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馊味。

那是没倒的垃圾桶、发霉的墙角、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和廉价香烟的烟油味混合在一起，经过一夜发酵后形成的，独属于这间出租屋的味道。李卫东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就像习惯了自己失败的人生一样。

阳光从满是油污的窗户艰难地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昏黄的光斑，光斑里，无数尘埃正在上下翻飞。李卫东翻了个身，吱呀作响的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皱起了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食道往上涌。他猛地坐起身，冲到墙角的塑料桶旁，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些黄绿色的、混杂着胆汁的酸水。

他用满是污垢的袖子擦了擦嘴，嘴里满是苦涩和酸腐的味道。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视野的边缘阵阵发黑，他扶着斑驳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四十五岁。人到中年，一事无成。老婆跟一个开小卖部的跑了，女儿在大学里，一年到头也懒得给他打一个电话，仿佛他这个父亲不存在一样。工作？早就没了。人到中年，又没学历又没技术，除了去工地上搬砖，还能干什么？可他这把老骨头，早就被酒精和熬夜掏空了，搬了两天砖就腰酸背痛得下不来床。

现在，他就靠着那点微薄的失业救济金和偶尔去打零工的钱过活。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晚上能喝上几瓶廉价的啤酒，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这样就能少清醒一段时间，少感受一些这操蛋的人生。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从一个满是水垢的暖水瓶里倒了点半凉不热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稍微冲淡了那股恶心的感觉。

桌上，除了一个布满烟灰烫痕的烟灰缸和几包廉价香烟，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纸箱子。

那是一个昨天下午收到的快递。

他想不起来自己最近有买过什么东西。快递单上的收件人名字确实是“李卫东”，地址也分毫不差。寄件人那一栏却是空白的。

他昨天喝得醉醺醺的，没力气拆，就随手扔在了桌上。

现在，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纸箱，一种莫名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伸出因为长期抽烟而变得焦黄的手指，扯开了封箱的胶带。

箱子里没有泡沫之类的填充物，只有一个被黑色绒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说明书。

他拿起那张纸，展开。纸张的质感很奇特，既不是普通的纸，也不是塑料，摸上去有些温润。上面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字体很普通，是宋体。

【新生之杖 V1.0 使用说明】

“新生之杖？”李卫东念出了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什么鬼名字，听起来跟那些电视购物里骗老头老太太的玩意儿似的。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产品功能：本产品可实现使用者与另一名接触者之间的灵魂互换。】

李卫东愣住了。

灵魂互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或者是昨天的假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白纸黑字，写的就是“灵魂互换”。

他嗤笑一声，把说明书扔在了桌上。

“骗子都他妈卷到这种程度了？”他嘟囔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但那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感，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什么灵魂互换，都是扯淡。要是真有这种好事，还轮得到他？

他拿起那个被绒布包裹着的东西，扯开绒布。

一根大约三十厘米长的棒子出现在他眼前。棒子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既不是金属，也不是木头或塑料。表面非常光滑，入手微凉，还有些沉甸甸的。棒子的两端，各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透明的水晶球。

这玩意儿……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卫东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棒身没有任何接缝，浑然一体，那两颗水晶球也像是直接从棒身上长出来的一样，完美地嵌合在两端。做工倒是挺精致的。

他重新拿起说明书，带着一种审视骗局的荒谬心态，继续往下看。

【使用方法：

1. 使用者需与目标接触者分别握住‘新生之杖’的两端。

2. 保持接触，直到两端水晶球均亮起白光，即表示灵魂互换程序启动。

3. 程序启动后，双方意识将暂时陷入沉睡，互换过程将在潜意识层面自动完成。

4. 互换完成后，双方将在新的身体中苏醒。】

写得还挺像模像样。

李卫东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几乎能想象出这骗局的后续了。等你真的找个人试了，发现没用，那个寄件人就会跳出来，告诉你需要“开光”，需要“充能”，需要交一笔“手续费”。套路，全都是套路。

他把那根棒子和说明书扔回箱子里，不打算再理会。

他摸了摸口袋，空的。昨天买酒把最后一点钱都花光了。今天看来又得饿肚子了。他烦躁地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决定出门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在哪个工地上找到点日结的活。

他换上一件满是油污的旧夹克，蹬上一双开了胶的运动鞋，走出了那间如同垃圾堆一样的出租屋。

走廊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郁的霉味和潮气。他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下走，楼道里贴满了各种办证、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肮脏的角落。

走在大街上，阳光有些刺眼。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都衣着光鲜，脸上带着对生活的期盼。李卫东走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混入清水里的脏油，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弓着背，想把自己缩起来，好不被别人注意到。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新生之杖”。

灵魂互换……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他心里疯狂地滋长。

如果他能换一具身体，换一种人生……

他可以换成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使不完的劲，可以去干任何他想干的工作。

他也可以换成一个有钱的老板，每天西装革履，出入高档场所，身边美女如云。

他甚至……可以换成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变成一个女人……

他想象着自己拥有光滑的皮肤，柔软的身体，漂亮的脸蛋。他可以穿上那些漂亮的小裙子，可以被男人众星捧捧月地追求。他再也不用过这种又脏又累、被人嫌弃的日子。

这个念头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力。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不，不可能。这都是假的。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去。但他越是想压制，那个念头就越是清晰。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烦躁、饥饿、还有那该死的幻想，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鬼使神差地，转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他要回去，把那根棒子带上。

就算是个骗局，就算是个笑话，他也认了。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就算被骗，又能损失什么呢？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试一试。

重新回到那间充满了馊味的房间，李卫东打开纸箱，拿出了那根黑色的棒子。他没有带那张说明书，上面的内容他已经记住了。他把棒子塞进了夹克的内袋里，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他再次走出出租屋，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他有了一个目标。

他要去寻找一个“猎物”。一个他想要与之交换人生的“猎物”。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市中心？那里都是些他惹不起的人。学校？他这副尊容，还没走近校门就会被保安当成坏人赶走。

他只能像个幽魂一样，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荡。他的眼睛像雷达一样，贪婪地扫视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步履匆匆的白领女性。身材很好，前凸后翘，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如果能变成她……李卫东的心里一阵火热。但她走得太快了，而且看起来很精明，自己根本没机会下手。

他又看到了一个开着跑车的富二代。年轻，帅气，旁边还坐着一个漂亮姑娘。李卫东的眼睛都红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他却要像条狗一样活着？嫉妒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但他更清楚，这种人，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开始西斜。李卫东又饿又累，一无所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他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这条巷子是抄近路回他出租屋的必经之路。巷子很窄，两边是高高的墙壁，墙上爬满了青苔。地上有些湿滑，散落着一些垃圾。

他刚走进巷子没多远，就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李卫东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对方似乎也不好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

他稳住身形，抬起头，正想破口大骂，但在看清对方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个女孩。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她看起来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病态的苍白。五官算不上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味道。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看起来有些宽大，但依然能看出她纤细高挑的身材。她的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脸颊也因为运动而透出一点淡淡的粉色，冲淡了她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

李卫东看呆了。

他活了四十五年，从未见过气质如此独特的女孩。她就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既让人感到寒冷，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去融化她。

“你没事吧？”女孩开口了，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起伏。

“啊……没，没事……”李卫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了他自己都觉得猥琐的笑容。

林雪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臭、烟味和酒精的味道让她感到恶心。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贪婪，更是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刚刚在附近的超凡者专用训练馆结束了今天的日常训练，正准备抄近路回学院的宿舍。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人。

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多做纠缠，便侧过身，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但李卫东却下意识地，也跟着横移了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那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看到这个女孩的瞬间，就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了出来。

就是她！

他想要变成她！

他想要拥有那具年轻、干净、充满活力的身体！想要拥有那张清冷漂亮的脸！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灵魂。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瞬间都被欲望的洪流所吞噬。

“你……”林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不轨。

“小妹妹，别急着走啊。”李卫东搓着手，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但那笑容在他那张布满褶子和胡茬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大叔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他说着，就伸出手，想去拉林雪的胳膊。

林雪的反应极快。在李卫东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她的身体微微一侧，轻易地就躲了过去。同时，她的右手闪电般地探出，扣住了李卫东的手腕。

“咔！”

一声清脆的骨节错位声响起。

“啊——！”

剧烈的疼痛让李卫东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铁钳死死地夹住，然后被硬生生地拧断了。他整个人都因为剧痛而矮了下去。

林雪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痛得打滚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作为一名掌控者级别的超凡者，对付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她甚至都没用上异能，仅仅是纯粹的格斗技巧和力量，就足以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滚。”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来。

李卫东痛得满头大汗，整张脸都扭曲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要晕过去。屈辱、愤怒、还有无尽的怨恨，在他的心里疯狂地交织着。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凭什么她能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就因为她是什么狗屁超凡者吗？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他蜷缩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自己那只已经变形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死死地伸进了夹克的内袋，握住了那根冰冷的棒子。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唯一的希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新生之杖”，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握住它的一端，朝着林雪的方向伸了过去。

“你……你跟我一起死吧！”他嘶吼着，状若疯魔。

林雪的目光，落在了那根黑色的棒子上。

她能感觉到，那根棒子上面，传来了一股微弱但奇异的能量波动。那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星界粒子的能量，而是一种……更古怪、更无法理解的能量。

作为一名超凡者，她对异常能量的感知非常敏锐。

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人。那这根棒子……是什么？某种特殊的星界产物？还是某种她不知道的、新出现的异能道具？

一种属于超凡者的警惕和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同时在她心中升起。

这东西，有危险。

但她又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林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先把这东西弄到手。

她一步上前，伸手就去夺李卫东手里的棒子。她的动作很快，目标明确。

但李卫东此刻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死死地握住棒子，就是不松手。

林雪皱了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为了这根奇特的棒子，展开了争夺。

李卫东虽然断了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却像是长在了棒子上一样，无论林雪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棒子从他手中夺走。

林雪有些不耐烦了。她决定不再留手。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她的掌心弥漫开来。她打算直接用寒气冻住这个男人的手，强行把棒子拿过来。

但就在她的寒气即将接触到棒子的瞬间，异变陡生。

因为争夺，林雪的手不可避免地，握住了棒子的另一端。

那一瞬间，她的手和李卫东的手，同时握住了那根“新生之杖”的两端。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响起。

那根漆黑的棒子，两端镶嵌的水晶球，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耀眼的白光！

白光瞬间吞噬了两人的视野。

李卫东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

而林雪，也同样感到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袭来。她的身体一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中计了……

狭窄肮脏的小巷里，恢复了平静。

一个穿着旧夹克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清冷少女，双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那根黑色的棒子，从他们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端水晶球的光芒，已经熄灭了，随后整根棒子化成了一滩颜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像是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时而上浮，时而下沉。耳边持续不断地回响着一阵“嗡嗡”的鸣响，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脑子里盘旋。

是什么声音……好吵……

林雪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她记得自己正在巷子里，制服了一个企图不轨的男人，然后……然后她去夺他手里的那根奇怪的棒子……

白光。

是的，刺眼的白光。

在那之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嗯……啊……哈……”

一阵压抑的、黏腻的、混合着痛苦和欢愉的呻吟声，突兀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那声音……很陌生，但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一个少女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声音。

谁在哭？还是……在做别的？

这个念头让林雪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唔……好棒……这身体……哈啊……感觉太好了……”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这一次，林雪听清了。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满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浸泡在蜜糖里，甜得发腻，却又带着一股下流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自慰……

林雪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

有人在自慰。而且离她很近。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恶寒。她拼尽全力，终于撬开了一条眼缝。

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肮脏、潮湿、布满青苔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酸臭和雨后泥土的腥气。这里……是那条小巷。

她还在这里。

那个呻吟声还在继续，听起来更加急促、更加高亢了。

“啊……要去了……不行……太快了……嗯啊！”

伴随着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尖叫，一切声音都平息了下来。只剩下粗重而满足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林雪的视野终于慢慢变得清晰。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彻底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画面。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少女正靠墙坐着。

一个……和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不，那不是“像”，那就是她自己！

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一身灰色的运动服，一张她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到的、清冷而熟悉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却挂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淫靡、陶醉和满足的表情。她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微张，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液体。她的眼神迷离而失焦，瞳孔放大，完全沉浸在刚刚结束的高潮余韵之中。

而“她”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运动裤的裆部，已经被一片深色的液体濡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那里的轮廓。

“另一个我”……在自慰？

林雪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了。

这算什么？幻觉吗？还是某种精神攻击类的异能？她被困在了一个由敌人制造的幻境里？

对，一定是这样。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她试图调动体内的冰霜异能，想要破开这个荒谬的幻境。但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空空如也。那些如同她手足般熟悉的、流淌在经脉中的冰冷能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星界粒子。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比普通人还要糟糕。

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具身体，是多么的衰老和孱弱。心脏在胸腔里有气无力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钝痛。呼吸也变得困难，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呼哧呼哧”的杂音。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右手手腕，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稍微动一下，就让她痛得眼前发黑。

这……这是那个男人的身体！

她被困在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里！

而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又是谁？！

“呼……爽死了……”

一声粗俗的、充满了满足感的叹息，从对面那个“林雪”的口中吐出。

那个声音……是属于她的，清冷悦耳。但那语气，那用词，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属于社会底层混混的粗鄙腔调。

“她”慢慢地从高潮的余韵中回过神来，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然后，那双属于林雪的、黑白分明的眼瞳，缓缓地转向了躺在地上的“李卫东”。

当看到“李卫东”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用一种惊恐、愤怒、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林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恶劣的笑容。

那笑容，和她清冷的气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得无比的诡异和邪恶。

“哟，醒了啊？”“林雪”开口了，声音清脆悦耳，但那轻佻的、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让林雪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冰冷。

“你……是谁？”林雪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但她发出的，却是那个中年男人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林雪”歪了歪头，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那张漂亮的脸，“我是林雪啊。”

“她”站起身，迈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缓缓地走到了“李卫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不……你不是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林雪嘶吼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这个破败的身体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她只能像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徒劳地蠕动着。

“啧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啊。”“林雪”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表情。

“她”蹲下身，伸出手，用那双属于林雪的、干净漂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李卫东”那张布满胡茬和皱纹的脸。

“我就是林雪。而你，”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恶魔般的低语，“你现在，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可怜的垃圾——李卫东。”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林雪终于明白了。

灵魂互换。

那个荒谬的、只存在于三流小说里的词汇，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现实。

她的灵魂，被关进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体里。而那个男人的灵魂，却占据了她的身体！

…………

十分钟前。

李卫东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浮现。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他能听到巷子里的风声，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还有……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心跳声，和他记忆中那有气无力的跳动完全不同。它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活力，每一次搏动，都将新鲜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的感觉。

然后，是触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但那股寒意，却无法侵入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之前那困扰他多年的腰酸背痛、关节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被折断的手腕，此刻也完好无损，只是稍微有些酸胀感。

这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视野比他记忆中要更低一些，但也更加清晰。他甚至能看清远处墙壁上青苔的纹理。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

那是一双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粉色。

这不是他的手！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身体里没有一丝重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灰色的运动服，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胸前……有两团微微隆起的、柔软的东西。虽然隔着衣服，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了自己的胸部。

柔软、温暖、富有弹性……

这是……女人的胸部！

他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他想要放声大笑，想要跳起来欢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发出了压抑而疯狂的笑声。但这笑声，从他口中出来，却变成了少女清脆悦耳的声线。

李卫东……不，是林雪，她摸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发。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光滑得让她爱不释手。

她站起身，在原地跳了跳。身体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这就是超凡者的身体吗？

简直……太完美了！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她自己。

不，应该说，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那个穿着旧夹克、满脸褶子、身材走样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像一堆垃圾一样，昏死在地上。

看着那张自己看了四十五年的、充满了失败和颓丧的脸，林雪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憎恨。

她走过去，抬起脚，在那张脸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去死吧，你这个废物！”她用少女清亮的声音，恶狠狠地咒骂着。

脚下传来骨头和软组织被踩踏的触感，但这具身体强大的素质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反作用力。她只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踩了几脚，还觉得不解气。

一个更加恶毒、更加刺激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升腾起来。

她要当着这个废物的面，用这具属于她的身体，做最快乐的事情。

她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是如何被她这个“废物”所玷污，所享用。

她要彻底地，摧毁她的意志。

于是，她靠着墙坐了下来，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当她的手指第一次触碰到那片神秘而湿润的地带时，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如同电流般强烈的快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作为一个男人，她所有的性体验都来自于自己那只粗糙的手，或者那些廉价的、根本谈不上任何服务质量的风尘女子。她从未想过，一个女人的身体，仅仅是自我抚慰，就能带来如此恐怖的、令人上瘾的快感。

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之欢呼，为之战栗。

而更让她感到惊喜的是，随着快感的不断攀升，她的脑海中，开始涌现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

那些，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林雪的记忆。

【冰冷的福利院，一个瘦小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角落，警惕地看着周围。】

【训练馆里，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力竭中倒下，又一次又一次地爬起。】

【星辰学院的图书馆，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面对裂隙中涌出的魔物，她眼神冰冷，挥手间，便是漫天冰霜。】

这些记忆，清晰而真实。她能感受到林雪在经历这些事情时的所有情绪：孤独、坚韧、平静，以及战斗时的绝对冷静。

记忆……她正在获得这具身体的记忆！

是因为高潮吗？

是因为强烈的精神刺激，打通了灵魂与这具大脑之间的通道？

林雪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拥有了记忆，她就能更好地扮演“林雪”这个角色，就能完美地融入她的生活，继承她的一切！

她一边回味着林雪的记忆，一边更加卖力地取悦着身下这具敏感的身体。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此刻却因为无法抑制的欲望，做出了最下流的事情。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和背德感，让快感呈几何倍数地增长。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升华。

而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这具属于林雪的、异常聪慧的大脑，也开始对她自己的灵魂产生了影响。

她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敏捷。

以前，她看问题总是很片面，想事情总是很混乱。但现在，她能清晰地分析出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出最有利的计划。

第一，她已经成功和林雪交换了身体。

第二，她正在通过自慰获得林雪的记忆。

第三，她必须想办法，彻底抹去林雪的灵魂意识，让她永远地成为“李卫东”，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那么，该怎么做？

她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旧身体上。

如果……让那个身体射精，是不是就能利用那股精神能量的冲击，彻底摧毁里面那个属于林雪的、已经因为身体和异能的丧失而变得脆弱不堪的灵魂？

这个想法，大胆、恶毒，却又充满了可行性！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地上的那个身体，动了一下。

他醒了。

林雪的嘴角，露出了计划通的、残忍的笑容。

是时候，上演这出好戏的最后一幕了。

……

“你这个……魔鬼！”

林雪，不，现在应该叫李卫东了。他躺在地上，用那沙哑的嗓音，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终于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但理解，只带来了更深的绝望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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