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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不良第四章:银狼的初次警告,第1小节

小说:女装不良 2025-11-12 17:29 5hhhhh 9410 ℃

池袋的夏日,总是带着一种粘稠而喧嚣的特质。阳光炙烤着高楼林立的街道,将柏油路面蒸腾出扭曲晃动的阳炎,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一片无形的热浪中微微喘息。

在这片都市森林的一角,我那位于高层公寓的房间,却像是一个被刻意隔离出来的宁静气泡。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令人安心的嗡鸣,将凉爽的空气均匀地输送到每一个角落。厚重的隔音玻璃窗,则将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有效地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如同遥远的海潮。

平静的日子,就如同窗外那看似稳定、实则一触即碎的阳炎,短暂而珍贵。

而我深知,这种由我刻意营造并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其脆弱程度,不亚于悬浮在蛛丝上的露珠。任何一丝来自过去的风,都足以将其彻底吹散。

而这阵风,果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直接、最不容拒绝的方式,悍然降临。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天空是那种被夏日洗刷过的、澄澈而高远的蓝,几缕薄云如同画笔随意抹过的痕迹。我难得排开了夜班,获得了完整的二十四小时休憩。

此刻,我正深陷在客厅那张柔软的灰色布艺沙发里,身体几乎要被富有弹性的海绵吞噬。面前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档时下热门的美食综艺节目。

画面中,穿着花哨围裙的外景主持人,正站在福冈一家颇具名气的拉面店前,用极其夸张、近乎舞台剧的腔调,对着镜头赞美着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博多豚骨拉面。

“唔哇——!!!这……这浓郁醇厚、仿佛熬煮了三天三夜的豚骨汤头!喝下去的瞬间,就像投入了母亲温暖而包容的怀抱!还有这特制的极细直面,硬度堪称完美,仿佛……仿佛在舌尖上跳起了优雅的芭蕾!太……太美味了——!!这是灵魂的共鸣啊!”

主持人闭着眼,一脸陶醉到近乎扭曲的表情,仿佛品尝的不是一碗拉面,而是什么能让人立地飞升的琼浆玉液。

“……白痴吗?”我忍不住低声吐槽,将手边喝了一半的罐装黑咖啡放到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拉面怎么可能在舌尖上跳舞?还有,母亲的怀抱是什么诡异的比喻……”

我的吐槽声很轻,几乎湮没在电视的音响里。

而在客厅的另一端,靠近巨大落地窗、铺着柔软米白色长毛地毯的区域,那个将我亲手煮的、配料简单的速食拉面视为无上美味的少年——绫小路凉一,正以一种极其放松、甚至可以说是不设防的姿态,慵懒地横卧在那里。

午后倾斜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他依旧穿着那件属于我的、对于他而言过于宽大的纯白色棉质T恤,领口松垮,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T恤的下摆随意地散开着,因为他的姿势而向上卷起,隐约露出少年劲瘦柔韧的腰线。

他的双腿交叠着,一只脚的脚踝搭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修长而骨肉匀称的小腿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慢悠悠地晃动着,脚趾如珍珠般圆润,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他一只手肘弯曲,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举着手机,屏幕反射的光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明明灭灭。他全神贯注,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正沉浸在一款画风极其萌系、音效“噗啾噗啾”响个不停的消除类游戏中。

屏幕上,那些圆滚滚、带着翅膀的彩色小精灵,被他用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滑动、连接、消除,爆出一连串炫目的特效和欢快的积分提示音。

这幅画面——池袋东区令人闻风丧胆的“绯红毒蛇”总长,像只慵懒的家猫一样躺在地毯上,玩着可爱到冒泡的手机游戏——所形成的巨大反差,在经过这几日的“洗礼”后,我似乎……已经开始被迫习惯了。

自从那夜将他“捡”回来,时间悄然滑过了两周。或许是因为外面“地狱犬”和家族搜寻的风声依旧紧迫,他异常安分地待在这间公寓里,没有再进行任何夜间“活动”。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在我还算细致的照料下,已经愈合了大半,结成了深粉色或淡褐色的痂,有些浅表的甚至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没有了新的伤口作为我们之间那套心照不宣的“疗伤—投喂—短暂交流”流程的媒介,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无所适从的停滞。然而,凉一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他开始以一种更加自然、也更具“侵略性”的方式,渗透进我这片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

比如,他会像现在这样,理所当然地霸占这块采光最好、触感最柔软的地毯,将它视为自己的专属领地。他会在我离开房间时,熟练地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用我的账户追看最新更新的动漫番剧,并且毫不客气地将我收藏在浏览器里的几个小众音乐网站添加到书签。

他甚至会在我于浴室淋浴时,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推门而入,堂而皇之地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用我那把昂贵的、据说是用了某种特殊木材制作的梳子,慢条斯理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他那头如瀑的乌黑长发,嘴里还偶尔会哼着不成调的、似乎是某部动画的主题曲。

他就像一只逐渐摸清了环境、确认了自身安全感的猫科动物,不再满足于仅仅蜷缩在分配给自己的角落,而是开始理直气壮地将整个屋子都纳入自己的巡视和享用范围。

空气中开始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他常用的、我带他去买的某款无花果香型的洗发水味道;冰箱里专门开辟了一角,存放着他偏爱的特定牌子的草莓牛奶和布丁;客厅的茶几上,偶尔会出现他看完后随手放下的、封面花哨的轻小说。

对于他这种近乎“得寸进尺”的行为,我在最初的错愕与轻微不适之后,选择了默许和旁观。

因为我隐约能感觉到,在他那些看似任性、甚至有些冒犯的举动之下,隐藏着的是一种笨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想要拉近距离的试探。就像一只习惯了流浪和防备的野猫,终于愿意小心翼翼地,用头顶蹭一蹭投喂者的手心,虽然动作依旧带着不确定,但这已经是它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信任与亲近。

“喂,田中。”

就在这时,地毯上的少年突然开口,打破了客厅里只有电视综艺喧闹和游戏音效的混合背景音。

他的视线依旧黏在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手指滑动得飞快,似乎正进行到关键关卡。

“嗯?”我将目光从电视里那个还在为拉面疯狂飙泪的主持人身上移开,投向他的方向。

“冰箱里……”他用一种平铺直叙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最后一盒牛奶,今天早上被我喝完了。”

“哦,知道了。”我应道,“那我等会儿出门去便利店采购的时候,顺便买几盒回来。”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又是一个漂亮的连消,爆出一串高分特效。停顿了几秒,他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顺便,帮我带一盒草莓大福回来。”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仿佛在使唤一个相识多年、默契无比的旧友。

“要车站前那家『甘月堂』的,”他特意强调,甚至终于舍得从游戏里短暂地抬了下眼,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瞥了我一下,带着一丝不容出错的意味,“别买错了,其他家的皮太厚,馅料也太甜。”

“……你这家伙,”我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使唤我倒是越来越顺手,要求也越来越具体了啊。”

“是你自己说的,”他终于暂停了游戏,将手机屏幕按熄,整个人翻了个身,用手肘支着地毯,侧躺过来看向我。

阳光在他乌黑的发丝上跳跃,映得他那张脸愈发白皙剔透。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狡黠,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在你觉得我烦人、开口赶我走之前,我都可以暂时留在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你烦人。”

他的话语里带着某种理直气壮的逻辑,让我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就在我组织语言,准备对他这套“寄生者有理”的理论进行反击时——

“叮咚——!”

清脆而响亮的门铃声,如同一声毫无预兆的惊雷,骤然炸响在宁静的公寓里。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瞬间撕裂了午后慵懒祥和的气氛。

我和凉一的动作,都在同一时刻僵住了。

凉一脸上那副懒洋洋的、带着些许戏谑的表情,在千分之一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从地毯上坐直了身体,原本松弛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玄关的方向。

那姿态,像极了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猎豹,骤然听到了潜在威胁靠近的声响,全身的感官都在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而我,心脏也是微微一沉,眉头紧紧皱起。

这套公寓,是我精心选择的“安全屋”。除了“零课”那位神出鬼没、联络方式诡异的联络员之外,从未有过任何不请自来的访客。而联络员的每一次到访,都会通过特定的、经过三重加密的渠道,至少提前十二小时进行通知和确认。

那么,此刻站在门外,按响门铃的人,会是谁?

是绫小路家那些无孔不入、嗅觉敏锐的私人保镖,终于循着蛛丝马迹追踪到了这里?还是“地狱犬”那群阴魂不散、睚眦必报的家伙,不死心地想要找回场子?

各种可能性如同快速翻动的书页,在我脑中飞速闪过。我迅速对着凉一做了一个明确且强硬的手势——「待在原地,保持绝对安静」,然后从沙发里站起身。

我的动作看似从容,但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如同潜行在丛林中的捕食者。我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玄关处,身体紧贴着墙壁,最大限度地避开猫眼的可视范围。

然后,我才微微侧过头,将眼睛缓缓贴近门上的猫眼。

公寓楼的走廊光线略显昏暗,带着一种公共区域特有的冷清感。当门外那个身影清晰地映入我眼帘时,我那原本高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危机预案的大脑,像是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头痛、无奈,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刻意压抑、不愿深究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思绪。

果然……是来自“过去”的风。

而且,是最强劲、最执着,也最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那一阵。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形高挑而纤细的少年。

他背对着门,但我依然能一眼认出那头标志性的、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银色短发。发丝被打理得层次分明,在走廊顶灯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冷冽而纯粹的光泽。他穿着一套明显经过精心改造的黑色立领学生制服,面料考究,剪裁合体,完美地勾勒出他窄瘦的腰身和笔挺的背脊。制服的领口、袖口以及衣摆处,都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而华丽的藤蔓状纹路,在低调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桀骜与奢华。

他正微微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以及那只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叩击着大腿外侧的手。他的站姿带着一种明显的不耐烦,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流露出主人焦躁的情绪。

即使隔着厚重的防盗门,我仿佛也能听到他极轻的、带着浓浓委屈和不满的抱怨声:

“可恶的海斗哥……居然敢不接我电话……信息也不回……”

我闭上眼睛,沉重地、几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麻烦。

天大的麻烦。

比我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直接的麻烦。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我认命般地伸出手,手指搭在了冰冷的门锁旋钮上。

“咔哒。”

清脆的金属机括转动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是门锁转动声响起的同一瞬间,门外的少年如同被按下了启动开关,猛地转过了身。

当他的目光,穿过刚刚开启的门缝,准确地捕捉到站在门内的我时,那双原本如同西伯利亚冬日天空般冰冷、锐利、带着野性难驯光芒的灰色眼眸,在百分之一秒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的冰冷、锐利和焦躁,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欣喜”的、炙热得几乎能将人灼伤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如此纯粹而直接,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海斗哥——!!!”

他发出一声充满了雀跃与思念的、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呼喊,整个人像一枚被热情点燃的小型炮弹,又像一只离家万里、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找回主人身边的大型犬,带着一股脑儿的热风和不容拒绝的气势,毫不犹豫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一个带着室外阳光余温、混合着淡淡汗味与某种清爽柑橘系古龙水气息的身体,便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我的怀里。冲击力让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比我稍矮一些,银色的脑袋正好埋在我的颈窝处。他用力地呼吸着,仿佛要将属于我的气息彻底烙印在肺里。两条手臂如同坚韧的藤蔓,紧紧地、几乎是用了蛮力地环抱住我的腰,力道之大,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肋骨的压迫感。

“海斗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他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闷闷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委屈、依赖和失而复得的激动,“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一条都没有回!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或者……你又不要我了……”

他的控诉如同连珠炮,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在我的耳膜上。

“啊……这个,抱歉。”我的身体在他过于用力的拥抱下显得有些僵硬,手臂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地、象征性地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后背,试图安抚这颗过于激动和不安的心灵,“手机……昨晚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一直忙着,忘了充电。”

这个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但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有时候过于复杂的真相,远不如一个简单的、能够安抚他的借口来得有效。

眼前这个一见面就对我实施“情感爆裂”攻击的少年,正是如今盘踞在池袋西区、令所有敌对势力闻风丧胆的新兴不良集团——“漆黑之月”的总长,橘玲。

一个在我决心金盆洗手、彻底告别那个充斥着暴力与混沌的世界之后,依旧固执地、一厢情愿地追随着我的脚步,将我视为他生命中唯一认可的“兄长”、“领袖”乃至“英雄”的,最耀眼、也最棘手的“遗留问题”。

他在我离开后的混乱中,以惊人的速度崛起,用那双戴着皮质手套的拳头和与外表不符的强悍实力,打下了属于自己的地盘。但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依旧带着狼一般的冷漠与疏离,除了在我面前。

“……真的只是没电了吗?”他在我怀里闷闷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哽咽。

“嗯,真的。”我面不改色地肯定道。

“……好吧,这次就相信你。”在我怀里又用力蹭了蹭,仿佛要将这几日未能接触的份量都弥补回来之后,玲似乎终于稍微心满意足了些。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眶还带着激动后的微红,脸颊也泛着红晕,但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如同拨云见日般灿烂夺目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粹与感染力。

“只要能见到海斗哥,怎么样都无所谓啦!”他语气轻快地说道,仿佛刚才那个委屈得快哭出来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松开环住我腰的一只手,献宝似的举起一直提在手里的那个印有熟悉logo的纸袋。

“你看!我给你带了慰问品哦!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面屋武藏』的期间限定——双倍叉烧特制酱油拉面!我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汤和面是分开放的,保证口感……”

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声音却如同被骤然掐断的琴弦,突兀地中止了。

他脸上那灿烂得晃眼的笑容,也如同遇到了极寒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凝固、冰结,最终碎裂、剥落,消失在空气里。

那双刚刚还盛满了星光与笑意的灰色眼眸,越过了我的肩膀,如同两束瞬间冷却、凝结成冰锥的探照灯光,精准而冰冷地,投向了我身后的客厅。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环在我腰间的那条手臂,肌肉猛然绷紧,力道再次加重,几乎要嵌入我的身体。

我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他此刻所看到的景象——

穿着我那件宽大得如同连衣裙的白色T恤,赤着双脚站在米白色地毯上,因为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而全身紧绷、眼神警惕如临大敌的,绫小路凉一。

完了。

我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玄关处,那由橘玲单方面营造出的、带着炙热温度的“温馨”重逢气氛,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玻璃,瞬间降至冰点,并且布满了危险的裂痕。

空气仿佛凝固了,变得粘稠而沉重,充满了无形却噼啪作响的静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感。

“海斗哥……”

玲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线里所有属于少年的明亮与热度都已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将人血液都冻结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仿佛要将对方从外到里彻底解剖、审视的锐利目光,死死地钉在凉一的身上。那眼神,不再像看到主人的大型犬,而是变回了那头守护着自己绝对领地、对任何闯入者都报以最大敌意和杀气的西伯利亚银狼。

“……那个家伙,”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是、谁?”

而被这道冰冷目光锁定的凉一,也毫不示弱地回望了过来。

他虽然没有像玲那样爆发出如此外显的敌意,但那微微挺直的、仿佛不愿在气势上输掉分毫的脊梁,那双下意识攥紧、骨节微微泛白的拳头,以及那双漆黑眼眸中翻涌着的、深不见底的戒备与冷意,都已经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他同样感受到了威胁,并且,绝不退让。

两个分据池袋东西两区、在王不见王的微妙平衡下各自称雄的少年王者,就在我这间原本试图与世隔绝的狭小公寓的玄关处,因为我这个早已退出舞台的“前代”,完成了他们宿命轨迹中,第一次猝不及防的、火星撞地球般的对峙。

一个,是如同冬日冰原上最耀眼也最锋利的银狼,桀骜,直接,带着燃烧般的执着。

一个,是如同月夜深潭下潜藏着剧毒暗流的黑蛇,冰冷,内敛,带着莫测的危险性。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激烈地碰撞、交锋,仿佛能听到无形刀剑相击的刺耳锐鸣,能看到迸射出的、足以灼伤人的无形火花。

“喂,我问你话呢,海斗哥。”玲将他的侧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带着孩童般依赖的亲昵姿态,对我低声说着话。然而,他那双冰冷的、如同覆盖着永冻层的灰色眼眸,却自始至终,如同最精准的制导系统,死死地锁定在凉一的身上,未曾有一刻偏移。

“你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淬了毒的甜蜜,如同裹着糖衣的匕首,“……有这种随便捡些不三不四的、来路不明的垃圾回家的……奇怪爱好了?”

“垃圾”这个词,被他用那种刻意放柔、却充满了极致侮辱性的语调说出来,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恶意与鄙夷。

这句话,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充满了易燃物的房间。

一直沉默着的凉一,终于有了反应。

他没有立刻暴怒,反而是极轻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氣音。

“……垃圾?”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特有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清冷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危险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勾起了嘴角。那是一个极其漂亮,却也极其挑衅,充满了艳丽毒性的笑容。

“一个只会在别人怀里摇尾乞怜、寻求安抚的……”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玲紧紧贴着我的姿态,然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宠物狗?”

“你说什么——?!”

玲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如同触电般骤然松开!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鞋底与玄关的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股凛冽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如同暴风雪般从他看似纤细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玄关!

“你他妈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他低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变形,那双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近乎狂暴的戾气。

“我说,”凉一似乎很满意对方这样的反应,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艳丽得如同盛开在幽冥河畔的彼岸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危险,“你看起来,就像一条被主人无情抛弃之后,又不甘心地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找上门来的……”

他的语速刻意放慢,带着一种凌迟般的残忍快意:

“……无家可归的、可怜的野狗。”

“你找死——!!!”

玲的理智,在这一刻,被这句精准命中他内心最深处恐惧与伤疤的恶毒话语,彻底焚烧殆尽!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银黑色的残影,带着一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对方撕碎的疯狂气势,朝着好整以暇站在客厅中央的凉一,直扑而去!

“喂!玲!住手!!”我脸色骤变,厉声喝止,同时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伸手想要抓住他。

但他的速度太快,怒极之下的爆发力更是惊人,我的指尖仅仅擦过了他制服的衣角!

眼看着一场足以将我这间精心布置的公寓彻底拆毁、甚至可能见血的恶战,就要在不到十平米的客厅里悍然爆发,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不能再犹豫了。

就在玲蕴含着狂暴力量的拳头,即将携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凉一那张带着讥诮笑容的脸庞的前一个刹那——

我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以一種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和角度,强行介入了两人之间那不足一米的危险距离!

我的「动能感知」在千钧一发之际全面开启。世界在我的眼中,瞬间变成了由无数流动的线条和能量节点构成的复杂图谱。玲那含怒一击,虽然迅猛暴烈,但在绝对的“洞察”之下,其力量流转的轨迹、肌肉发力的瞬间破绽,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我没有选择硬碰硬的格挡,也没有进行大幅度的闪避。

我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向前点出。

指尖所落之处,并非拳头本身,而是他挥臂过程中,手肘关节处一个微不起眼的、力量流转必经的节点。

“停下。”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但就在这平淡的两个字吐出的同时,一股巧妙到极致、如同四两拨千斤般的柔韧力道,已经从我的指尖精准地传递了出去,如同流水般渗透、瓦解。

“唔!”

玲只觉得手肘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酸麻,仿佛整条手臂的力气在瞬间被某个无形的漩涡抽空、卸去。那凝聚了他全身怒火与力量、足以击碎坚硬砖石的一拳,就这么在距离凉一的鼻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被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于无形,软软地垂落下来。

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因极致愤怒而产生的扭曲表情,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但眼中那沸腾的、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杀意,在看清楚不容置疑地挡在他与凉一之间的人是我之后,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地熄灭、褪去,转而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的、混杂着巨大的委屈、强烈的不解、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暴戾的混乱情绪。

“……海斗哥!”他猛地抬起头,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灰色眼眸死死地盯着我,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被背叛般的刺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护着他?!他算什么东西?!!”

“这里,是我家。”我皱着眉头,目光沉静地迎上他激动而混乱的视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力量,“我说过,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动手。”

说完,我微微侧过头,用同样严厉、甚至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目光,扫向另一边的凉一。

“还有你,”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少说两句刻薄话,不会让你掉块肉。非要把场面弄得无法收拾才满意吗?”

被我这么毫不留情地呵斥,凉一脸上那艳丽而挑衅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他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纤长的睫毛垂落,将眼底翻涌的情绪遮掩大半,但总算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只是抱着手臂,将视线冷冷地移开,望向窗外,但那副全身紧绷、如同随时准备反击的猎豹般的姿态,却没有丝毫放松。

看着眼前这两个容貌都堪称绝世、气质却南辕北辙、一见面就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针锋相对、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撕碎的少年,我感到一阵深切的、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无力感和疲惫。

这两个家伙……

简直就是被命运刻意安排好的、天生的宿敌。

不,或许用“天敌”来形容,更为贴切。

“所以,”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努力想要平复下翻腾的情绪,但他那双紧紧攥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拳头,暴露了他远未平静的内心。他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我,语气中充满了固执的、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执拗,“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海斗哥。”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地板上。

“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他伸手指向凉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家里?”

“为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质问,“……会穿着你的衣服?!!”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更触及核心,如同一发发精准定位的穿甲弹,直接命中了我最不想面对、也最难解释的要害。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在瞬间编织出一个能够暂时蒙混过关、平息这场风暴的、相对合理的谎言。

说他是我远房表弟?来东京暂住?——别开玩笑了,凉一那张脸,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非寻常人家的清冷与贵气,以及此刻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戾气与戒备,跟“普通投亲学生”的形象没有半分钱关系!

说他是我在便利店遇到的、无家可归的临时工?——玲只要稍微调查一下,或者多问几句,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就会立刻崩塌。

说他是……是我新收的“小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以玲那极度偏执的占有欲和对“海斗哥身边位置”的看重,这个说法无异于直接往油库里扔火把。

就在我思绪纷乱、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完美借口的这几秒钟空白里,一直保持着沉默、被我护在身后的凉一,却再次主动开口了。

他没有理会玲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也没有看我。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与玲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

然后,他微微歪着头,用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漆黑眼眸,直视着玲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灰色瞳孔。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的淡然。

“我是谁?”

他重复了一遍玲的问题,然后,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让人心悸的、混合着挑衅与某种奇异占有欲的弧度。

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宣称道:

“我啊……”

“是住在这里的人。”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被引爆的核弹,瞬间在橘玲的心湖深处,掀起了毁灭性的滔天巨浪!

“……你……你说什么?!”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如同遭遇了重击,他难以置信地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钉在凉一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上,仿佛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找不到。

只有一种近乎宣示主权的、冰冷的坦然。

他又猛地转过头,用那双充满了震惊、混乱、以及一丝开始弥漫开的恐慌和破碎感的颤抖目光,看向我,嘴唇翕动着,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得到一个“他在胡说八道”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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