音带着她登上一辆恭候多时的马车,马蹄清脆地驶过寂寥而狭窄的砖石街道,却始终没有看见过一辆汽车的影子。

联想到自己从一个憔悴苍白的中年女人变成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妇,长崎素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扯扯身旁自上车后便始终沉默的千早爱音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

“爱音,现在是哪一年啊?”

千早爱音眨了眨眼,接着,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个数字令长崎素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她原本想象的二三十年前,而是整整翻了十倍的时间!此刻,正乘坐着马车与千早爱音一同穿越这座寂静城市街道的她所处的年代,是她出生那一年的近两百多年前!

紧接着,长崎素世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一个矛盾,在被父亲接回庄园的那一年里,她接触过不少科普读物书,其中一本明确提到电灯的出现是近一个世纪发生的事情,然而长崎素世却记得她和千早爱音一起在小镇中生活时,街道上明明布满了明亮的电灯……

刹那间,长崎素世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在她醒来身处世界极北尽头的小镇,以瘫痪的身躯与千早爱音共同生活的那个年代,又是哪一年?

她呆呆地转过头去,凝视着千早爱音那张时而被昏黄街灯所映染的侧颜。

其实千早爱音的脸与先前印象中的并无不同,长崎素世已经知道,她看起来变得更精致更无瑕的原因是和自己一样化了妆。

也就是说,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自己从小孩变成老阿姨,又从老阿姨变成贵妇,而千早爱音却始终是一名青春俏丽的少女,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长崎素世手指拧紧了裙摆,在千早爱音那双疑惑的银色眼眸转过来时,她慌忙低下了头。

尽管她也不知道此刻胸腔里所翻涌着的那些情绪,名字都叫作什么。

长崎素世回到了她在这个时代的家,一栋位于郊外的砖砌小屋,门前的油灯在道路尽头散发着温暖的火光,描摹出沿着墙壁攀爬的常春藤的轨迹,以及将整个房屋笼罩在其树荫下的高大橡树的一角。

在进门之前,长崎素世的目光为篱笆旁如星空湖泊的蓝色所吸引,眸中光芒闪烁,“这里也有粉蝶花。”

“忘了吗?”千早爱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们一起种的。”

长崎素世怔怔地与少女对视,低下头去,刚刚为这些可爱小花所抚平的心湖,又再度泛起不安的涟漪。

房屋的客厅中,一架白色钢琴醒目地坐落在一角,壁炉并未燃烧,只有墙壁上的一盏油灯自离开前就摇曳着轻柔的火焰。千早爱音将供油量加大,又点燃了另外几盏油灯,室内总算让长崎素世感觉明亮些了。

随后,千早爱音提着一盏灯进入了厨房,长崎素世听见潺潺水声传出,片刻后,少女用托盘端着两杯茶走了回来,放置在餐桌上。

她回头看着仍旧呆立在客厅中央的长崎素世,那双银色的眼眸明明像薄冰一般易碎,嘴角偏偏又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声音就像风里蝴蝶的振翅:“素世世,过来,我们谈谈。”

短短的几步,长崎素世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到底要不要把一切真相告诉千早爱音?

这个问题长崎素世想了一路。在马车上想,在门口的时候想,在少女点灯的时候想,在少女沏茶的时候想。

直到长崎素世坐在桌边,闻到那红茶的润泽清香时,她终于决定了。

她要把一切都告诉千早爱音。

从她们在那个山谷里的相遇开始讲起,然后是在那座有着极昼和极夜的小镇中一起生活的经历。她要告诉千早爱音自己其实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却奇异地变成了一个瘫痪的中年女性,又变成了现在这名贵妇人。

如果是爱音的话,就一定能够理解,因为……

长崎素世看着眼前这陪伴着自己跳跃了几百年时光的少女,心口莫名发紧。

因为无论我经历怎样离奇的事件,你总是陪伴在我身边不是吗?

千早爱音也许是我的守护精灵。长崎素世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倾诉的欲望骤然强烈,她几乎是忍不住地开口道:“爱音,其实我——”

“素世世,我想通了。”

“诶?”长崎素世愣住。

想通了?想通什么了?

千早爱音握住长崎素世的双手,手心还残留着刚刚被茶杯所感染的温暖,那双银色的眼眸里波光粼粼,闪烁着细碎的火光:

“你先前问我,‘恋人’是什么,让我告诉你,现在的我们就是一对‘恋人’。这个词的含义,是两个彼此相爱、彼此相伴、彼此约定、共度终生的人。”

咚、咚、咚、咚……

心跳声,急促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是如此的清晰,震动着胸腔,在耳边回荡个不停。长崎素世感到自己的脸颊似乎变得比茶水还要烫了,耳根子都在产生着热度,口干舌燥,下腹部生出一阵阵过电般的酥麻。

这副身体,似乎先她的思维一步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尽管长崎素世的脑中仍旧一片茫然,难以理解这句话真正的重量。

“爱音,我还是不懂,”长崎素世想要摸摸自己的脸,但双手却被少女坚定地握着,无法挣脱,“我和妈妈是不是也算恋人?”

“不是的,素世世,不是的。”千早爱音眼中掠过无奈又爱怜的泪光,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她身前,近在咫尺地俯视着她,“恋人的称号专属于我们之间,除此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被算作你的恋人,任何人都不能做……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

“什么事?”

千早爱音终于松开了长崎素世的双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庞。在这双干净得毫无杂质的银色眼眸里,长崎素世看见了自己的表情,那么羞涩,那么……期待?

“只有恋人能做的事,同时也是……我们身为恋人的证明。”

少女的脸庞伴随着馨香的吐息靠近,长崎素世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当那柔润的感触从唇上直抵头皮的一瞬间,她浑身都酥了。

就好像第一次浸入倒满热水的大浴缸,长崎素世整个沐浴在了销魂蚀骨的温柔里,仿佛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只能伸出双臂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唯一的依靠——千早爱音那纤细的腰肢,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的空中飘走,才不会因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般的无力身躯而倒下。

火光缓缓摇曳,唇瓣间旖旎的厮磨令长崎素世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无意识发出的轻哼犹如梦呓,越来越瘫软的身体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恍惚间,她感到那布丁般的舌头深入了自己的双唇之中,带着甜蜜的味觉抚触着她的牙齿和味蕾。这是长崎素世有生以来品尝过的最美味的软糖,就连父亲庄园里那些兄弟姐妹们施舍给自己的高级甜点都远远不如。

她试图贪婪地吮吸,伸出舌头卷弄,生怕它逃走。在追逐到唇外时,她自己的舌头反而被一双柔软的唇瓣含住,紧接着,舌尖传来过电似的轻轻一咬,长崎素世只感到腹部某种热流伴随着星星般的闪耀倾泻而出,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令双腿和腰肢绷紧挺直,双臂难耐地拼命抱住身前的少女,从藕断丝连地分离的唇中发出黄鹂般悠长的啼鸣。

在半晌的喘息后,长崎素世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已经瘫软得不成样子,屁股悬空在椅子外,尾椎倚靠着边缘,多亏有千早爱音托着自己的腰,才没有失去支撑摔到地上去。

直到此刻,她脑子里仍旧在放着烟花。

刚才那是什么?刚才那是什么?

长崎素世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沾满了从两人口中溢出的混合液体,晶莹而甜美,就好像蜜糖一般。

但是……但是……这不会不干净吗?为什么爱音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舒服?

千早爱音见状,温柔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擦去她唇角的湿润,银色的眼眸好似水晶般跳跃着动人的闪光,对她说:“这就是恋人间才会做的事——亲吻。”

亲吻。长崎素世默念着这个词。恋人间才会做的事。

千早爱音的声音在她耳边柔柔地环绕:“素世世,我刚刚想了很久,真的好痛苦……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听我说,素世世,你可以忘记任何事,可以不记得我们共同经历了什么,可以不记得我们的家在哪,甚至可以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和秘密,但唯独我们是恋人这件事……”她捧起长崎素世的右手放在胸前,眼泪伴随着苦涩的微笑占满整个脸庞,“唯独这一件事,求你一定要记得,求你一定不要否认……求你了。”

长崎素世张了张嘴。

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她想把那些关于自己的真相告诉千早爱音。

想说自己来自未来,是一个小孩子,两次占据了另一个名叫长崎素世的人的身体,三次与千早爱音相遇。

然后,千早爱音就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眼前的这个“长崎素世”并不是她在这个时代的那个“恋人”。

我只不过是一个侵占了别人身份的、不懂事的小孩而已。

小孩子懂什么?小孩子知道些什么?小孩子怎么能理解大人的言语和感情?

千早爱音。

爱音。

爱音姐姐……

长崎素世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物。

奇怪……好疼啊,为什么会这么疼?

明明应该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双唇相印的触感还停留在长崎素世的脑海,那是连时间的流逝都会被遗忘的温柔,是千早爱音送给恋人的亲吻。

是送给这个时代的“长崎素世”的亲吻。

是送给——我的亲吻。

“爱音,”长崎素世伸出手指,一寸寸地感受着少女脸庞的湿意,“我没忘。”

命运的最后一颗齿轮开始转动,她仿佛听见某个庞大机器在耳边轰鸣,驱使着承载自己和少女的列车向黑暗无垠的旷野加速飞驰而去。

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她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不道德的孩子,一个看见什么就想要拿到手中的孩子。

一个对着千早爱音说谎的坏孩子。

长崎素世看着少女抬起来的、泪光闪烁的眼眸,唇角挑起那抹天生的坏种的微笑:

“我们是恋人,无论我忘记了什么,记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从过去,到现在,直到未来,我都是你的恋人——唯一的恋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长崎素世看着少女再一次向自己凑近的唇,胸口翻起狂喜的浪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双唇间的厮磨与交缠如此甜美,十指间的触摸与紧握如此亲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长崎素世用胳膊勾住千早爱音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甜蜜的吻。

爱音是我的恋人。

千早爱音。

爱音姐姐。

我的爱音……

那一晚上,长崎素世睡得很香甜。少女就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枕边,怀抱着自己的手臂。她以为自己会夜里忍不住醒来偷偷地亲吻少女,但却没有,因为闭上眼后的第一次睁眼,窗外便已透入明媚的晨光和清脆的鸟啼。

美好的世界,美好的恋人,美好的自己。

长崎素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任由阳光勾勒出自己窈窕的身形,迄今为止从未享受过的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并非如此。

“素世世,身为一名举世瞩目的独身女钢琴家,从今天起你必须重新学习钢琴技艺、文学历史、人际关系以及社交礼仪方面的所有知识!”千早爱音将一大摞书“咚”的一声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首先记住,对外,你是我的钢琴老师,我是你珍爱的学生,所以当我说‘老师’、‘我的老师’、‘尊敬的老师’时,你不要像现在一样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茫然地盯着我!”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长崎素世的额头。

长崎素世眼角略微抽搐,拾起其中一本比秤砣还重、一页纸比她脑袋还大的名为《礼仪与阶层》的读物,只一眼,她就被其中密密麻麻的文字与毫无趣味感的插图刺痛了眼睛。

接着,她又翻开那本封面华丽的《进阶钢琴练习指南》,满页的细线和蝌蚪间仅有极少的文字做点缀,根本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

她的表情愈发凝重,目光落在那本好比两块砖头摞起来的《世界通史》上,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翻开看了一眼,立刻如见鬼般地“啪”一声合上。

“这些……我都要看?”她嘴角牵起勉强的弧度,怀着一丝侥幸地问,“应该是只看特定部分就可以了吧?”

“不是‘看’!而是全部!都要!‘学’!”

“钢琴呢?”长崎素世抓住她的手,“你替我弹不就可以了?”

千早爱音无奈地拍拍她的手:“巫术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完美生效,更何况还可能会遭遇很多来不及使用巫术的意外场合。素世世,我知道这很辛苦,可一旦我们出了半点差错,这个对女性极其苛刻的社会就会立刻对我们降下严厉的惩罚。为了我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一起努力吧。”

长崎素世脸色一白,瘫倒在椅背上。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我不想当大人了,我想变回去呜呜……

无论长崎素世心中究竟如何抗拒,千早爱音的魔鬼课程毫不动摇地开始了。没有一丝歇息的时间,从早到晚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练琴,就连用餐时都要按照千早爱音给出的模拟情景对餐桌礼仪进行复习和实践。

一天下来,明明没有做什么重体力活,长崎素世却累得够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好像洗衣妇手里的抹布般被搓扁揉圆,历经浸泡紧接着暴晒,最后被旋转飞舞着丢回床上。

好在,千早爱音总是会亲吻她。

早晨起来会有个蜻蜓点水般的早安吻,用特制的薄荷水漱完口后会允许进行一个缠绵的深吻,历史、文学等课程中若正确说对答案会被亲吻额头,钢琴技艺进步时会亲吻、吮吸手背和指尖,若是在未经提醒的情况下自觉完成正确的社交礼仪动作,少女则会蹲下身去亲吻自己的小腿,有时甚至是脚背。

长崎素世满脸通红地看着少女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比千早爱音高了。原来她的身躯如此娇小纤细,虽然性格成熟阅历丰富像个大人,但唯有在这时反倒比自己更像个孩子。

在对文学、修辞的理解加深后,“女孩”这个更加亲昵可爱的词逐渐代替了“少女”,成为长崎素世心中对千早爱音的指代。然而这个词所带来的效应并不仅仅是感官上的细微变化,同时也点燃了长崎素世心中一股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幽微火焰。

当夜晚,千早爱音将油灯熄灭爬上床来,于黑暗中摸索着长崎素世的身躯和脸庞,想要给予一天中最后的晚安吻时,长崎素世握住了那只纤细娇小的手,翻身将千早爱音压在了身下。

体型的对比在这一刻更加明显,无论是手臂还是双腿,抑或胸部的丰腴与腰腹的柔软,长崎素世清晰地在此刻感受到了自己才是大人。

而爱音是她的小女孩。

长崎素世十指沿着千早爱音的脸颊,像在钢琴光滑的琴键上那样轻点着,灼热的呼吸里裹挟着难以理解的骚动。她俯下身躯,对着女孩亲了又亲,吮了又吮。

千早爱音乖顺地任由她所作所为,那双银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色里荧光闪闪,似乎在发出一种奇异的请求。

但长崎素世看不明白。她唯一懂得的事情就是亲吻。

于是第二日,当千早爱音嘟着嘴像赌气似的刻意偏过头去不看自己的时候,长崎素世还以为是自己又忘了什么礼仪。但女孩并没有解释,反而是递过来了一封邀请函。

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座海边小镇,由某位伯爵建造的酿酒庄园已然完工,为此,伯爵特地召开了一场招待贵族豪绅的晚宴,长崎素世赫然在受邀之列。

长崎素世看完邀请函,不安地抬起头来:“可是,我还没掌握好……”

“伯爵的邀请难以拒绝,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千早爱音握住她的手,“素世世,其实很多东西你都还下意识地记得的,钢琴的曲子你不是已经能流畅弹完很多首了吗?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就行!再不济,我会陪在你身边!”

话虽如此,当长崎素世身着繁复的晚宴礼裙走入这五光十色的庄园大厅时,依然感到仿佛有无数隐形的冰锥对准了自己,好像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着她,对她评头论足,嘲笑着她身为孩童却硬要扮成大人模样来参加这上流宴会的窘状。

果然还是不行。

我不是“长崎素世”。

不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更不是上流社会里的一员。

长崎素世停下了早已虚浮的脚步,额头上渗出晶莹的细汗,她感到呼吸困难,全身紧绷得好像一个木偶。

她想要逃走……

如同一团柔软的奶酪浸入了自己的指缝,长崎素世呆呆地低下头去,看见与右手十指相合的另一只手——千早爱音的手。那只手正紧紧用力,虽隔着薄薄的蕾丝手套,却温暖依旧。

长崎素世抬起视线,霎时间撞入了女孩那双银色的眼眸中。

她一直觉得这双眼睛很浅,就像玻璃缸里的清水,单纯得一眼能望到尽头。但在这一刻,她却好像从其中看见了时间留下的光影,层层叠叠地积累成厚重的油画,又在眉毛舒展时化作湖泊上的涟漪。

就在长崎素世还想要仔细探究时,紧握的手却轻巧地从指缝间滑出,女孩后退一步,一只眼睛眨了眨,涂着晶莹唇膏的嘴角微微挑起,向她示意正在走来的伯爵。

加油。女孩嘴唇翕动,无声地说。

长崎素世转身,望向伯爵,心底那躁动的、不安的、恐惧的、孤独的,在此刻通通化作烟云消散。

眉眼舒缓,嘴角微勾,仿佛有一张微笑的假面戴上了自己的脸庞,长崎素世提裙屈膝,气质神态恰到好处,一个完美的礼仪动作。当她抬起头时,伯爵眼中已亮起赞赏的光芒,而当她开口,优雅的谈吐使周围的人无一不侧耳倾听。

她不是大人,不是钢琴家,不是贵妇……

但她是千早爱音的恋人。

长崎素世的目光微微从伯爵那苍老的脸上偏移,女孩就站在自己一眼能望见的地方,面带微笑地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被那捧着杯子已然泛白的手指关节出卖了内心。

那一刻长崎素世意识到,比自己更紧张的,其实是她。

什么嘛,原来大家都一样。

长崎素世笑了,这一笑,令这里所有精致的装潢、华美的灯光、醉人的美酒和庸俗的脂粉尽都黯然失色。

钢琴演奏之后,咸湿的海风自鱼灯闪烁的港口而来,拂过村庄低矮的房屋,将长崎素世的鬓发捋成丝线纠缠着飘扬。从庄园的露台往外远眺,大海如同墨汁般一片漆黑,长崎素世心想,它与从峡湾看见的大海不同,太过复杂多彩,像是蕴含了许多的故事。

可惜的是,这里虽然有酿酒厂,地处温暖的亚热带,有港口和小镇,但却没有美酒节,更看不到沿街游行的巨大啤酒桶。

也许未来会有呢?

长崎素世这么想着,看了眼正在餐桌前四处收罗着自己喜欢的美食的千早爱音,表现简直就与真正的小女孩无异。长崎素世嘴角微挑,端着酒杯向伯爵走去。

当千早爱音端着满满一盘战利品回来的时候,长崎素世正轻抿着红酒,眼波流转地望着她。

千早爱音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似茫然又似恍惚。

长崎素世微挑一边的眉毛,问:“怎么了,这么陌生?”

千早爱音闻言,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说:“我好像觉得你回来了……但又不确定。”

长崎素世眨眨眼,不明所以地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呀。”

千早爱音低下头去,柔美的粉色发丝为眼睛蒙上一层面纱,遮住了她潸然欲泣的表情。

“那就永远不要离开。”

长崎素世笑着摸了摸女孩的鬓发,轻轻地说:

“永远不会离开。”

片刻的沉默后,千早爱音猛地抬起头来,捂住嘴:“糟糕……今晚是满月!”

满月?

长崎素世望了眼天空,层层乌云中什么也看不见。“你要去采药对吧?”她问。

“不是啊!”千早爱音慌乱地摇摇头,“是变身——”她忽然止住了话语。

“什么?”长崎素世没听清。

女孩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又露出一抹苦笑:“之前有跟你说过的,但看来你也一并忘了……回头再跟你解释,今晚我就……”

“伯爵为我们安排了别馆客房,”长崎素世微微一笑,“要我给你留门吗?”

“不……不用,我从阳台进来就可以,那个……”千早爱音略显犹豫,“你真的忘了变身的事?”

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长崎素世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就……明天,跟你谈谈这件事,我……”千早爱音欲言又止,最后勉强笑了笑,将手里盛满美食的餐盘递到长崎素世手中,提着裙摆快步离开。

长崎素世一边想着千早爱音究竟会去哪里采药,一边提着行李箱随管家走进了这间位于别馆的双人客房。

“与您一同前来的那名少女……”

“她临时有事离开了,不用等她。”

“明白了,祝您度过一个安宁的夜晚,有事请摇铃吩咐。”

待管家离开,长崎素世打开行李箱,开始翻找明天的衣物。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函意外从大衣口袋中滑落,写于信封上的娟秀小字令长崎素世目光凝滞。

“致吾挚爱……千早爱音。来自……长崎素世。”

我写给爱音的信?

不,长崎素世立刻想到:这是在她到来以前的长崎素世写给千早爱音的信。

有什么事情是无法当面述说,而需要用郑重的信件进行转达的?

仅一秒,长崎素世就抛弃了那无谓的道德感,揭开火漆,取出信纸,在油灯下展开阅读。

片刻后,她将信纸放下,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宛如窒息般一片漆黑,汹涌的乱流在胸腔里激荡,在站起来的刹那,她差点失去平衡跌倒。

不知过了多久,长崎素世才从床上坐起来。手中的信纸已在不知不觉中揉成了一团纸球,她再度摊开将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然后揭开灯罩,将信纸一角置入其中,看着火焰顺着边角往上攀爬,直至快舔舐到手指时才松开。接着,她想起还有一个信封,在地板上找了找,从床下捡起,如法炮制。

当那曾经的字句尽数化成灰烬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时,长崎素世想起的却是自那个悬崖跌落时,千早爱音脸上那绝望的表情。

“如果时光终究无法为我们停止脚步,就请把我最美的样子留在记忆中吧。”

那个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的呢?

信中写道:千早爱音不老不死。

她在月圆之夜外出也并非是为了采药,而是因为不老不死的诅咒。

但长崎素世不是。

无论哪一世的长崎素世,都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一世的长崎素世有着纯真浪漫的童年,在青春年华与爱音相遇,两人相伴着度过了叛逆的青年和事业发展的中年,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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